他們一前一后，始終保持著冷漠而禮貌的同學(xué)關(guān)系。突然想散步的某一天，自己毫無目的地來到研究所家屬樓，看著天空中不常見的鴿子，瞥見院子口搬花盆的小孩。

    那時，或許是一個叫沈家駿的人站在樓下，碰巧看見名叫明揚的同班同學(xué)從這棟樓下來。

    朝夕相處，卻沒有任何交集。

    命運并非在察覺時才開始運轉(zhuǎn)，而是運轉(zhuǎn)很久了才被人類所察覺。

    為了確保悄無聲息喜歡上的人是“明揚”，“沈家駿”的每一個選項都不能出錯。

    “笑什么？”鴿子奶奶一直在留意明揚帶來的男生，“你吃最后一個，你洗碗。”

    “哦?！鄙蚣因E很識趣，早就把所有碗整理好疊在一起了。就明揚和尹知溫發(fā)表的“洛洛歷險記中到底是龍卷風(fēng)厲害還是超音速厲害”的字數(shù)長度來看，等下恐怕還要爆發(fā)較小規(guī)模的暴力沖突。

    正要擰開水龍頭，鴿子奶奶也受不了地進廚房避難。她眉眼舒展，盡管嘴上沒什么好話，但明顯能看出很開心。

    沈家駿老覺得老婆子在看他，洗了一半后，果然覺得鴿子奶奶靠近了些，很不經(jīng)意地撐著灶臺問：“你家里有軍人？”

    “啊……”沈家駿想了想，“嗯?！?/br>
    “多不多？”鴿子奶奶又問。

    “老一輩都是軍人，”沈家駿覺得鴿子奶奶需要一個說實話的人，于是坦誠相待道，“舅舅家承了我爺爺?shù)囊馑?，我爸沒有?！?/br>
    “你不是父母帶大的？還是你父母當過兵？”鴿子奶奶看了眼男生的肩膀。

    “嗯，”以眼前這人見過的世面，猜對什么都不稀奇，“我是爺爺帶大的?！?/br>
    “玉樹臨風(fēng)啊，”鴿子奶奶感嘆道，“我再年輕個五十歲，指定喜歡你這款的?！?/br>
    沈家駿手一滑，碗差點干個稀碎。

    “我的碗！”老婆子瞪眼。

    “碎不了?！鄙蚣因E嘆口氣。

    眼前的男生很年輕，年輕到十幾年什么都沒見過的人生壓根不夠老人家看的。但他總是很篤定，篤定地說話，篤定地做事，篤定地站在那里。

    就像一顆對風(fēng)雨和養(yǎng)料一視同仁的樹苗。

    “明揚那孩子可能忘了，”鴿子奶奶突然說，“他的父母曾經(jīng)有個站錯隊的朋友，希望我能保下他還沒出生的小兒子。”

    沈家俊沒說話，繼續(xù)洗這幾個碎不了的碗。

    “本來可以不管，人命太多了，我管不來那么多，”鴿子奶奶懶得給自己不愛麻煩的個性開脫，想起什么就是什么，斷斷續(xù)續(xù)回憶道，“但是明揚那小孩吧，站在個水晶球前問了我一個問題?！?/br>
    沈家駿看了她一眼。

    “應(yīng)該是水晶球啊，”鴿子奶奶笑起來，“具體是個什么玩意我忘了?！?/br>
    沈家駿無語地看過來：“你怎么跟明揚一樣糾結(jié)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鴿子奶奶一愣，轉(zhuǎn)瞬哈哈大笑起來。她笑得直不起腰，手臂上的掰掰rou抖個不停。老家伙大概近幾年都沒這么笑過，聲音大到明揚和尹知溫都停止了自殺式討論，好奇地站在廚房門口往里看。

    沈家駿和鴿子奶奶并肩站著。光影墜落，排風(fēng)扇擋住了大部分陽光，將男生的白色t恤拉入陰影中。明揚仔細聽著，也只來得及聽見鴿子奶奶的最后一句話。

    她說：“你要拉住他?！?/br>
    第23章 歲月

    之前在說什么？

    明揚在超音速和龍卷風(fēng)的夾縫中想。

    “最近河邊公園前面那段沿江風(fēng)光帶完工了，”鴿子奶奶看了眼外面的天，“晚上去散步？”

    “我都可以，”沈家駿洗著手，“聽明揚的?！?/br>
    鴿子奶奶咂咂嘴。

    她這人退休之后懶慣了，看到什么東西就想撐著，大概站有站相就給足了在場人面子。老婆子這會兒坐在沙發(fā)把手上，唧唧歪歪地講：“去不去?。俊?/br>
    “去，”明揚得空說，“你去嗎溫總？”

    “去吧，在家也無聊。”

    “那你把眼鏡摘了去。”三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非得啊？”尹知溫的小嘴嘟嘟囔囔。

    三個人同時大翻白眼。

    下午有一段時間可以耗，鴿子奶奶關(guān)上臥室門之前，深切表達了自己想睡著的心情，讓三個小伙對電視音量看著辦。

    “這個時間段啊……”明揚轉(zhuǎn)著遙控器，“神奇寶貝，犬夜叉，魔術(shù)卡和哈啤父子，看哪個？”

    “你在問誰？”沈家駿已經(jīng)就地躺下了，“我都行?！?/br>
    于是生殺大權(quán)來到了尹知溫這邊：“犬夜叉吧。”

    “小小年紀的，”明揚還挺失望，“看這些情情愛愛的東西。”

    “誰和誰情情愛愛？”尹知溫幼小的臉蛋陷入迷茫。

    沈家駿沒憋住，側(cè)過身狂笑。

    尹知溫這孩子智商挺高，情商就不好說了，屬于對人情世故當課本來學(xué)的典范。他本來把犬夜叉當熱血戰(zhàn)斗看，明揚突然苦口婆心地告訴他說，戈薇喜歡犬夜叉，犬夜叉心里還有桔梗，但是戈薇的前世好像就是桔梗哦。

    “啥玩意？”尹知溫聽呆了，“換臺吧，我要看魔術(shù)卡?！?/br>
    沈家駿拍了拍尹知溫的頭：“你多大？”

    “今年十一?！?/br>
    “換臺，”他邊笑邊回頭看明揚，“犬夜叉不看了。”

    明揚突然不高興地坐在原地抱胸，把遙控器往沙發(fā)上一甩：“我就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