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殷仙君覬覦明塵上仙豢養(yǎng)的廢仙，明塵上仙勃然大怒，當(dāng)即要廢掉山殷的仙元。方九鶴上仙拼死相護(hù)，兩位上仙就此決裂?！?/br>
    聽起來是內(nèi)訌了。

    曲復(fù)覺得這是個絕佳的好機(jī)會。

    第64章 誰教你的

    容昭并不清楚昨夜發(fā)生了什么。

    他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門沒了，問明塵，明塵說是天雷劈的。

    于是又在心里給天道記了一筆。

    經(jīng)此一遭，山殷不敢再找容昭討教經(jīng)驗(yàn)，想了想，轉(zhuǎn)頭找時望秋去了。

    方九鶴則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誰也不見。

    除了容昭。

    倒也不是對容昭網(wǎng)開一面。

    因?yàn)檎麄€仙府只有容尊者不懂察言觀色，也看不明白氣氛，在屋門緊閉敲不開的情況下，會選擇爬窗進(jìn)來。

    “方九鶴，”容昭抱著兩本手抄書翻進(jìn)來，“我看完一百遍了。你為什么不開門？”

    方九鶴：“……”

    他對容昭倒是沒什么意見。

    人家單純得很，大概只是想要幫到山殷而已。要怪就怪明塵沒有把人看住，才讓容昭教了山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不大舒服，起不來?！狈骄批Q疲倦地半倚在軟枕上，“改日再教你?！?/br>
    “哦?！?/br>
    容昭觀察。

    方九鶴好像確實(shí)不大舒服，臉色蒼白，神情憔悴，眼睛底下還泛著淡淡的青痕。

    “我去幫你叫明塵?！比菡训贸鼋Y(jié)論，起身就要去找明塵，“他能治?！?/br>
    “……你等等。”方九鶴差點(diǎn)脫口而出一句“祖宗”，半晌，頗有些無奈道，“不用喊他。我沒事，就是想一個人靜靜?！?/br>
    容昭又坐了回來，忽然覺得不對。

    方九鶴說想一個人靜靜，那自己坐在這里就很多余。

    于是他又原路返回，翻窗走了。

    -

    彼時山殷正在向時望秋討教。

    他重新裁了一本空白冊子，認(rèn)真地記上一二三四五六七，順便還薅到了一份食譜。

    據(jù)說這是當(dāng)時沈微明為了討好時望秋，日日送來的煲湯的食譜。

    那湯里不知熬了什么，沒有一滴油星子，味道卻鮮香濃郁，口感醇厚，喝下去整個胃都暖得熨帖。

    可惜后來沈微明出了事，這湯也再沒有人能熬得出來。

    時望秋閑來無事，就找人打造了個煲湯的爐子，慢慢地嘗試著復(fù)原這份食譜，如今倒也仿了個八九成相似。

    山殷有點(diǎn)忐忑：“這食譜……真的能給我嗎？”

    “拿去拿去。”時望秋不甚在意道，“反正味道也不怎么像?！?/br>
    他頓了頓，瞟了一眼山殷手里的冊子，又叮囑道：“別說是我教的?！?/br>
    容昭正巧進(jìn)來：“什么不是你教的？”

    “……食譜?！睍r望秋反應(yīng)極快，一本正經(jīng)道，“山殷從我這兒要了份食譜，做出來的味道差太多，不像是我教的，所以讓他別說出去?！?/br>
    山殷心虛，沒吱聲，悄悄把冊子往身后藏。

    “這又是什么？”容昭眼尖，繞到背后“唰”地給他抽走了，翻著翻著疑惑道，“我上次告訴你的那些呢？”

    山殷：“……”

    山殷哪里敢說是燒掉了，含糊道：“弄、弄丟了。”

    “哦。”容昭不太記得自己有沒有和山殷說過了，于是又說了一遍，“明塵說那個不適合你，不要學(xué)。還有，剛剛我去看過方九鶴了，他說想一個人靜靜?！?/br>
    說罷，容昭期待地等了等。

    片刻之后，他發(fā)現(xiàn)山殷似乎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而且臉上的神色十分復(fù)雜，混雜著震驚、呆滯和難以置信，整個人像一塊凝固的石頭。

    容昭提醒他：“你應(yīng)該說‘謝謝’?！?/br>
    他很喜歡朋友的謝謝。

    山殷：“……謝謝?！?/br>
    容尊者滿意了。

    他左右看了看，覺得能幫上山殷的情報已經(jīng)帶到，應(yīng)該沒其他什么事了，于是轉(zhuǎn)身離開，去找自家道侶。

    明塵說過，今天下午會有冰鎮(zhèn)酒釀圓子羹吃。

    -

    山殷深受打擊。

    不過他素來沒心沒肺，很快就恢復(fù)過來，借用了明塵的廚房開始搗鼓食譜。

    ……

    從那日起，容尊者再也沒吃到過一口熱菜。

    明塵的乾坤袖里大部分都是小食點(diǎn)心，還有些洗好的瓜果蔬菜之類的。

    飯菜則是每日現(xiàn)做的，容昭想吃什么就點(diǎn)什么，明塵上仙再根據(jù)點(diǎn)好的菜搭配些別的，主打一個新鮮好吃又葷素均衡。

    但如今，廚房炸了。

    也不知山殷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從炸鍋到炸爐，最后連灶都給炸了個精光，炸得方九鶴都驚動了。

    滾滾濃煙里，方九鶴一手?jǐn)n著厚厚的外衣，一手拎著熏得黑乎乎的山殷出來，往院子里一丟，問道：“你在做什么？”

    “……燉湯?！?/br>
    “你怎么不把自己給燉了？”方九鶴挑眉，“我不喝那種東西，別瞎折騰了?！?/br>
    山殷這兩日天天被炸，碰了一鼻子灰，還沒撈到半句好話，有點(diǎn)難過地揉了揉被熏黑的衣袖。

    須臾，又覺得方九鶴實(shí)在可惡，醒來后對自己就沒什么好臉色，越想越惱，一抬頭發(fā)現(xiàn)這家伙居然撇下自己就走了。

    山殷想也沒想就追上去，一把將人拽住。

    “為什么生氣？”他急促地問道，“你還是覺得我不配做你的道侶嗎？”

    “……”方九鶴回身看他，神色稍緩，“你太急了，山殷?！?/br>
    從兩人的那層窗戶紙捅破到現(xiàn)在，不過幾日而已。

    他等了山殷幾百年，甚至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以朋友的身份相交，別說同床共枕，連牽手都覺得有些別扭。

    但山殷不明白。

    他只知道方九鶴快死了，唯有渡過情劫方能救命，兩人要盡快成為天道承認(rèn)的道侶關(guān)系才行。

    見他不說話，方九鶴慢慢地把手抽回來，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外衣隨著動作微微揚(yáng)起，再厚重的衣料也掩不住那病弱瘦削的肩背，背影單薄得令人心驚。

    山殷耳邊“嗡”地一聲響，渾身血液都汩汩沸騰起來，心臟鼓噪得幾乎要震破耳膜。

    “……不行?！彼溃拔乙饶??！?/br>
    方九鶴沒聽清，毫無防備地回過頭：“什么、你……唔……”

    山殷追上前兩步，不知哪來的膽子，抓住他的肩膀往旁邊的假山石上一抵，不管不顧地親了上去。

    廚房里帶出來的煙火味從四面八方籠罩下來，又苦又澀，輕輕地拂過鼻尖。

    方九鶴呼吸微滯。

    須臾，偏過頭，想要推開山殷：“行了，你別得寸……唔……”

    “方九鶴，”山殷咬著那片蒼白的薄唇，生澀而迫切地追逐著糾纏著，親到他再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徹底淹沒在柔軟濕潤的糾葛之中，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道，“我傾慕你，仰慕你，也真的……很喜歡你。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

    直白而熱烈，像烈日下翱翔的鷹。

    方九鶴恍惚了一下，推拒的力道漸漸松懈，最后閉上了眼睛。

    他等了這只鷹足足有幾百年……不，是一千年。

    -

    當(dāng)年凡間，傳聞蒼梧山上有生著鎏金羽毛的神鳥，和朝陽同出，與晚霞同歸，乃祥瑞之兆。

    后來天下大亂，群魔出世，人人都想找到它?；蚴窍氲玫揭粋€名正言順，又或是想永絕后患，心思各異。

    蒼梧山慘遭屠戮，寸草不生。

    但沒有人見到神鳥。那金色的飛禽就像史書上記載的太平盛世，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傳說。

    許多年后，路過的少年在蒼梧山附近拾到了一枚灰溜溜的蛋。

    彼時誰也不知，那少年會在暗無天日的亂世里，以一柄雪亮的紅纓長槍，撕開一條照亮后世的路。

    而那枚蛋，則會長成常伴他身側(cè)的赤金鷹。

    無論過去了多少年，偶爾，方九鶴還是會回想起飛升渡劫那日。

    天地震顫，足足八十一道雷劫。

    劈得他幾乎連魂魄都碎了。

    漫天如雨的怒雷里，赤金鷹唳聲長嘯，悍然迎上，以近乎挑釁的姿態(tài)，攔下了大半的雷劫。

    鎏金羽毛根根飄落，在雨中散了一地，羽根沾滿了血。后來它飛不起來了，蜷縮在地，那雙殘破的翅膀?qū)⒆约壕o緊護(hù)在身下，至死都沒有挪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