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道：“你吃了多久？”

    明窈：“幺幺從司大人說要長胖開始吃，吃了有數(shù)日了?！?/br>
    司羨元面色陰沉，手掌用力，手里的梨花酥一瞬間碎成渣沫，掉在明窈的裙擺上。明窈身子微微顫了下，眸子驚怯茫然：“司、司大人?！?/br>
    司羨元冷笑道：“司府竟有心腸如此歹毒的仆婦！”

    第16章

    明窈不明白司羨元為何突然大發(fā)雷霆。

    是宋婆婆在梨花酥里放了不好的東西嗎？明窈緊張地看著司羨元，他臉色甚少如此難看。

    沒等明窈說點什么，司羨元忽然捏著她的肩膀往下摁，一手半握她的脖頸道：

    “吐出來。”

    明窈猝不及防，胃里一陣翻天倒海，干嘔起來，司羨元毫不憐香惜玉似的，見她吐不出來就半掌推向她的肚子，明窈神色痛苦，“哇”的一下吐了一地。

    司羨元沒松手，等她吐不出來了才遞給她一個巾帕。

    明窈慢慢抬起腰，拿巾帕把嘴唇擦干凈，但地上都是污穢殘渣，看著讓人作嘔。明窈抬起臉，眼眸掛著淚珠，紅通通濕漉漉地望著他。

    司羨元給她遞了杯水，明窈漱口干凈后吐在銅盆里。他拽著她起身離開客院，明窈踉踉蹌蹌地跟著，走到外面小徑上他松開了她，喚來仆從冷聲道：

    “備馬車，提前回府?！?/br>
    仆從不解之余應了聲是，匆匆將馬車和車夫帶來。姜婆婆也是一臉疑惑地把東西收拾妥當。但司羨元全程眼神冷沉，一言不發(fā)，沒人敢問他發(fā)生了何事。

    仆從跟寺僧打了個招呼，眾人便往司府趕去。

    等回到司府已是天色擦黑，昏黃落日低低懸掛，依稀能見寥寥夕光。

    司府仆從來迎馬車回府，卻都看到司大人難看的臉色，皆不敢上前行禮說話。他們已經(jīng)多久沒看到司大人如此動怒了。

    唯有姜婆婆明白了什么，面上從氣憤再到擔憂。

    司羨元拽著明窈來到烏螣堂，沈大夫急匆匆趕來，聞了聞梨花酥殘渣的味道，面色也是微變，道：“誰竟在里面放了明姑娘不宜食用的藥材？”

    司羨元道：“吃了數(shù)日，給她診治看看。”

    明窈聽話地伸出手。

    沈大夫仔細摸了摸明窈的脈，片刻后換另一只手，終于微微松口氣，道：“食用之量未久日積累，尚不能形成氣候，明姑娘應是無礙。只是以后應避免食用此物，否則容易……”

    他頓了頓，看到明窈還在旁側(cè)聽著，把余下“容易身量過早發(fā)育”的話吞回肚子里。

    明窈問道：“沈大夫，梨花酥是里放了什么？”

    司羨元看了看她，省去真實情況，模棱答道：“放了一些藥材。易傷身。這等歹毒仆婦，你放心，本官不會容她?！?/br>
    把脈無事，沈大夫拱手告退。司羨元冷冷扯出一抹笑，壓抑的怒氣終于浮現(xiàn)出來，他寒聲道：

    “把宋婆婆帶過來！”

    一炷香后，宋婆婆被司府護衛(wèi)押入烏螣堂。

    一進門，宋婆婆就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司大人，不知老婦犯了何錯，仆婦要為自己伸冤！”

    她額頭重重磕在地板上，絲毫不敢抬頭。她心里隱隱猜到司大人捉自己來是為了何事，但她覺得，那些藥材若不仔細分辨根本不會聯(lián)想是作何之用。

    宋婆婆心里存著一點僥幸，司大人應當不會因為這種事大發(fā)雷霆。

    等待的寂靜中，蒲叔公來到烏螣堂，低聲說出方才查到的東西。

    司羨元冷笑一聲，把梨花酥殘渣扔的她臉上：“本官好不容易才喂活的人，你自己看看你都放了什么進去？心思歹毒利用稚童，司府容不下你這種毒婦！”

    宋婆婆面色大變，重重磕頭道：“司大人！老婦冤枉！老婦沒想害明姑娘！大人，大人！大人饒了我吧！”

    “來人?！彼玖w元不耐蹙眉，淡聲，“殺。”

    兩個黑衣暗衛(wèi)不知從何處閃身出現(xiàn)，塞住宋婆婆的口之后拖出烏螣堂，只聽一路嗚嗚咽咽，而后逐漸沒了聲音。

    明窈看著烏螣堂的院落大門，久久沒回過來神。

    烏螣堂里只剩司羨元、明窈跟蒲叔公了。蒲叔公嘆口氣，忍不住走來走去，心疼明窈一直嘮叨，又怕明窈亂想，還要安慰她：“司府很少有宋婆婆這種人，明姑娘莫怕?！?/br>
    司羨元揉了揉額心：“蒲叔，你也出去?！?/br>
    蒲叔公拱手退下。

    烏螣堂主屋里唯有明窈和司羨元。

    “幺幺?！彼玖w元喊她，“過來?！?/br>
    明窈走近他，大眼睛里帶著不甚明晰的驚怯和懵懂，說：“大人，幺幺吃了什么？”

    “吃了點不該現(xiàn)在吃的東西，量不多，沈大夫會給你調(diào)理?！?/br>
    司羨元揉了揉她的腦袋，又輕嘖一聲：“幺幺就是個小累贅?！?/br>
    明窈不太高興地嘟了嘟嘴巴。

    司羨元：“你是嬌氣包?！?/br>
    明窈：“幺幺哪有嬌氣哦?！?/br>
    “哪兒哪兒都嬌氣?！?/br>
    司羨元眸光落在她溫軟精致的小臉，眼睫微微垂下，摩挲著指骨上的白玉紅血扳指，思索片刻，道：

    “既然你已是我司府的人，那便由我親自養(yǎng)?！?/br>
    明窈疑惑地“啊”了聲。

    司羨元淺珀褐色的瞳仁看著她，緩緩說：

    “以后你同我一起用飯?！?/br>
    宋婆婆自作聰明，想讓明窈早些“發(fā)育”來討司羨元歡心，最終遭遇慘痛的下場。

    她消失以后，姜婆婆整日守在明窈身邊，生怕再有旁人暗害明窈。

    明窈進入了難得平靜的日子。

    她每天都有不重樣的衣裳穿，春天真正到來以后，司羨元又讓云染坊的娘子來給明窈送了一批衣裳，這次送的是春裳和夏裳，多用瑰麗棠紅的顏色，明窈白膚墨發(fā)，穿著尤像一個粉嫩嬌俏的偶娃娃。

    司羨元每日上朝變得繁忙起來，春時宮務繁多，他白日常常留在宮里，唯有晚上才回到府里。

    一開始明窈還能經(jīng)常在烏螣堂與他一起用飯，搶他的鱸魚吃，后來司羨元開始處置朝廷大臣，忙的都是詭譎朝政及殺人之事，每次回來身上都是斑斑血跡和血腥味。明窈聞著不舒服，漸漸的懶得再等他了。

    很快到來暮春入夏的時節(jié)，蒲叔公種下的花種子開放了，滿園春色馨香拂面，葳蕤林蔭之下，大片大片的紫鳶尾花如天宮仙境。

    明窈偷偷去了幾次燕水榭采摘紫鳶尾花，除了最初幾次那個年輕的黑衣侍衛(wèi)會攔著，后來她再去就暢通無阻了。

    她把紫鳶尾花插｜在透明琉璃瓶里，放在窗子邊琉璃瓶微微閃光。

    明窈很喜歡，聞著味道入睡了。她沒注意睡相，墨發(fā)越發(fā)長了，凌亂散在腰間。正午陽光甚好，她光著腳無意識探出錦被，睫毛纖長，唇角微微翹著，乖巧安然。

    司羨元難得做完宮務得閑回府，來偏房看看明窈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

    想來他也有一陣子未見過她了，今晚正好與她一同用晚膳。司羨元這般想著，走到床塌變?nèi)デ泼黢旱乃唷?/br>
    她身子在錦被下面團成一坨，面上氣色好了很多，紅潤潤的白里透粉。哪怕閉著眼睛也能瞧出非同尋常的驚人精致，如玉兔仙兒一般。她嘴唇紅嘟嘟的，耳垂也圓圓的，看起來珠圓玉潤。

    睡夢中的明窈察覺到什么，惺忪睜開眼睛，打著哈欠撐起身子，軟綿綿地說：“早上好呀司大人。”

    “現(xiàn)在是下午了?！彼玖w元看著她起床，目光落在錦被下面露出一截光潔白皙的小腳，皺了皺眉，用手背在她腳背上碰了碰。

    觸感如潤玉一般，白皙嫩滑，卻也冰涼。

    司羨元又捏了下她的手，眉頭蹙得更深，道：“如今已經(jīng)入夏，你怎么手腳這般涼。”

    明窈晃了晃腳丫，嗯嗯哼哼地說：“幺幺不愛穿鞋襪?！?/br>
    司羨元：“為什么不愛穿?！?/br>
    明窈：“腳腳疼。”

    她頭發(fā)落了一肩，黑緞子似的，末端卻打結(jié)在一起，于是低頭專注地打理起自己的頭發(fā)。

    司羨元反應了一下才聽懂，明窈不是腳疼，是氣血不通，手腳太涼，寒氣匯聚腳心，導致她穿鞋襪不舒服。

    他又微微皺了皺眉。不是給她調(diào)理了么？這都半年了怎么還是這般身嬌體弱。

    “明窈。”他命令道，“以后你晚上若不藥浴就堅持溫水泡腳?！?/br>
    不等明窈拒絕，他拍板定下：“本官來此督促你，莫想偷懶。”

    明窈“哦”了一聲，光著腳踩在地上，伸手去櫥柜拿發(fā)釵，不小心被棱角磕到膝蓋，輕輕嘶了一聲。

    司羨元環(huán)顧這個破爛的偏房，像是終于意識到這間偏房的偏僻和破舊，若有所思道：“罷了，給你換個屋子住，如何？”

    明窈：“幺幺住哪？”

    司羨元道：“烏螣堂旁邊的閣院。從今以后，你搬到那里住。”

    明窈拿著發(fā)釵，歪了歪腦袋，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子微微發(fā)亮：

    “是那間很漂亮的院子嗎？”

    司羨元道：“若你去過，便是?！?/br>
    那是除了烏螣堂之外最精美的院子，最初建造司府時工匠人留著給以后對食的“女主人”住的。只是司府沒有女主人，那間屋子也就空了下來。

    那兒有地龍，常年保持溫暖，家具都是精心設(shè)計的，昂貴舒適且精美。與這個偏房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反正空著，如今給明窈住正好。

    司羨元瞬間做了決定，道：“本官給你添上最好的家具物件，庫房有藩國進貢的上好木具，有兔毛鋪的的毛絨地毯，還有南疆女匠人親手織的柔軟棉料。你搬進去，以后就住在烏螣堂旁邊?！?/br>
    “它名字就喚作……”他想了想，道，“貝闕閣吧”。

    第17章

    明窈搬進了漂亮的大宅院里。

    這里不是一個標準的主屋，更像一個精致的閣院。這里什么都有，小廚房、小庫房、凈室一應俱全，庭院里的池塘有錦鯉在靈活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