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節(jié)假日的機場比較空閑，等宋喻明找到登機口坐下，距離登機還有一個多小時。

    一般這些等待時間，宋喻明都會拿出ipad，看論文和醫(yī)學書。不過今天，他的注意力卻集中不了。

    “爸爸，這是波音還是空客呀？”候機樓的全景落地窗前，一個稚嫩的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宋喻明抬起頭，看到一個男人身邊圍著三個五六歲的小孩，看樣子是幾人家一起出去玩。

    見男人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宋喻明放下ipad，走到孩子身邊，看向窗外被夜色籠罩的飛機：“這架是波音777-300er?！?/br>
    其中一個小女孩投來了驚訝的目光，抬手指向另一架國航的飛機：“那這個呢？”

    宋喻明看了眼，很快答道：“空客350-900?！?/br>
    “真的嗎？哥哥你怎么一下就看出來的？”

    “我略懂一點，”宋喻明彎下腰，“如果你們想知道，我可以教你們怎么分辨飛機?！?/br>
    三個小孩回頭，用眼神請示家長。

    爸爸也許是被三個小孩煩透了，看到有人愿意陪他們玩，便揮了揮手：“你們和哥哥聊吧?！?/br>
    宋喻明輕輕一笑，指著窗外的幾架飛機，開始教孩子怎么判斷型號。

    “哥哥是很喜歡飛機嗎？怎么什么都知道呀？”幾輪問答下來，小女孩被他的專業(yè)知識深深折服。

    宋喻明笑了下，正欲回答，安靜的候機樓里浩浩蕩蕩地走來了一隊人。

    是執(zhí)行本次飛行任務(wù)的機組成員。

    在一眾穿戴整齊的飛行員和乘務(wù)員里，宋喻明一眼看到了程向黎，拉著飛行箱、邁著大步走在隊伍的右前方。

    宋喻明一時間忘記了回答小女孩的問題，目光停在了程向黎身上。

    程向黎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卻在值機入口，離乘客最近的地方，精準地看向了宋喻明所在的方向，眼神隨著抬起的手指劃過空氣，無聲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宋喻明明目張膽的眼神頓時無所適從，下意識搭住了身邊小女孩的肩膀。

    “哇，原來你認識那個飛行員哥哥啊，我就說怎么懂那么多?！毙∨⒑孟癜l(fā)現(xiàn)了新大陸。

    “也不算認識……”宋喻明抿了抿嘴，慌亂地辯解。

    “可他明明在和你打招呼誒?！焙⒆拥难劬κ茄┝恋?。

    宋喻明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繼續(xù)和他們聊有關(guān)飛機的話題。

    枯燥的等待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很快就登機口就開放了。宋喻明走上廊橋，在門口迎接的乘務(wù)員一半都是參與過急救知識培訓的老熟人，看到他都熱情地問好。

    宋喻明拖著行李箱找到座位，放好東西，在自己的位置落座，拿出手機給程向黎發(fā)了條消息。

    【我已經(jīng)在飛機上了，首航順利，起落平安?！?/br>
    但是他不知道，駕駛艙里，程向黎一直在關(guān)注登機口的動靜，早就把他從廊橋走來的每一步都看在眼里。

    這時，身旁的手機又亮了一下。程向黎瞥了眼屏幕，垂眸輕笑了一聲。

    方健剛從登機口迎接完領(lǐng)導上飛機，看到這套絲滑小連招，把頭扭向另一側(cè)，扶著胸口重重地嘆了口氣。

    “方部長，您不舒服嗎？”程向黎聽到了他呼吸的粗氣聲。

    “沒有沒有，”方健擺了擺手，“就是突然覺得自己老了，不懂你們年輕人這一套了。”

    程向黎知道他在拿自己和宋喻明的關(guān)系開玩笑，假裝沒有聽懂，笑著糊弄了過去。

    深夜十一點四十五，由方健駕駛飛機，程向黎負責通訊，飛機準時離開了機場。

    檢查單告一段落，飛機終于來到了六千米以上的高空。夜空晴朗，透過云層清晰可見城市的燈光。風伴隨著引擎的噪聲，呼呼地從耳邊劃過。

    “東方233，聯(lián)系申城區(qū)調(diào)124.3。”進近把他們交給了下一個頻道，繼續(xù)上高度。

    程向黎打開發(fā)話鍵復誦指令，一邊調(diào)好頻率，和區(qū)調(diào)打招呼。

    上到指定高度后，城市的輪廓盡收眼底。程向黎四年沒坐過右座了，轉(zhuǎn)頭對方健說：“今晚的夜色真好，很久沒這樣和您飛過了?！?/br>
    “嗯，是啊?！狈浇⌒牟辉谘傻貞?yīng)了聲，突然用力攥緊了雙手。

    “您沒事吧？”程向黎想起那天打球時他說的話，心中隱隱不安，“我叫乘務(wù)進來給你倒杯水？”

    這時，耳機里傳來了轉(zhuǎn)向的指令，程向黎只能暫時結(jié)束話題，先執(zhí)行區(qū)調(diào)的命令。

    坐在后排的馮茂聽到他們的對話，也探身拍了拍他的肩：“方部長，你還好嗎？”

    “沒事，可能就是前段時間太累了?！狈浇≌f著解開了一?？圩?，松了松環(huán)在脖子上的領(lǐng)帶。

    程向黎還是覺得不放心，勸道：“方部長，你先去休息吧，我讓乘務(wù)員進來?！?/br>
    方健這次卻沒有回答，似乎就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遲疑地抬手捂住了腹部，然后一點點往上，眉頭緊緊地蹙成一團。

    “……”程向黎看到他捂的位置，心中頓時涌起強烈的預感。

    也就是這幾秒時間，他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身體似乎已經(jīng)無力支撐，朝著程向黎那側(cè)緩緩倒了下去。

    “方……”程向黎驚訝地張了張嘴，立刻抬手撐住了他，快速撥動cao作桿上的按鈕，拿過了飛機的控制權(quán)，防止他的身體碰到其他按鍵。

    剛想叫人來幫忙，又聽到了頻道里空管叫：“東方233，左轉(zhuǎn)航向260?！?/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