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打算把這個送給我嗎？”

    意識到自己從進門就一直抓著盒子不放，崔雪寧慌忙松開手，“抱歉，我只是……抱歉。”

    “還在想著昨天的事？”

    不是因為君侑道，崔雪寧現(xiàn)在完全沒有想那件事的余裕。親手做的禮物，放在中學(xué)生身上是浪漫，已經(jīng)工作的成年人做出這種事未免顯得癡線。

    就算缺錢，大不了再找宴彬借一筆嘛，為什么要自己親手做？！

    “感覺有些拿不出手。”

    “為什么這么說？”將盒子放在腿上，文雅辰拍拍床，“要坐在我旁邊嗎？”

    “……在外面亂逛了一天，還是不要了。”

    文雅辰?jīng)]有強求，只是溫柔地撫摸著禮物盒的邊角，“你介意我現(xiàn)在拆開嗎？”

    崔雪寧搖搖頭，但當文雅辰真的開始拆包裝時，她還是緊張得別過了臉。房間里只剩包裝紙被拆開的細微聲響。

    “不然還是算了吧？”

    崔雪寧試探著睜開眼。文雅辰微低著頭，長發(fā)擋住了半邊臉頰。“我不想做讓你感到為難的事?！?/br>
    自己脆弱到需要她擔心了嗎？

    煩悶之下，崔雪寧脫口而出，“能不能別總是這樣？”

    文雅辰抬起頭，語氣輕柔，“這樣……指什么？”

    過分的體貼如鯁在喉，明知現(xiàn)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但崔雪寧還是忍不住大聲說道：“顯得我需要你照顧一樣！”

    文雅辰眨了眨眼，隨即輕笑出聲。她伸手握住崔雪寧的手腕：“所以你是在怪我太過小心？”她注視著崔雪寧的眼睛，“請原諒我太過緊張。特別是面對你的時候……”

    “上次獨處在兩個多月前吧？那之后每次見到我都會躲開……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br>
    “抱歉，那是我——”

    “可以先讓我說完嗎？”聲音輕柔，但握著崔雪寧手腕的力道卻微微加重，“所以現(xiàn)在，我害怕做錯任何事?！?/br>
    崔雪寧欲言又止。難道要讓她說出都是因為文雅辰?jīng)]有向君侑道承認喜歡自己？“你沒有任何錯?！彼紤]再叁，她含糊說道，“就當我有性格缺陷吧。”

    文雅辰松開了她的手腕，重新拿起禮物盒。

    松了一口氣，但崔雪寧也有些后悔：無數(shù)理由，自己偏偏選擇了最敷衍的一個。面對文雅辰難得流露出的真心，簡直是最懦弱的回應(yīng)方式。

    看著文雅辰慢條斯理地拆開包裝，她的后悔愈發(fā)強烈。為什么不能真誠一點？就算說出因為你沒有在君侑道面前承認喜歡我這樣的話很任性，但至少比現(xiàn)在這樣逃避要好。

    說不定也能向她坦白……

    “很可愛?！?/br>
    崔雪寧猛地回過神，看著文雅辰捧著已經(jīng)打開的禮物盒，表情難以捉摸。

    “抱歉?！?/br>
    “至少在今天，不要再互相道歉了?！蹦闷鸷兄械牟幻魑矬w，文雅辰微笑，“這是什么？”

    “你屬鼠嘛?！贝扪巹e過臉，“但是我的審美實在太差了，只能做成這樣。”

    文雅辰低頭打量手中的塑料老鼠，圓鼓鼓的身體，還有奇形怪狀的腦袋，確實很難第一眼就認出這是一只老鼠。但她還是笑著說：“雖然和我見過的老鼠不太一樣，但是很特別，我很喜歡。”

    “我知道這個東西很丑！但是我想從頭到尾都獨立完成，所以自己設(shè)計，再用3D打印機打印……”

    “獨立完成？”文雅辰捏了捏手中老鼠的耳朵。

    為了稍微挽回一些形象，崔雪寧著急地從文雅辰手中搶走電動老鼠，“外表可能不太好看，但——”按下老鼠背部的按鈕，崔雪寧眉頭緊皺。隨著細微的機械聲，老鼠的眼睛發(fā)出一道藍色的光芒。

    “它能對不同的觸摸力度做出反應(yīng)，”抓起文雅辰的手，引導(dǎo)她輕輕撫摸老鼠的腦袋。老鼠發(fā)出吱吱聲，用腦袋蹭了蹭她們交迭的手指。

    “這個力度，它會很開心，”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如果用力一點……”

    她稍稍加重文雅辰手上的力道，老鼠立刻快速直線前進。

    “還有這里，”她打開老鼠腹部的開關(guān)。熟悉的旋律中，文雅辰慢慢抬頭看向崔雪寧，“我不知道……”

    “嗯？”手慢腳亂地摁下關(guān)機按鈕。直到聽到奇怪的吱吱聲后，她才轉(zhuǎn)向文雅辰，“不知道什么？”

    “那是什么聲音？”

    “……老鼠打哈欠的聲音?！贝扪幋瓜卵?，沒能忍心說出那段錄音是自己冥思苦想的產(chǎn)物。

    文雅辰克制不住地笑出聲，“你見過老鼠嗎？”

    “沒有……但是我見過倉鼠?！?/br>
    “所以是想象老鼠打哈欠的聲音？”文雅辰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是你自己錄的?！?/br>
    “是……”

    “這聲音和老鼠的體型也不太符合，我老家那里的老鼠都有手掌那么大。”如愿見到驚恐的眼神，她微笑道：“害怕了？”

    “我還見過這么大的蟑螂！”崔雪寧比劃曾把自己嚇得抱頭鼠竄的蟑螂大小，“之后君侑道還……”不愿在兩人獨處的時候想起她，崔雪寧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太幼稚真是對不起！”

    房間陷入短暫的寂靜。

    “我不知道你會制作機器人，不，機器老鼠?！弊罱K還是文雅辰打破了沉默，“花了很多時間嗎？”

    “外形設(shè)計占了大頭。其他還好，我在中學(xué)的時候參加過社團。”

    “初中？”

    “高中啦，我當時讀的也是女校。mama說女校的學(xué)生能力會比混校好一些，才特意選了那里?！?/br>
    莫名的苦澀席卷了文雅辰。崔雪寧讀高中的時候，她正在北京的餐廳后廚打工。為了包吃包住，不僅每天凌晨四點起床幫忙切菜，放學(xué)時間還得騎車送老板的孩子回家。

    她的手指因為北京的冬天凍傷時，崔雪寧的手在英國的私立女校里握著熱巧克力。

    她忍不住看向崔雪寧的手。這雙手從來沒有被guntang的熱油濺傷過，沒有被洗潔精泡得發(fā)白過，也不曾在寒風中凍得通紅。這雙手能做出這樣精巧的禮物，是因為她一直生活在完美的世界中。

    “被學(xué)姐抓進去后，日子過得生不如死。經(jīng)常熬到半夜調(diào)試程序……”

    摸了摸老鼠的耳朵，文雅辰低下頭。崔雪寧的熬夜是在舒適的房間里，與她的同學(xué)一起追求興趣。而她的熬夜是在暴雨的地下室里，擔心水是否會淹沒自己的出租屋而無法入眠。

    她和崔雪寧站在同一個舞臺上，但不代表她們身處同一個世界。

    崔雪寧眼中簡單甚至有些拿不出手的禮物，背后卻是她從未體驗過的精英教育和優(yōu)渥生活。

    如果自己還是那個在打工的年輕人，崔雪寧會不會多看她一眼？也許會在她端菜時露出禮貌又疏離的微笑，不，崔雪寧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那種街邊的小店里。那種墻皮剝落、食物難以下咽的地方，與她優(yōu)雅的生活毫無交集。

    等合約結(jié)束，當聚光燈暗淡，當她不再站在舞臺上，不再是文雅辰時，崔雪寧還會留在她身邊嗎？等崔雪寧徹底了解到她們之間的差距，還會用渴求的眼神注視她嗎？或者說，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在崔雪寧眼里，是不是就像她手里這只電動老鼠的外表一樣可笑？

    崔雪寧與陌生女性的合照突然闖入腦海。

    自己拼盡全力的感情，也不過是她隨手可得的一個消遣吧？

    每當她們獨處時，她都克制不住地注意自己會不會說錯話，會不會露出自己粗俗的一面，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并不懂那些她們談?wù)摰脑掝}。那些刻意模仿的溫柔談吐，臨時抱佛腳學(xué)的知識，在崔雪寧面前，是不是像廉價的玻璃珠子一樣一眼就能看穿？

    她總是這樣注視著自己。溫柔的，專注的，仿佛要刻入心底的目光。這樣的注視，怎么可能不發(fā)現(xiàn)她精心搭建的脆弱假象？

    文雅辰不過是謝元捏造的存在。就像這只老鼠，雖然做工用心，但終究遮掩不住它的粗糙與笨拙。

    最諷刺的是，崔雪寧竟然覺得這樣的禮物配不上自己——這個如此貼切自己本質(zhì)的禮物。

    注意到文雅辰的心不在焉，崔雪寧緊張得吞咽口水。是因為夸大其詞吹噓自己在社團的功績?nèi)侨藚挓?，還是關(guān)于機器人的話題本身就很無聊？

    “是不是太無聊了？抱歉?！?/br>
    “不要再道歉了，好嗎？我很喜歡你的故事?！?/br>
    “喜歡的話，”崔雪寧打了個響指，“我之前有一次——”

    文雅辰突然的靠近打斷了她的話。

    文雅辰捧住她的臉，吻了上去。這個吻來得突兀而急切，帶著不同于平常的侵略性，仿佛要將所有的不安、嫉妒和渴望都傾注其中。

    電動老鼠沿著床邊滑落，在地毯上發(fā)出輕微的撞擊聲。

    抱歉啊大家。白天干活，晚上還得給家里幫忙，實在沒有時間寫東西啊T  T

    下周應(yīng)該會恢復(fù)正常更新頻率。

    現(xiàn)在摸摸隊長吧，可憐的文雅辰QAQ想到我還沒想好她的真名，更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