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

    ----  MM音

    （一百零四）

    四五月連續(xù)兩個月，江湛幾乎都在一個接一個的會議中度過。

    很多事情要做干凈，之前的賬目全部重開，還有集團內大大小小的事情，怎么把手底下那幫人也帶上正軌，都是很費精力的事。

    當然，盡管漢江置業(yè)看上去蒸蒸日上，背后的生意并不能完全抹殺干凈。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他有時候也會想這步棋是不是走對了，以前的路子雖然不正，但好在沒人管也不敢管。

    如今一切都要放到明面上來，他自己在人前也得收斂許多，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兒。

    西裝革領人模狗樣得裝久了也會覺得難受。按從前江漢給他制定的路線，管著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小公司，花著家里掙下來的那點狗屁家業(yè)，當然不可能。

    況且現(xiàn)在家里還有朵嬌氣又有自己想法的花兒，江漢那樣以退為進的活法，大概只能帶著全家人一起見鬼去。

    風向好像突然變了似的，一夕之間不僅是江湛有意把自己家產(chǎn)業(yè)帶上正軌，很多人都有了這個打算。

    尤其是董家，在經(jīng)歷董家陽那次事件之后，董茂才傷了根本，雖然對董家駿多了幫扶，但自己作為父親怎么能不知道兒子幾斤幾兩，就目前這個勢頭發(fā)展下去，一切都未可知。

    于是在江湛和他談合作的時候，他竟然主動提出轉讓麗晶館的想法，當然，這座有名的娛樂場所價格并不便宜。

    江湛心里看不起這幫老鬼，一個個紙面虎，年紀大了也沒沖勁兒，活該把市場讓出來。

    不知道董茂才為了讓魏玉芳閉嘴付出了什么，總之董家駿肯定得了不少好處，狠狠壓了他哥一頭。

    他接手后做了些許整改，暫時把麗晶館交給葉銘揚，葉銘揚早摩拳擦掌笑臉相迎，也管理得還不錯。

    聲色犬馬的場所，天然打掩護的好地方。那些賺錢的色情業(yè)務暗中減少許多，只有最重要的人物才能享受這些服務。

    葉銘揚是人際交往的高手，他正幫助江湛把麗晶館發(fā)展成另一個信息互換的絕佳之地。

    而此時江湛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不常來麗晶館，今夜頂層的包廂很安靜，一些人正在默默地清理，準備迎接一位貴客的到來。

    門口有人鬧事，一會兒拉橫幅，一會兒跳樓，擾人清凈。

    恰好那會兒江湛來，就被堵在門口。

    他煩得很，巴不得人趕緊閉嘴。

    程禹處理完幾個人從外面走進來。

    “湛哥，處理好了，藥效不錯，大出血的情況下人還是精神亢奮?！?/br>
    “嗯，”江湛捋了捋袖口，又恢復成辦公室正經(jīng)模樣，剛剛被人蹭在身上，他沒想換掉臟衣服，“吳三什么時候到？”

    “快了，我們的人已經(jīng)接到他們?！?/br>
    江湛不知在想些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他倒是一個人也敢來?！?/br>
    看起來勢在必得，他必須小心應對。

    程禹也覺得這件事棘手，主要在于江湛的態(tài)度。吳三約了好幾次才說好今天過來，還是親自過來，他猜著江湛心里多少是不太想做這門生意。

    至少不是在這個時候。

    “他不是一個人?！?/br>
    江湛抬頭看他。

    “他帶了曹小艾?！辈贿^是個女人，他說完自己也放松下來。

    反正江湛能明白。

    沒想到江湛笑他：“和女人相處久了，你也會開玩笑了?！?/br>
    程禹想否認，發(fā)現(xiàn)好像沒這必要。

    “行了，你去門口接一下?！?/br>
    沒一會兒，程禹帶著兩個人進來。女人穿著一身黑色長裙，皮草大衣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材，高跟鞋踩得地面震天響。

    女人大多數(shù)時候是男人最好的裝飾品，只看曹小艾的打扮，就知道這次會面并不像吳聰說的那么無所謂。

    “這藥效比測試的時候還好?！眳锹斪聛?，拉開了自己黑色外套的拉鏈，不比曹小艾，他穿著十分低調。

    程禹帶他們進來的時候故意從剛剛拖出去那人身邊經(jīng)過，吳聰是什么人，一眼就知道是初次用藥，機體過激反應。

    “貨不錯?！苯恐锌系卦u價了一句。

    很久沒見，吳聰只覺這年輕人又長進了不少，尤其是他聽說上次一局設計了三個人，把黑山地頭蛇董家的大兒子打得措手不及。

    當初沒看錯。

    “怎么樣，有沒有興趣試試新的？”

    吳聰說著，從外套里側的口袋里拿出一包東西來。

    整個房間很靜。

    江湛瞥了一眼，不大感興趣的樣子，人倒是坐起來了些。

    “有沒有興趣你不都已經(jīng)進來了？”

    程禹看了眼門口，吳聰帶來的兩個保鏢依舊在門口站著，剛進來的時候也搜過身了，可他依然不會放松警惕。

    那東西他早見過，江湛不同意才沒放入黑山，但現(xiàn)在市場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能是怎么回事？

    “阿湛，我不信你放著賺錢的生意不做，我現(xiàn)在不過是試試水就有這么好的效果，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調貨過來?！?/br>
    江湛不為所動。

    “你都找好下家了，還這么急。”

    吳聰也不怕他問：“我有一點不明白，你不是膽小怕事的人，從前合作那么愉快，怎么現(xiàn)在反倒猶豫了。”

    江湛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也不急著回答。

    “我猜猜，是董家陽還是盧燊，好處沒談攏？看來黑山真是塊肥rou，誰都想咬上一口。”

    吳聰被他說中也不惱，他要是能把火發(fā)出來，說明這生意還能繼續(xù)談。

    “我知道上次的事你介意我多留了個心眼，但做這一行的誰敢不這樣？上次連警方都攪合進來了，真出什么事我遠水救不了近火，也就是你膽子大穩(wěn)得住，不然我半輩子的江山都毀于一旦?！?/br>
    江湛靜靜聽著，像是仍舊在生悶氣。

    曹小艾從一進來就注意到他，這男人的外形實在太過顯眼，此時包廂燈線昏暗，明暗交錯，他兀自端著一杯酒，靜靜思索的樣子讓人心里一緊。

    吳聰這次來說好聽是談生意，往壞了說就是逼單。沒有一道門檻反復橫跳的道理。

    “各取所需，這生意就好談。”

    江湛不明不白一句，吳聰想不通他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他有些著急。

    “那江總告訴我，你需要什么？”

    江湛極淡地笑了聲，一點沒把他那筆生意放在心上。

    “我現(xiàn)在還真不差你那點錢?！?/br>
    吳聰聽了這話差點站起來罵人，白眼狼，要不是他，昨年他被董家那一伙人打壓的時候，哪里有錢渡過難關？

    曹小艾按住了自己的男人。

    “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女人巧妙地打著圓場，一邊使勁按住吳聰?shù)氖直?，“大家有顧慮很正常，我們老吳就是愛多想，要不是喜歡做事多留一手，怕也是都不到今天這一步。江總要是介意，我替他賠個不是?！?/br>
    江湛沒搭理她，曹小艾也不氣餒，繼續(xù)和自家男人聊天。

    “要說江總的野心也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比的，不過大半年時間，公司能做成這個樣子肯定不是一般人，我們這些不入流的生意當然入不了他的眼?！?/br>
    曹小艾揣摩著，她說話的時候江湛一直沒什么反應，是真的不喜歡錢？還是利益不夠大？抑或是沒碰到他的痛處？

    “如今看來還真是要專心事業(yè)了，沒老婆孩子牽掛，只剩個聽話又懂事的meimei，多不久就能把事業(yè)做大了?！?/br>
    江湛終于眼眸微抬，慢條斯理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極具意味，千尺潭水終起波瀾，他不是個無情之人。

    曹小艾感覺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手也不自覺瑟縮一下。

    “你想賺錢我不攔你，要找誰也自便。市場就在這里，多大本事吃多大飯?！苯烤従彽纴?，堅定宣告利益共同體破裂。

    這次曹小艾沒能拉住吳聰。

    “你他媽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要不是老子，你能坐在這兒和我談生意？拿了錢翻臉不認人？呸！想得美！我還就告訴你了，這生意你不做也得做，你當初一腳踏進來把水攪渾了，如今黑山難道不是你說了算？要不是董家和盧燊都不中用了，我也不會糾著你不放?！?/br>
    吳聰站在江湛身前正罵的盡興，沒想他突然站起來，很快，一個黑洞洞的，冰冷的東西抵住了他的額頭。

    他終于冷靜了下來。但他不敢賭，江湛會不會開槍。

    好在這種場面他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了，他輸?shù)舻恼勁星缚蓴?shù)。

    他穩(wěn)住步子，放在背后的手使勁掐住曹小艾，女人痛得皺眉卻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好在此刻沒人注意到她。

    “大家都有私心，無可厚非，但你也知道現(xiàn)在黑山我說了算，覺得我不敢動你？”

    “談生意不是這么談的。”

    江湛手一動，機械槍支猛地敲在吳聰頭上，很快，血源源不斷地流下來。

    吳聰知道自己今天不會有事，于是穩(wěn)住心神：“天底下沒有這么好的事，你想上車就上車，想下車就下車，不就是想把公司洗白嗎？你殺了我也不可能，證據(jù)我那里多的是，不然我怎么敢一個人就來見你?！?/br>
    “一個人？”江湛看向了吳聰身后的曹小艾。

    “一個人確實無牽無掛，適合你。”

    程禹很快上來帶走了曹小艾，女人也配合，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一聲不吭地就跟著走了。

    吳聰看著幾人離開的方向氣得不成樣子，砸了好幾瓶酒。

    江湛慢悠悠坐下來。

    “別演了，今晚剛到就過來，我當你舟車勞頓沒休息好，情緒不好可以理解。真要談也休息好了再來?！?/br>
    吳聰壓著氣走了。

    江湛讓房間里的人都出去，自己盯著桌上剩下的那包東西微微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