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羨元手持著一個卷宗，微微側(cè)頭看過來。

    明窈愣了愣，撐著地面站起來。

    同時她終于想起來此處是哪了——烏螣堂旁側(cè)的書房廊道外面。

    她好像不小心進(jìn)了司府主人的地盤了。

    司羨元目光落在她額頭一塊通紅上，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襟里穿戴的軟甲，扯唇微哂。他掀眸看她，面上瞧不出絲毫愧疚，微微上挑的瑞鳳眼里格外平靜。

    像是在等明窈先開口。

    明窈忍著痛，福身道：“幺幺冒犯大人，還望大人海涵?！?/br>
    司羨元收了卷宗走遠(yuǎn)，越過了她。

    明窈看著他的背影，聽到對方留了句：

    “嗯?！?/br>
    明窈：“……”

    第7章

    明窈想起來自己買的墜子還在他這里，只得跟上他。

    司羨元走的不算慢，她在后面連追帶跑地才跟上，沒走多遠(yuǎn)明窈就感覺累了，氣喘吁吁感覺胸口要炸了。

    眼看著前面的人沒有放慢腳步的跡象，明窈說不出來話，不得不停在原地休息。

    等她喘勻了氣息，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前院了。

    院子中間的空地上擺了幾個膳桌，上面鋪了綢布，銀盤瓷器被一一放在案幾上。

    周圍搭了木梁，用來防風(fēng)，掛了不少叮鈴作響的雕花裝飾，四周樹上還有紅燈籠，影影綽綽的在暗色里照出光亮。

    天色暗了，地上擺了不少炭火，絲絲縷縷的溫暖驅(qū)走了大年夜的寒冷。

    仆從們正端著熱氣騰騰的晚膳往膳桌上擺。

    司羨元自然是找不到去哪了，明窈懷疑他是故意甩下自己的。

    她被食物的香味吸引，注意力挪到膳桌上，專注瞧著一盤晶瑩剔透粉嫩的糕點。

    看起來很香很甜的樣子，她有點想吃。

    她趴在桌邊眼巴巴地看著，姜婆婆正好走過來，手里遞了個紅包。

    明窈好奇打開，里面是幾個碎銀子。

    姜婆婆笑著說：“司府下人工錢還算豐厚，這是老婆子給你的壓歲錢。明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壓歲錢不多，姑娘莫嫌棄。”

    明窈受寵若驚，認(rèn)認(rèn)真真地收好，綿綿軟軟地笑起來，露出兩個小梨渦：“謝謝姜阿婆?！?/br>
    她五官偏冷清，看起來有些內(nèi)斂孤僻，但笑起來很好看，乖巧，清清甜甜的，仿佛俏生生立于春色里的稚嫩小歌鶯。

    陸續(xù)又有其他幾個跟明窈接觸的仆從給她遞壓歲錢，明窈不好意思全收，但仆從們都很喜歡她，堅持要她收下。

    明窈又一一道了謝。

    這時頭頂上方伸過來一只白皙分明的手。手指骨節(jié)分明，勾了個裹得鼓囊囊的紅紙包。

    司羨元垂眸看她。

    明窈歪著腦袋啊了一聲，慢半拍似的。

    司羨元顯然沒什么耐心，手指一松紅紙包就掉在明窈懷里。

    明窈有些手忙腳亂地接住，帶著疑惑看他。

    司羨元興致缺缺地道：“壓歲錢。”

    明窈沒說話。

    司羨元：“收著?！?/br>
    明窈乖乖說好，把紅紙包放進(jìn)內(nèi)袖里。

    司羨元從桌上捏起個粉嫩嫩糕點，打量幾眼，給明窈道： “送你了?！?/br>
    明窈沒想太多，開開心心地吃掉了。

    春喜宴很快就開始了。

    明窈決定先填飽肚子再問司羨元玉墜的事情。

    周圍街巷傳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因為司羨元在府里，沒人敢出門湊熱鬧，只在司府院子里放了炮仗。

    明窈把壓歲錢給蒲叔公還錢，蒲叔公象征性地拿了點。明窈不知外面的物價，但直覺蒲叔公讓著她，一時有些著急。

    見蒲叔公不肯多收，明窈干脆把所有壓歲錢都遞過去，軟綿綿的聲音帶著意外的堅持：“不夠的話，幺幺以后再還?！?/br>
    蒲叔公哭笑不得，說了實話：“你用看更多精品溫文來企 鵝裙以污貳 二期無兒把以的是司大人的錢買玉墜，現(xiàn)在用他給的壓歲錢來墊，再把用他的錢買的東西送給他。明姑娘，你若真想還就去還給司大人吧?！?/br>
    明窈呆滯了下，尋找著司羨元的位置。

    就見他坐在首座上，距離熱鬧很遠(yuǎn)，月色披肩，他執(zhí)盞飲酒。

    旖麗挺拔的側(cè)臉在月色下多了幾分晦暗，看起來很不像“身體有問題”的那種人。

    明窈走過去，很坦然道：“司大人，蒲叔公公說幺幺的玉墜在您這里?！?/br>
    頓了頓，她又覺得有必要，于是補充道：“那是幺幺想感謝您才買的玉墜，請您先還給我，可以嗎？幺幺會還您錢。”

    因為要送，所以理所當(dāng)然得要過來。

    這是明窈思考的邏輯。

    司羨元抬眸，擱下酒盞，瑞鳳眼淡淡地看著她。

    “明姑娘?！?/br>
    這回他總算記住了這號人，又重復(fù)一遍：“明……姑娘。”

    這個小花骨朵兒似的小女娘病怏怏的，臉色也不紅潤，帶著孱弱的病氣。小巴掌臉很白，瞳仁烏黑，身上纖瘦沒有幾兩rou，像個脆娃娃。

    尤其是這個脖頸，感覺他隨手就能捏死了。

    “今日之后?！?/br>
    司羨元稍頓，本想說若再以這種方式頻繁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不敢保證會不會把她扔到大街雪地里。

    但他忽然瞥見她額頭上因磕碰在他背上而起來的紅腫，到嘴的話就變成了：

    “司府不克扣食物，不吃完飯后果自負(fù)?！?/br>
    明窈慢半拍：“……啊？”

    司羨元收了酒盞，不再搭理人了。

    別再沒等他攆走她，她就不小心死在府里了。

    傳出去還是他養(yǎng)死的。

    次日，新歲伊始。

    廚房一早就煮了餃子，明窈吃了幾個，今日她偷懶沒喝藥，見旁邊還有剛出爐的春盤和年糕，又嘴饞吃了半個年糕。

    吃完已經(jīng)很撐了。

    她一手抱著湯婆子，一手拿著剩下半個年糕走出膳堂，沿著小徑往前走消食，走著走著就想起昨晚的事情。

    最終玉墜還是放在了司羨元那里。他好像有點嫌棄，但也沒說沒收，勉為其難地放她走了。

    明窈一路開著小差去了前院。

    忽然聽到前方隱隱有拜訪的人說話聲。

    她在廊道拐角處停下，墻壁上有鏤空雕花，鑲嵌著玉飾，她站在繁復(fù)的花紋裝飾后面，好奇地探出腦袋往前看。

    庭院里進(jìn)來了摸約五六個人，一起來拜訪拜年的模樣。司羨元走在最前面，勾著疏離客氣的薄笑。

    他們以司羨元為主，攀談著聊天。大抵是朝廷重臣，司羨元給了幾分面子，不開口也淡淡點著頭。

    其中一人抬頭，與明窈對視上，眼睛倏地睜大。

    其他人注意到他的反應(yīng)，紛紛跟著看過來，隨即皆面露震驚。

    他們看到了什么？

    司府里竟然有個這么小的小女娘！長得還這么漂亮！

    明窈注意到他們的眼神時就往后躲了躲，但她動作慢，等躲好的時候連司羨元都看到她站在這里了。

    她有點懊惱，待這一行人走后才慢吞吞地走出來，睜大眼睛盯著他們的背影看。

    等他們離開沒多久，司羨元就回來了。

    明窈手指蜷在一起，以為他要責(zé)備自己，誰知他只瞥過來一眼，問：“沈大夫說你沒喝湯藥？”

    司大人也關(guān)心她喝沒喝藥？

    明窈老實坦然地點了點頭。

    司羨元道：“去喝藥。”

    明窈低低哦了聲，乖乖回去了。

    這一茬事本來順利過去了。

    至少明窈沒放在心上。

    當(dāng)晚，司羨元晚上進(jìn)宮參加國筵宴。

    國力強盛，處處可見繁榮昌盛、歌舞生平。

    他這才發(fā)現(xiàn)早晨來拜訪的幾個朝臣正在亂傳“司大人在府里豢|養(yǎng)|女|娘”的流言。

    朝廷重臣分坐在大殿里，趁著歌舞尚未開始，皇上也沒過來，紛紛圍過來寒暄，旁敲側(cè)擊：

    “大司馬，今晨聽李兄說去您府上拜年了，看見了個小姑娘在府里？說是長得可精致了，跟仙兔似的?！?/br>
    “大司馬，如今京城勛貴男子多愛豢養(yǎng)女婢，不知您喜愛什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