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跑過來告訴她：“爸爸說了，他先去地里忙一會兒，等到七點會準(zhǔn)時回來的?！?/br>
    裴素素恍然，大哥太勤勞了，連這點細(xì)碎的時間都要利用起來，不容易啊。

    要不是被大嫂娘家的事拖累，大哥這次肯定選上大隊長了，想想怪可惜的。

    她很快吃完，去廚房把自己的碗洗了，要不然，扔在灶臺上等會該上凍了。

    雖說開春了，但倒春寒還是很折磨人，好在農(nóng)村的水井不錯，冬暖夏涼，不至于太凍手。

    收拾完大哥果然回來了，高高壯壯的莊稼漢，跨在自行車上，穿著樸實的藏青色棉褲棉襖，看著挺可靠的。

    他甚至沒有棉帽可以戴，就打算這么騎到公社去。

    裴素素不忍心，回屋去把陳敬戎留下的雷鋒帽拿了出來，踮起腳，給大哥戴上：“送你了哥?！?/br>
    “哎呦，還是我妹子疼我?！迸岽笾緲烽_了花，“坐穩(wěn)了，今天的路很顛，要不咱們繞道走大路吧?！?/br>
    “好啊，走大路吧?！迸崴厮貨]意見，不過走大路的話，就會從陳家坳旁邊經(jīng)過，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陳家人。

    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裴素素把大紅的圍巾裹好，上車。

    剛到陳家坳村前，迎面便過來了一支送葬的隊伍。

    裴大志單腿落地，車子在路口停下。

    就在這時，陳敬戎的mama，注意到了他和他身后的裴素素，她甩開大兒媳的手加快腳步?jīng)_了過來。

    送葬的隊伍趕緊停下，看好戲。

    第10章 拿捏

    ◎好素素，你快告訴媽，你在哪里看到他了？快啊，媽求你了！◎

    陳家坳的人都很嫉妒陳家。

    陳家一共五個兒子，個個都很厲害，尤其是小兒子陳敬戎，更是年輕有為。

    可是說媒的人踏破了門檻兒，那小陳就是不肯點頭。

    為了拿下這個金龜婿，人們試過不少的花招，要么送禮送錢，要么承諾不要彩禮倒貼嫁妝，要么每天風(fēng)雨無阻地去幫陳家父母下地干活兒。

    就連老陳家大兒媳婦坐月子，都有人主動來幫忙洗那沾了血的床單。

    可惜啊，小陳難得回來一次，居然看上了向陽村的裴素素。

    這要是個賢惠能干的好女人也就算了，可這裴素素除了臉模樣和身段出挑，別的簡直一無是處。

    不會洗衣做飯就算了，也不下地干活兒，這要是娶回家，不就是多了個祖宗嗎？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起碼裴素素長得好看，只要結(jié)婚之后肯聽婆家的話，慢慢改掉那些臭毛病就行。

    沒想到，她娘居然大放厥詞，要求男方必須把裴素素當(dāng)成寶貝寵著才行，要不然，她寧可養(yǎng)她閨女一輩子，也絕不讓閨女去婆家受委屈。

    這話一出，那些貪戀裴素素美貌，想把她娶回去慢慢馴化的人也打了退堂鼓。

    畢竟啊，裴素素娘家有四個哥哥，惹不起啊，她那老娘更是個母夜叉，要是有人去她地里薅了把小青菜，她都能跑到人家家里罵娘，走的時候還會順走兩枚雞蛋，要么就把人家剛熬的rou油端走。

    這老女人厲害著呢，誰愿意為了裴素素這個花瓶去得罪谷賽蘭啊。

    所以，陳敬戎跟裴素素結(jié)婚的時候，這些人一邊吃席，一邊納悶兒，這小陳怕不是瘋了，堂堂副團(tuán)長，找什么樣的女人不行，非要給自己找個禍害。

    走著瞧吧，用不了多久，小陳就會哭爹喊娘的說后悔，裴素素也會被婆家趕出來，丟人現(xiàn)眼。

    現(xiàn)在，紅眼病們最期待的事情雖然沒有發(fā)生，但是小陳死了，裴素素這個懶女人再也不能躲到部隊家屬院享福了，這個結(jié)果對他們來說也是挺不錯的。

    他們眼中閃爍著雀躍的光芒，他們期待陳家父母跟裴素素鬧起來，最好是兩家人打得天昏地暗，給大家死水一般無聊的日子增加些樂趣。

    這樣的目光，裴素素是見識過的，上輩子她回來，這群人就是這副德行，一個個的，恨不得看到她被所有人拋棄，像路邊的野狗一樣誰都可以踩一腳才好。

    這讓裴素素感到憤怒。

    她可從來沒有得罪這些人，她懶也好，勤勞也罷，既不會損失這些人的利益，也不會給這些人蒙羞，他們有什么理由起哄，有什么資格落井下石？

    上輩子她頂不住壓力，用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來抗?fàn)?，這輩子她可不會再這么傻了。

    她要反擊，要先下手為強(qiáng)！

    畢竟她是重生的，可以未卜先知。

    比如老陳家最大的仇人躲在哪里，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拽了拽裴大志的衣擺，跳下車道：“大哥，我演一場戲，你配合一下?！?/br>
    演戲，演什么戲？

    裴大志一頭霧水，但還是把車子撐好，追了上來。

    身后的腳步聲就是裴素素的底氣，她趕緊把藏在袖子里的拳頭握緊，指甲嵌進(jìn)rou里，疼得她眼淚汪汪。

    她就這么淚光盈盈地來到了陳母面前。

    她明知道陳母是來找她算賬的，她卻嗚嗚哭著，一把抱住了陳母，摟著她的脖子，可憐兮兮地說道：“媽，我來晚了，你不要生氣好嗎？其實我昨天就想回去了，可是我走到半路，遇到了一樁了不得的大事情，媽，你可千萬沉住氣啊?！?/br>
    什么？這個懶女人，到底要玩什么把戲？

    陳母愣住了，任由裴素素緊緊地?fù)е约?，好像婆媳感情很好似的?/br>
    她想掙脫，可是這么多人看著，她不能鬧笑話

    只能耐著性子問道：“什么事你說。”

    “媽，你也知道，我是家里最小的，爸媽哥嫂一直護(hù)著我寵著我，所以我膽子很小的。昨天的事兒我真的盡力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吧媽，我對不住你啊，我太沒用了?！迸崴厮乜薜媚墙幸粋€情真意切，把陳母都給整迷糊了。

    只得再次催促道：“到底什么事兒，你說?！?/br>
    “媽，你身體不好，我還是不說了吧，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對得起敬戎呢?！迸崴厮乩^續(xù)哭，她越是這么欲言又止的，周圍的人越是好奇。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圍了過來，有的假惺惺安慰她，有的在鼓勵她大膽說出來，還有的連演戲都不演了，滿臉寫著雀躍。

    裴素素見來的人差不多了，便松開了陳母，躲到了她大哥身后。

    她攥著裴大志的衣擺，探出半截腦袋，委委屈屈弱聲弱氣地問道：“那我真的說了??？要是我婆婆有個什么好歹，不關(guān)我的事啊。”

    “素素啊，到底什么事兒，你說就是了，嬸子們給你做主?！币粋€叫劉三嫂的女人站出來給她壯膽。

    裴素素吸了吸鼻子，稍微探出半截身子，小聲道：“昨天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大柱了！”

    “什么？你看到誰了？”陳母一聽這個名字，頓時激動得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裴素素的手。

    裴素素趕緊躲，拉拉扯扯之間，裴大志直接叫來了陳家大哥，一起穩(wěn)住陳母。

    事情是這樣的，這個叫大柱的孩子，是老陳家的鄰居，因為生性頑劣，三年前跟老陳家的大孫子玩鬧時把那孩子打成了植物人。

    為了逃避責(zé)任，大柱的父母把他藏了起來。

    導(dǎo)致陳家怎么也找不到這個罪魁禍?zhǔn)?，只能隔三差五去大柱家里鬧上一鬧。

    這年頭陪護(hù)植物人的經(jīng)驗很少，而且家家都要上工掙工分，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本該是幫父母出力的時候，現(xiàn)在卻需要家里留一個人照看，想想都很容易讓人不滿。

    日子一久，其他幾房都不愿意再幫大房分擔(dān)陪護(hù)植物人耽誤的勞動。

    很快，大房忙不過來，疏忽了孩子的照料，那么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不到半年就死了。

    這是大房永遠(yuǎn)不能觸碰的傷痛。

    現(xiàn)在，裴素素說她看到大柱了，這還得了？

    陳母激動不已，蒼老的臉上淚水橫流，她哭著祈求道：“好素素，你快告訴媽，你在哪里看到他了？快啊，媽求你了！”

    裴大志深知這里頭的厲害關(guān)系，所以，妹子絕不能當(dāng)面說出來，要不然大柱的老子娘肯定不會放過素素的。

    他趕緊勸道：“嬸子，你別激動，素素她膽小，你越是催她她越是不敢說，要不這樣，你們先忙，等我哄哄她，找個沒人的地方我私下里問問。”

    第11章 身世

    ◎要是當(dāng)初沒有收養(yǎng)陳敬戎，他們老陳家就不會成為笑話了◎

    裴大志的話很有道理，如果把一個膽小的人逼得太緊，只會適得其反。

    陳母為了替孫子報仇，只好點頭同意裴素素離開。

    大房兩口子卻不依，他們想把裴素素留下來，一起出喪的路上也能套一套話。

    老大陳敬軍精壯黝黑，是常年務(wù)農(nóng)曬出來的，他身高一米七八，比后面三個兄弟高了不少，是陳家坳二隊的生產(chǎn)隊長。

    他的眼神特別悲傷，不知道為了兄弟還是為了他大兒子。

    老大媳婦叫胡雪梅，因為得了月子病，所以用圍巾把腦袋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夫妻倆手牽著手來到裴素素面前，態(tài)度懇切。

    裴素素的眼淚還沒干，她站在那里，悲傷又堅定地說道：“不，大哥大嫂，我不信敬戎死了，我會等他，所以我不能出喪！”

    什么？老五媳婦怕不是瘋了，部隊都定了烈士，發(fā)了撫恤金，她居然還異想天開呢。

    只得勸她接受現(xiàn)實。

    裴素素?fù)u了搖頭：“我知道，你們肯定以為我瘋了，可是我沒瘋，敬戎出發(fā)前答應(yīng)過我，他一定會活著回來的，我相信他，他一定會做到的！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氣，他都會拼盡全力活下去！”

    陳家人見她這么執(zhí)拗，只好算了。

    甚至有那么一個瞬間，陳敬軍懷疑她是不是眼花了，這些年他們隔三差五就去搜查大柱的下落，卻回回都是徒勞。

    所以裴素素看到的也許不是大柱，而是跟大柱長得像的人吧。

    再者，裴素素在電報里說她懷孕了，現(xiàn)在她堅持說陳敬戎沒死，大概是不想讓孩子成為遺腹子，遭人嫌棄吧。

    怪可憐的。

    陳家另外三個兄弟也來勸，說裴素素剛回來不容易，不要逼她太緊。

    陳敬軍只得點頭讓她離開，另外三個兄弟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默默松了口氣。

    眼看著兩家沒吵起來，身后的村里人意見紛紛，昨天裴素素沒回陳家，他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笑話，結(jié)果就這？

    人群立馬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