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仙？”時望秋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自然會?！?/br>
    “最常找的是哪位醫(yī)仙？”

    “天海之境有許多醫(yī)仙，誰開診就找誰，要說找的最多的……”時望秋忽然反應(yīng)過來，神色微變，“我所知的，隨時開診的醫(yī)仙只有那一位。因?yàn)樨潏D方便才時常找他，其他無情道仙君可不一定。”

    明塵在乾坤袖里找出一盒容昭愛吃的點(diǎn)心，終于暫時把人安撫住了。

    “無情道仙君大都不喜與人往來。”他總算得空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抽絲剝繭慢慢地分析道，“其他醫(yī)仙不知何時開診，需找人問詢，十分麻煩。那么一位隨時開診的醫(yī)仙，恐怕會是仙君們的首選。既是醫(yī)仙，那么對仙君的近況多問兩句無可厚非，也不會引起懷疑?！?/br>
    時望秋想了想，覺得這個推測十分合理，但同時又感到不解：“他為何要將消息賣給天欲道？”

    “不知?！蓖茰y得到證實(shí)，明塵皺了一下眉，起身走到正在吃點(diǎn)心的容昭身邊，抓起他的手腕，再次仔細(xì)查探。

    白天在宴會相遇時，他已經(jīng)悄悄查探過一遍，并未見什么異樣。

    但仍有些不放心。

    容昭感覺到一股柔和的仙元順著手腕進(jìn)來，在體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

    他咽下嘴里的點(diǎn)心，提醒道：“曲復(fù)要?dú)⒌氖悄??！?/br>
    “未必?！泵鲏m查得很細(xì)，生怕錯漏了一丁點(diǎn)不對勁，順道重新給容昭解釋了一遍，“他和天欲道有所勾結(jié)，而你又是無情道。雖說曲復(fù)并不知情，但你在他那里養(yǎng)了半個月的病，我擔(dān)心會有問題。”

    “他知道我是無情道?！?/br>
    “……你告訴他的？”

    “沒有。他說自己和無情道有些淵源，所以能感覺出來。我覺得不像真話。”容昭舔了舔嘴角的點(diǎn)心屑，垂下眸子，思索片刻，補(bǔ)充道，“我和山殷去書肆的時候，遇見過一個天欲道。那個人能認(rèn)出我修的是無情道。”

    明塵和時望秋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眼底看見一絲了然。

    “曲復(fù)負(fù)責(zé)傳遞消息，不一定會親自動手?！睍r望秋肅然道，“你最好查探一下他的靈臺，天欲道的手段都是用在靈臺內(nèi)的?！?/br>
    明塵依言探了探容昭的靈臺。

    靈臺主清明，除了元神，本該無一物，而如今卻在深處多了一片蒙蒙的灰霧。

    他試了一下，這霧氣有些古怪，尋常手段似乎無法驅(qū)除。

    “……這是什么？”

    “一片霧似的東西？那是天欲道的迷障?！睍r望秋很有經(jīng)驗(yàn)，“迷障發(fā)作時會使人陷入幻境。不過以容小……尊者的心性，應(yīng)當(dāng)很快就能擺脫。上仙只需為他護(hù)法，莫讓人趁虛而入便可。”

    明塵稍覺安心，又追問道：“何時會發(fā)作？”

    “這個沒有定數(shù)，連天欲道自己也不清楚?！睍r望秋頓了頓，再次好意提醒道，“但是迷障發(fā)作后，他們會有所察覺，潛伏在附近伺機(jī)偷襲。還請上仙務(wù)必小心?！?/br>
    “好?！泵鲏m見他猶猶豫豫的似乎還有話要說，直接挑明了問，“你有事想請本仙幫忙？”

    “……是?！睍r望秋估摸著自己說出的消息足夠請明塵幫忙了，十分誠懇地道，“我想從逢川手中取回道侶的骨灰。還請上仙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定當(dāng)感激不盡?！?/br>
    明塵沉吟。

    他能感覺到，這人并未撒謊，但也沒有全盤托出，依然藏有不少秘密。幫忙拿回骨灰倒是舉手之勞，可自己身邊還有個容昭，行事多少有些不便。

    “明日一早，我先送你和容昭回去。骨灰一事，我來想辦法?！?/br>
    “多謝上仙?！?/br>
    -

    容昭被送了回去。

    彼時方九鶴正拿著山殷新送來的茶葉暴殄天物，噸噸噸地往里加羊乳，被山殷怒斥“你不如扔了吧”，一抬頭瞧見明塵牽著容昭進(jìn)來，當(dāng)場手一哆嗦，把茶葉灑了。

    山殷：“？”

    山殷心疼得差點(diǎn)暈過去，撲上去就要跟方九鶴拼命。

    方九鶴尚在震驚之中沒有回神，忘了招架，猝不及防被山殷掐得直翻白眼。

    眼瞅著就要厥過去了，明塵及時上前，制止道：“山殷，松手。他快喘不上氣了?！?/br>
    山殷一愣，趕緊撒手，把人扶回椅子上拍背順氣。

    “……沒事，別拍了、咳咳……”方九鶴咳嗽兩聲，緩過勁來，望了眼站在門口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容昭，轉(zhuǎn)頭質(zhì)問明塵道，“你不是去賞梅宴了嗎？”

    “是?！泵鲏m不緊不慢道，“在賞梅宴上遇到的，就順便帶回來了?！?/br>
    言語之間頗有些矜驕。

    “……”方九鶴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被山殷攥皺的衣襟，臨時改為傳音，對他此時的表現(xiàn)作出了中肯的評價，“嘚瑟。”

    山殷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什么啞謎，正要轉(zhuǎn)身去看門口，冷不丁的，手掌被猛地掐了一下，當(dāng)場“嗷”了一聲，驚得差點(diǎn)跳起來，一扭頭就和容昭撞了個眼對眼。

    山殷：“？”

    山殷呆滯：“你……你回來了？”

    “嗯?！比菡堰^去，也有樣學(xué)樣地給方九鶴拍了拍背，在所有人都茫然之際，回頭對山殷認(rèn)真道，“不能這樣對朋友。”

    明塵率先反應(yīng)過來：“容昭說得對?！?/br>
    方九鶴甚覺欣慰，附和道：“說得對?！?/br>
    山殷：“……？”

    山殷低頭看了眼被掐出印子的掌心，委屈得不行：“可方九鶴弄撒了我辛苦尋來的茶葉?！?/br>
    “哦?！庇谑侨菡艳D(zhuǎn)頭也掐了方九鶴一下。

    各打五十大板，非常公平。

    方九鶴：“……”

    難得見方九鶴吃癟的樣子，山殷頓覺舒心，興致勃勃地拉著容昭問東問西：“你的病好了？怎么會去賞梅宴那種地方？誰帶你去的？曲復(fù)嗎？”

    “此事說來話長，”明塵接過話，示意在門外等著的時望秋進(jìn)來，“先介紹個人給你們認(rèn)識。這位是時望秋仙君?！?/br>
    方九鶴一怔：“時望秋？”

    “你認(rèn)識？”

    “不認(rèn)識。”方九鶴打量了一番神色有些茫然的時望秋，挑了一下眉，“但我有朋友被他騙過錢?！?/br>
    沒想到金盆洗手近千年還能遇見苦主朋友的時望秋：“……”

    第51章 偷偷來的

    “你把他帶回來做什么？”方九鶴問道。

    明塵便將賞梅宴上發(fā)生的事大致講了一遍，省去情劫的部分，只說曲復(fù)勾結(jié)無情道，還企圖借容昭的手給自己下毒。

    方九鶴一想便明白過來：“這么說，就是曲復(fù)？”

    “應(yīng)當(dāng)不會錯。”

    山殷被他們倆左一個“就是”右一個“應(yīng)當(dāng)”給說迷糊了，只聽懂了曲復(fù)想要害人，當(dāng)即惴惴不安起來。

    “那、那容昭沒事吧？他在曲復(fù)那里住了這么久?！?/br>
    “他被天欲道種了迷障，隨時會陷入幻境。”明塵摸了摸容昭的頭發(fā)，“不過無事，府中很安全的?！?/br>
    山殷頓覺愧疚。

    人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丟了，才跑到曲復(fù)那里去的。后來容昭說了很多次想回來，自己又輕信了曲復(fù)的鬼話，遲遲沒把人接回來。

    難辭其咎。

    正難過著，忽然手心被輕輕捏了一下。

    轉(zhuǎn)頭就瞧見容昭正探究地盯著自己看。

    “為什么不高興？”容昭琢磨著原因，看了一眼撒在地上的茶葉，想起明塵仙府里有個藏了很多茶葉的柜子，“我可以送你很多新的茶葉?！?/br>
    他的眸子黑白分明，干凈澄澈，里面藏不住事，就差明晃晃寫著“別難過”。

    山殷更加內(nèi)疚，又覺得后怕，思來想去，干脆一把抱住容昭，小聲抱怨道：“嚇?biāo)牢伊恕！?/br>
    容昭僵住。

    他不知道朋友之間還可以做這樣的舉動。

    于是下意識地朝明塵看去。

    好像沒有生氣。

    容尊者有些迷惑，又有點(diǎn)不高興，沒想到都這樣了明塵居然還不吃醋，最后賭氣似的伸手回抱了抱山殷，用余光偷偷地去瞄明塵。

    明塵笑了一下，似乎不以為意。

    山殷不明就里，大為感動，正打算再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撫，忽然被輕輕推開了。然后眼睜睜看著容昭走向方九鶴，硬是把人從椅子上拽起來，也抱了一下。

    方九鶴：“？”

    抱起來感覺有點(diǎn)瘦，但不硌手，冰冰涼涼的麻花辮蹭過手背，還挺舒服。

    容昭又瞅了一眼明塵。

    明塵：“……”

    明塵欲言又止，露出一絲無奈，仍然沒有生氣的意思。

    最后，容尊者走向了時望秋。

    十分茫然的時望秋：“？？？”

    明塵終于看不下去，揪著后領(lǐng)把人拎了回來，將亂動掙扎的容昭在懷里按住，道：“我先帶他回屋休息?！?/br>
    “你忙去吧?！狈骄批Q瞥了一眼時望秋，“剩下的交給我就行。”

    -

    明塵走了。

    方九鶴又找了個理由哄走了山殷，隨后轉(zhuǎn)向時望秋，眼神微微暗了暗。

    時望秋被看得心里直打鼓，思忖著方九鶴莫不是打算替苦主要錢。

    他金盆洗手許多年，又沒怎么花心思替自己打算，再加上前段時間遭遇天欲道這無妄之災(zāi)，算得上一窮二白。

    要錢沒有，要命……自然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