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向黎的眉毛狠狠擰了下：“可我不想做第二個劉澤辰?！?/br>
    “你和他不一樣。”宋喻明雙手撐著桌子，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和你在一起很開心?！?/br>
    話音剛落，兩人的目光劃破屋里悶熱的空氣撞在一起。宋喻明遲疑了半秒，腦中亂作一團，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你這個人，就……非要我說這種話才滿意嗎？”

    程向黎的心也隨這句話頓住了，輕聲清了清嗓子，卻沒法享受他模棱兩可的告白。

    宋喻明的心情就像桌上的外賣盒一樣凌亂，無心再收拾殘局：“我去洗漱了，你把垃圾收一下?！?/br>
    程向黎目送他上樓，把吃完的紙盒捏扁，裝進袋子里。

    打濕了一塊抹布，從廚房出來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是他mama打來的。

    程向黎拿起一看，頓時鎖緊了眉頭。

    按照程秋蘭的習(xí)慣，有什么事都會給他留言。這么晚了打電話來，多半沒有好事。

    -

    宋喻明洗完澡，站在鏡子前，搓了搓吹得半干的頭發(fā)，拿起手機，想給程向黎發(fā)消息，叫他過來把話說清楚。

    突然，門口響起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敲門聲。他打開門，見程向黎雙手垂在身側(cè)，直挺挺地站在外面。

    “喻明，我明早要回一趟廣州?！?/br>
    程向黎的聲音很僵硬，像一個快走完發(fā)條的玩具。

    “怎么了？”宋喻明察覺到了不對勁。

    “我媽剛才打電話說、說我外公要不行了。”程向黎垂下頭，眼神恍惚地閃爍著，“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天……總之，我得盡快回去一趟?！?/br>
    宋喻明的氣頓時消了，抓住他的胳膊：“先進來吧?！?/br>
    “不用，我站著就行?！背滔蚶杼謸巫￠T框。

    他擔(dān)心自己一旦坐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程向黎回想起兩年前的春節(jié)，那時他剛升寬體機機長，正處于事業(yè)上升期，忙得不可開交。

    正月里去拜訪外公，發(fā)現(xiàn)他的牙掉得差不多了，偷偷摸摸地在喝稀粥。

    程向黎想帶他去裝假牙，外公卻笑著說：不著急，等過幾個月天暖和了再說。

    程向黎也因為工作太忙，沒有把這件事放心上。

    可惜外公沒能等到那年春天，卻先進了醫(yī)院的搶救室。

    等程向黎從機場出來，接到電話匆匆趕去醫(yī)院時，醫(yī)生告訴他外公的情況已經(jīng)很嚴重了，喪失了吞咽和行動能力，建議送去養(yǎng)老院，早做準備。

    看到病床上，短短幾個月就模樣大變的老人，程向黎恨不得當(dāng)場抽自己兩巴掌。

    在那之后，程向黎每次去看望外公，都要做一次心理準備。

    陪著他的記憶一點點混亂，生命一點點衰竭。程向黎以為兩年來自己的心理建設(shè)已經(jīng)做到牢不可破，可今天mama的電話，第一個字出口，不舍和遺憾便如同決堤之水，從心底噴涌出來。

    宋喻明并不清楚老人的情況，但現(xiàn)在似乎不是問的時候。

    “需要我做什么嗎？”他握住了程向黎的手。

    “醫(yī)生說如果開氣管，還能再撐三四天……”程向黎小聲地詢問他，“你覺得有必要嗎？”

    “什么?。俊?/br>
    “老年癡呆，住院兩年了，撐到八十六歲，也算自然死亡吧?！?/br>
    “……”宋喻明沉默了一陣，纖長的睫毛隨著眼睛輕眨了幾下。

    在生死的問題上，程向黎真的很會給自己出難題。

    “作為醫(yī)生，我們一定會給出盡可能延長患者生命的建議。但你陪伴了他這么久，心里應(yīng)該早有決斷了吧？”宋喻明輕輕捏著他的手心，“如果你想用這幾天時間再陪一陪他，那就開；如果你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順其自然也好。”

    程向黎愣了下：“我還以為你會叫我開的?！?/br>
    “臨終關(guān)懷和搶救不一樣，這方面我也算不上行家?！彼斡髅鞒槌鲆恢皇?，拍了拍他的肩，“拋開醫(yī)生的立場，如果死亡已經(jīng)不可避免，我更希望你能做自己認為合適的選擇?！?/br>
    程向黎木訥地怔了幾秒，突然一把摟住宋喻明的腰，把他整個抱進懷里，趴在他身上，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謝謝你，喻明。”

    謝謝你，給了我相信自己的勇氣。

    宋喻明差點被他捂得喘不過氣，把頭扭到一邊，環(huán)住他的后背：“明天怎么去？”

    “最早的飛機，我買好票了。”

    “要我送你去機場嗎？”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去?！?/br>
    “好，”宋喻明應(yīng)了聲，若有所思地問他，“程向黎，你老家在廣東哪個區(qū)？”

    “天河，”程向黎幾乎是脫口而出，“怎么了？”

    “沒什么?！彼斡髅髀砷_了他，“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作者有話說:

    玉米就是香梨在崩潰邊緣的鎮(zhèn)定劑。

    第65章 “我來接你回去”

    第二天起床時，程向黎已經(jīng)走了。

    宋喻明沒有打擾他，晚上八點多，程向黎主動打電話過來了。

    宋喻明不知道說什么，等了幾秒，聽到嘈雜的背景音，還是先開口了：“怎么樣？”

    “還是走了，下午四點十八分。我和mama趕在太陽落山前把他送到了殯儀館?！背滔蚶璧穆曇袈犉饋懋惓Ｆ届o，“我和公司請好假了，三天后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