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四)
(四)這么直白 “沒,沒有?!苯げ铧c被餃子噎住。 “沒有的話,那他是誰?” 母親拿著一張寫著監(jiān)獄地址的匯款回執(zhí)單給她看。 “只是,一個朋友?!?/br> 姜瑜端著碗坐回餐桌上,低著頭繼續(xù)吃。 “小瑜,我是為你好,不要和這些坐牢的走太近。” “知道了?!?/br> 她的心口砰砰跳,生怕母親發(fā)現(xiàn)她更多的秘密。 “這些進監(jiān)獄的人,哪里有好人,出來還會再犯。” “知道了?!?/br> 姜瑜知道向來要強要面子的母親是不可能接受一個坐過牢的駱天的,但這并不影響她的心境。因為,駱天也不可能接受她的,她只想心甘情愿的付出和等待,到她堅持不下去的那天。 學校里,姜瑜顯然是躲著王詵的,辦公室只要王詵在,姜瑜就會馬上離開。 趙欣倒是很喜歡這個王詵,“王老師,你還沒吃過我們本地最有名的海鮮餃子吧,皮皮蝦餡的最好吃。” “沒。” 王詵禮貌地回她。 “什么時候有空?我?guī)闳L嘗?” “不用了,我吃海鮮過敏?!?/br> “這樣啊?!?/br> 趙欣想和他拉關(guān)系,碰了冷。過了會兒,又問。 “那王老師,你喜歡吃什么?” 趙欣抬起頭王詵又不見了,連同他座位上的風衣。她看看表,已是晚上六點了,應(yīng)該是下班了。 她透過玻璃窗往樓下教職員工的停車位看去,王詵跟在姜瑜的旁邊,似乎在著急著說著什么。 他們倆?有意思。 趙欣撇歪了嘴冷笑。 “姜瑜,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有自行車?!?/br> 她加快了腳步,的確在躲著他,王詵小跑到她前面,攔住了她的路。 “我有事要和你說?!?/br> “什么事?就在這說吧。” 她對他的態(tài)度很不好,很不耐煩。他不介意,只要她肯和他說話就好,但臉上難掩失望和難過。 “你知道的,我是為了你才來這里工作的,和我好好談?wù)?,可以嗎??/br> 他乞求她,卑微語氣叫她心軟。他能放棄京城,來到她的家鄉(xiāng),做一名普通的人民教師,怎么樣她心里都是感動的,就算再冷血再無情再不喜歡他。 “讓我送你回家吧,就這一次,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談?wù)??!?/br> “好吧,僅此一次?!?/br> 姜瑜坐進了他的奧迪車,教學樓窗前站著的的趙欣看到這里,嘴角止不住冷笑。 王詵的車子開得很慢,他就是想和她多呆一會兒,可她家太近了,再慢的車速也就十幾分鐘。 “嫁給我,我喜歡你。” 黑色端莊的車子停在她家樓下。他把足重的鉆戒送到她面前,閃著銀光。 姜瑜扭頭看他很認真的臉,真的不想傷害他。她決定告訴他,告訴她的真實所想。 “王詵,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 “不可能,這么多天,我從未見過你的男朋友。你根本沒有男朋友的,對不對?你就是躲我,故意躲我。” 王詵著急,拉著她的胳膊說了許多。 “有的,只是他...不方便來找我?!苯ぷ罱K鼓起勇氣,“他現(xiàn)在在監(jiān)獄,我在等他。” “什么?這是什么借口?”正常人是不會相信重點大學畢業(yè)的女大學生初入社會,就有個坐牢的男朋友。 她移開他的手,凝視著他的眼睛,認真說,“是真的,他是我高中時候認識的人?!?/br> 王詵端著鉆石戒指的手漸漸滑落,不知該說什么。 她繼續(xù)說,“他那時候是個愛打架的問題少年,脾氣又暴,捅傷了別人。王詵,你是個很優(yōu)秀很好的男人,是我配不上你?!?/br> 她摸到車門的把手,又說,“你應(yīng)該回京城,不要為了我浪費你的青春?!?/br> 她下了車,碰到拎著袋子剛買菜回來的母親。 “媽,我?guī)湍??!?/br> “阿姨?!蓖踉栆蚕铝塑嚕?guī)矩地站在姜瑜旁邊。 姜瑜的母親上下打量了他,西褲風衣,打扮得體,還注意到了他的車子。 “你是?” “我叫王詵,是姜瑜的大學同學,現(xiàn)在也在一中教書。” 王詵趁著姜瑜不注意,把袋子提過自己手里,輕聲說,“我來?!?/br> 姜瑜來不及奪回來,他就跟著母親上了樓。 “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姜瑜的母親見他長得斯文,還很會來事,印象不錯。 “不是,我是京城人。” “京城那么好,怎么來這里工作?!?/br> “這里也挺好的,”王詵扭頭往后看了眼姜瑜,臉有些微紅,或是走樓梯喘了氣,“小城也有小城的好,姜瑜她說要回老家工作,我就跟著來了?!?/br> 姜瑜的母親是過來人,他這么講,自然懂。 “請進,家里有些亂,菜就放地上吧,我去給你倒茶。” “阿姨,不用了,我這就走。” “小瑜,那你去送送。” “哦。” 姜瑜的母親把菜提到廚房,翹起腳在窗前往樓下看他們的身影,心里琢磨著,這小伙子還不錯。 “王詵,話我都說了,我真的很抱歉。” 她低著頭,不知該和他再說些什么,“以后,不要來找我了?!?/br> “我理解你,可我還是勸你理智些,四五年過去,時過境遷,你確定他還喜歡你?還是你只是傻子一樣的一廂情愿?” “你說的對,我和他不一定有結(jié)果,但你不屬于這里?!苯ひ彩乔逍训模褪侨滩蛔∠氲雀咧袝r代感情的一個結(jié)果。 他趁她轉(zhuǎn)身之時,拉住了她的手臂,“等等!” “嗯?” 她抬起頭,看他失望的臉龐,額上的皺眉,很是內(nèi)疚,原來是他抬手帶走了她肩上的一片落葉。 “再見?!彼f。 姜瑜回到家,晚餐的時候,母親和她隨意聊著,卻是句句試探。 “今天送你回來的那個小伙子喜歡你?” “沒有,就是同事?!?/br> 米粥在她嘴里含了好久才吃下一口。 “我看他挺好的,樣貌也不錯。他父母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嗎?” “這兒我哪兒知道?!?/br> 姜瑜不想說。 “你說他是京城人,大老遠的跟你來這里,不是喜歡你是什么?” “他這個人就喜歡開玩笑,沒準人家就是來基層鍛煉的,過幾年會回去的?!?/br> “哦,這樣啊?!?/br> 姜瑜母親止了話頭,嘆道,“可惜了?!?/br> 姜瑜吃完飯,把墻上日歷今天的日子打了個叉,然后往后翻,明年四月,駱天就出獄了。十一月,十二月…她數(shù)起手指頭,還有六個月,半年。她的嘴角漾起了笑,打開筆記本電腦,新建文檔為他的父親寫起了綠化競標書。 日子過起來很快,備課教學批改作業(yè),王詵和她保持著同事的距離,這事姜瑜以為就過去了。直到一天,那天的工作日她沒課,便沒有去學校,她去了監(jiān)獄看望駱天。這應(yīng)該是駱天在監(jiān)獄里度過的最后一個冬天,她帶去了一件她親手織的毛衣,黃澄澄的稻米色,織著秋天的麥穗條紋。 當姜瑜從監(jiān)獄的大門出來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在寒風中瑟瑟等她,站在母親身邊的,還有一人,王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