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游戲 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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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巧的?!?/br> “有沒有這個榮幸請大忙人吃個晚飯?好久不見了,怪想。” 夏安遠聽到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視線邊緣,那片白色擦了過去。 “我晚上沒什么安排,給你這個榮幸?!?/br> 太熟悉了,熟悉到在夏安遠這里疏離的敬稱到他那里成了打趣,熟悉到紀馳會隨意用玩笑接住他的玩笑。 他在這里,有些多余。 夏安遠霍然起身,廖醫(yī)生聽見響動,看向他,親和地笑:“夏先生也去吧?” 廖醫(yī)生那架漂亮時髦的眼鏡有些反光,夏安遠看不見他的眼睛,但視線能很清晰地勾畫出他線條流暢的臉部輪廓,鼻尖小而挺,嘴唇偏薄,但顏色好看,是紀馳喜歡的淡粉色。他換上了一套休閑裝,也是白色的,很干凈,領口有精致的走線,跟他微微內凹的鎖骨相得益彰。 “不了?!毕陌策h覺得自己再呆下去,空氣都得被他帶來的灰塵污染,“我工友還在做手術,先告辭了,紀總,廖醫(yī)生,謝謝你們?!?/br> 這個姓夏的男人太著急走,但診室的門還是被他輕手輕腳合上。廖醫(yī)生拿起桌上的手機,好像沒有了解夏先生的興趣,問紀馳:“想吃點什么?津口的酒店雖說不比你們京城,但還是有幾家不錯的?!?/br> “永南,”紀馳仍舊把玩著手中那塊方方小小的打火機,打開,又合上,他頓了片刻,“他的傷沒事?” 廖永南眼皮動了動,迅速把自己的怔愣遮掩過去:“當然了。他們這些工地上干活的,別看瘦,身體素質要比一般人好得多,韌帶有點傷著,休息幾天就好了。” 紀馳半晌才低低地“嗯”了聲。 “怎么了紀總?”廖永南話語里輕微地帶上了一些試探的意味,“擔心啊?這對他們來說,可能壓根就算不上傷?!?/br> “嚓”一聲,紀馳打燃火,汽油的味道膨開,他盯著跳動的火苗,一動不動地出神,空氣再怎么點,也還是空調設定好的低溫。 “來醫(yī)院之前……他差點就掉下樓了,”他對著火苗緩慢道,瞳孔里都是一片紅色,“二十米高,要是我沒有及時抓住他,現(xiàn)在躺在手術室的,還得再加一個人。” 廖永南聽過千奇百怪的事故經過,此刻,他直覺并不想繼續(xù)聽下去。 “幸好?!?/br> 幸好什么?廖永南強迫自己做起一副傾耳恭聽的模樣,但幸好,紀馳沒再往下說。 侯軍的手術一直進行到凌晨。 其他陪同的工友被他們勸回去,剩下夏安遠、劉金貴、徐福和另外一個他們不認識的領導守著。 侯軍的大伯是劉金貴在救護車上時就通知了的,卻直到現(xiàn)在也沒人趕來,劉金貴唉聲嘆氣了一整晚,嘆得夏安遠都有些發(fā)怵。 醫(yī)院的夜晚很冷清,四處燈都開著,可沒人走動,沒人說話,時間在這個時候仿佛失去了流速的概念,那位謝了頂?shù)念I導熬不住,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們閑聊,卻怎么也不肯透露半句關于工地的事情。 夏安遠他們知道,不論事故結果如何,出了這種事,工地停工是鐵板釘釘了。 就是不知道侯軍的賠償會怎么算,劉金貴跟侯軍關系再親密,也不可能越過他的家人去跟工地方面談這件事,說白了,賠償?shù)亩嗌俦仨毜脗呒胰藖頎幦。渌苣闶鞘裁瓷矸荩疾宀簧鲜帧K麄兂D暝谕獯蚬?,碰上的工地沒幾個良心的,要是孤家寡人一個,指不定吃多大虧。 但侯軍這情況,究竟他大伯來好還是不來好,說不清。 搶救室門口上方的燈“噔”地滅掉,片刻后雙開門打開,侯軍被推著出來,他們幾個即刻圍上去。醫(yī)生已經很疲憊了,術后注意事項挑著重要的說,劉金貴跟上去,仔細聽他的交代。 他們把侯軍往icu推,夏安遠綴在后面,從人群的縫隙中看侯軍。藍色的布下露出他的臉來,巴掌大一張,孱弱、尖細,臉有灰敗的顏色,腦袋上的繃帶纏得很緊,像把他年輕的生命也纏住,纏成白色,纏成殼。 第30章 “伯仁之死” 警察來過工地兩次,找他們幾個當時在場的人做筆錄。做完筆錄,夏安遠拿上手機,跟劉金貴坐公交車去醫(yī)院看侯軍。 侯軍的大伯到了,一來就抱怨出了這種事情,工地上竟然連他的車費和房費都不報,干脆住進了侯軍的床位,每天天一亮就準時守到徐福他們辦公室門口,把他在網(wǎng)上搜到的條條款款拎出來,跟他們談賠償款的事情。 “劉哥,他今天還是不來嗎?”夏安遠頭一個下車,這站離醫(yī)院還有一兩公里,日頭大,他兩三步跨到行道樹的陰影里,轉頭問跟在自己身后的劉金貴。 劉金貴皺起眉,臉色難看:“別提了,那個人眼里只有錢,當初侯軍他爸出事的時候我就見識過了?!?/br> 夏安遠伸手抹掉額間的汗珠,看著路面騰起的蒸氣,眼里的世界好像變了形。他沒忍住,開口:“親侄子,好歹也來看一眼吧?!?/br> “看個屁,說不定心里巴不得侯軍出事呢。”劉金貴踢開腳跟前的冰棍棒,“侯軍他爸的賠償款就幾乎全進他兜里了,誰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這回他還想往兜里揣?做夢!” 夏安遠想詳細問兩句,又覺得不大好,閉上了嘴,余光中看到有輛白色的寶馬速度沿著路邊行駛,速度慢了下來。 “夏先生?” 夏安遠沒反應過來,寶馬車副駕駛車窗打開,露出一張俊秀的臉,戴著細邊眼鏡。 是那位廖醫(yī)生。 “廖醫(yī)生?!毕陌策h禮貌地跟他打招呼。 “叫我廖永南就好?!绷斡滥闲θ莺軠貪櫍叭メt(yī)院?載你們一程。” 夏安遠下意識拒絕:“不用了,這也沒多遠,我們走兩步就到了?!?/br> “別啊,你認識人家?”劉金貴悄聲在他耳邊說,“認識還客氣什么啊?還得走十多分鐘呢。” “上來吧,正好我回醫(yī)院有點事,順路?!贬t(yī)生說話的語氣好像都這么不疾不徐,平淡的,但又讓人生不出反感,“這天太熱了,別跟我客氣?!?/br> “好啊好啊。”劉金貴用手肘抵了抵夏安遠的背,“今天確實太熱了,安遠你說是吧?” 夏安遠掃了眼他跟劉金貴的衣著,這幾天沒上工,衣服鞋都是干凈的。他垂下眼簾,大拇指蜷在拳頭里捻了捻,看向廖永南,露出一個感激的笑,恰到好處:“麻煩廖醫(yī)生了?!?/br> 廖永南的車跟他的人一樣干凈,伴隨著空調冷氣,撲面有一股淡香,不像香水味。車里看不見雜物,消毒濕巾和酒精放在杯架旁,伸手就能拿到,車內飾是低調的摩卡色,皮革發(fā)出柔和的光澤。 夏安遠坐得很直,并沒有像劉金貴那樣靠到椅背上:“廖醫(yī)生,謝謝?!?/br> “不用客氣。”廖永南從后視鏡里看他,“你朋友情況好點了嗎?” “醫(yī)生說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 “希望他早日康復。你呢,你的手怎么樣?” “小問題?!毕陌策h沒理劉金貴向他投來的詢問眼神,“這種傷,我們都習慣了?!?/br> 車在路口緩緩停下,等待綠燈的間隙,廖永南從副駕駛下放著的收納盒里拿出兩瓶礦泉水,往后遞給他們:“平時最好還是多注意一點。” 說完他貌似隨口提了句:“紀總今天沒有和你一起嗎?他回京城了?” 夏安遠接過水,看著廖永南的側臉,手指在瓶蓋上摩挲,他淡淡一笑,近乎答非所問:“是么?我也不大清楚。紀總他是個好人,在我困難的時候借給過我錢,我現(xiàn)在還沒還上呢。那天……他剛好在現(xiàn)場,救了我們,還送我們到醫(yī)院……說起來,我們到時候還應該請他吃頓飯,好好謝謝他?!?/br> “是這樣啊?!本G燈亮了,廖永南回過頭,手把上方向盤,從聲音,聽得出來他輕松了許多,“別看紀總整天像個冰塊霸總似的,其實他人特別好,怎么說呢……對人很善良,對朋友很細心……”廖永南嘴角浮起一個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被夏安遠在后視鏡里看到,“哎,說不太上來,有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這個人竟然是那么大一個公司的老總?!?/br> 是啊,夏安遠想,這個世界上,看來不會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紀馳有多好。 廖永南提起紀馳時,整個人像變了一個模樣,不難看出,他多少存了一點試探的心思,而夏安遠給了一個令他高興的回答。 不過從始至終,他對夏安遠都是很客氣的,車停到住院部樓下,他還主動給了夏安遠一張自己的名片。 劉金貴顯然對夏安遠如何結識老總和醫(yī)生的經過很感興趣,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地在他身側轉圈,但認識這么久了,他還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夏安遠此刻心情并不十分美妙。 成年人可以沒有眼力勁,但得分時間,分場合,劉金貴這么大年紀的人了,自然明白,這種時候上趕著去問問題,說不定就怎么冒犯別人了呢,太莽撞。 好消息是,侯軍醒了,比預計的時間還早上許多天。 夏安遠他倆剛到,正好碰上他從重癥監(jiān)護室轉出來,一直照顧他的護士挺高興的,見到夏安遠,眼睛都在笑:“正準備通知你們呢,年輕小伙子恢復起來就是快!不過也別大意,你們看看是找個看護呢,還是家屬陪床呢?” “陪床吧。”夏安遠跟劉金貴商量,“劉哥,咱再找?guī)讉€工友輪著來,一人一天?!?/br> “行,反正這幾天也沒上工,得把這小子rou給養(yǎng)回來啊,你瞅瞅,真瘦成了猴樣?!?/br> “暫時還只能吃流食?!弊o士強調。 劉金貴點頭:“好好好,瘦rou粥能吃吧?” 夏安遠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侯軍,護士正小心地將胃管給他拆除。真是瘦了一大圈了,人也沒什么精神,他們進來到現(xiàn)在,侯軍一句話也沒說過。 “侯軍,侯軍,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劉金貴坐到他床邊去,手腳無措地繞過幾個打石膏的地方,為他蓋上被子。 “疼?!碧脹]說話,侯軍聲音都是嘶啞的,有氣無力。 劉金貴緊張地坐開:“哪兒疼了?我把你碰到的?” 侯軍虛弱地笑了笑:“渾身疼?!彼麑⒁暰€放在自己被吊起來的手跟腿,石膏的白色晃眼,“我是不是殘廢了?” 劉金貴沒吭聲,逃避似的,往夏安遠的方向看了一眼。 “沒事?!毕陌策h屏息片刻,扯出一個笑,“把復健做好,不會有大問題的。” 房間驟然安靜下來,只聽到隔壁床病人發(fā)出輕微的鼾聲。侯軍沉默了半晌,閉了閉眼:“哦。那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去工地上打工了。” 他竟然就這樣接受了自己可能會殘疾的事實,平靜得嚇人。 夏安遠胸口一悶,有些難以忍受地開口:“別怕……我們都在?!?/br> “我不怕。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嘛?!焙钴娸p松一笑,“我大伯來了嗎?是不是找領導要錢去了?” 劉金貴是個好哄的,兩三句就被侯軍轉移了話題:“他他媽的鉆錢眼里去了!侯軍,聽我的,這回他說什么你也別給他拿一分錢了!” 侯軍疲憊地眨眨眼:“我知道,劉叔。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br> 劉金貴像平時那樣跟他插科打諢好半天,侯軍笑得力氣都沒了,劉金貴突然冒出一句他想問很久的話:“侯軍,到底是怎么出的事?你怎么會去那里,腳踩空了嗎?安全帶呢?” 侯軍愣了愣,下意識地看了眼夏安遠,又趕緊將視線收回來,他費力地別過頭,輕聲道:“我也忘了,那個架子的聯(lián)結扣沒擰好吧……” “你小子,怎么能忘了呢,那待會兒警察到了問你情況,你也說忘了?這關系到你賠償金的問題……” 夏安遠沒再呆在屋里,輕手輕腳關了房門,摸著兜里的紅塔山,出了醫(yī)院。 當時侯軍說,他是看到安全網(wǎng)的破邊上停了只蝴蝶,覺得像自己,才鬼使神差地想去抓,架子工整天爬上爬下,本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他踩到的地方偏偏就有問題。 夏安遠相信,侯軍并不是一個會扯這種生硬理由來騙自己的人,尤其是在那種關系到性命的危急關頭。 在他看來,侯軍年輕、赤忱,又有一些知識分子的桀驁,這些特質像是多重背書,讓夏安遠做不出他是為了讓自己產生愧疚才這樣說的揣測。他知道,侯軍這樣的人有時候會突兀地產生一些荒誕的,不合時宜的浪漫,這是年輕小孩子都有過的階段,而這一次,侯軍的浪漫,以自己為出發(fā)點,得到了一個慘痛的結局。 手機“叮”一聲,是醫(yī)院催繳費的24小時最后通牒。 夏安遠合上屏幕,久久矗立在樹蔭下,指尖夾住的火星不知覺地燃到了盡頭。炙燒的感覺。 他望著天,想自己讀過的“伯仁之死”,想夏麗亟待治療的病情,胸口是空蕩的,眼前白晃晃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第31章 mama,對不起 夏安遠翻遍上下左右,幾個兜里加起來還剩兩百三十七塊五。 他從醫(yī)院后門出去,左拐,跟著身為市井小民的直覺,往前走了三條街,由偏僻巷口進入老舊居民區(qū),成功找到了一個熱鬧的農貿市場。 水果零嘴這些東西,要想在醫(yī)院附近買到很容易,像這種綜合大醫(yī)院周圍,最不缺的就是這種店面。水果店把水果種類搭配好,裝進一個漂亮的禮品籃,探望病人總是需要在手里提一點花團錦簇的東西,以此寄托自己的關切,而身價隨著這份關切水漲船高的它們,從門面到病房,擺放的位置總在最顯眼的地方。 夏安遠只在許多年前問過一次價格,沒來得及接收店主輕蔑的眼神,便轉身離開。那個時候他身上能用的錢不比現(xiàn)在多,走遍整條街,找到一家可以散稱的水果店,買了十塊錢的蘋果回去,卻被醫(yī)生數(shù)落了一頓,讓他不要給剛做完手術的夏麗喂這些生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