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醫(yī)院都穿了 第49節(jié)
天還沒亮,魏勤迷迷糊糊地醒來,只見小廝梧桐打地鋪睡得正香,抬眼就看到陪護床上空空如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魏璋是來照顧病人的吧?是來守著自己的吧? 自己還沒恢復(fù)正常飲食,魏璋就徹夜不歸了! 正在這時,魏璋推門進(jìn)來,習(xí)慣性先摸了一下魏勤的額頭,確定沒有低熱,掖好被子以后,才躡手躡腳躺回陪護床上,幾乎秒睡。 魏勤帶著對魏璋的復(fù)雜心情又睡了過去。 破曉時分,山下的鐘鼓聲海浪一樣傳上山來,魏勤睡得迷迷糊糊的,看到陪護床上又空蕩蕩,七叔到底在忙什么? …… 天光大亮?xí)r,用過早食的魏璋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門診大廳,給出門診的醫(yī)護們、前臺和導(dǎo)診服務(wù)們講大郢語,并按他們的要求,把門診所有物品的名稱,都用大郢語說一遍。 如果說金老的視頻課是大學(xué)教授的日常,那魏璋的大郢語課就是段子合集,生動有趣又方便記憶,但是到醫(yī)學(xué)專用術(shù)語時,魏璋就會卡住。 這種時候,就需要金老和魏璋雙向教學(xué)。 崔五娘每日都要去門診三樓眼科診室復(fù)查,經(jīng)過大廳時會和醫(yī)護們打招呼,如果不是聽自家軍士說魏璋跟了整晚,根本不敢相信精神抖擻、妙語聯(lián)珠的魏璋只睡了半個時辰。 門診課剛結(jié)束,金老和魏璋又被心外科韋民主任請去,給心外科醫(yī)護上針對性極強的心外科專業(yè)大郢語課,一直到中午飯點才結(jié)束。 魏璋回到留觀一室,剛吃完午飯還沒來得及閉眼睛,又被金老拽去一起編寫更詳細(xì)易學(xué)的教材,因為對金老和飛來醫(yī)館的感激,教材也編得非常用心,字也寫得極為認(rèn)真。 魏勤看到魏璋寫的教材,下巴都驚掉了,好不容易等金老離開留觀室,一把拽住魏璋:“七叔,你的字怎么寫得這么好……怎么連教義都會編?” 魏璋一把將魏勤從床上拽起來:“你睡太多眼花了,那是金老寫的,趕緊下床走路去。” “梧桐,只能跟著,不準(zhǔn)扶他!” 梧桐可不敢違背魏七郎君的吩咐,迅速站成一根木樁,跟在魏勤身后,陪著走。 “我只是中箭,又不是眼疾,我……唔唔唔……”魏勤的嘴里被魏璋硬塞了一塊小糕點。 魏璋轉(zhuǎn)而盯著梧桐:“剛才那是金老的字,對不對?” 梧桐先看一眼憤怒的魏勤,再忐忑不安地看向魏璋,下意識猛點頭:“是的,魏七郎君。” 魏璋揚長而去。 魏勤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糕點,抬手就給了梧桐肩膀一下:“你剛才說什么?” 梧桐捧起換洗衣物,特別恭敬:“奴去清洗衣物?!闭f完就跑去盥洗室。 “你!”魏勤那個氣啊,卻又無可奈何,哼,等他出院一定要找阿耶問清楚。 魏璋坐電梯到急診大樓的最高處,俯瞰外面,崔家軍士和工匠們在砍伐標(biāo)記的樹,不得不佩服崔家軍的效率。 不由自主的,魏璋遠(yuǎn)眺國都城的方向,這個時候,太子殿下應(yīng)該在太子府中,也不知道旅賁軍的隊副有沒有在天亮前把書信送到? 更不知道旅賁軍的隊正,有沒有順利將大般若寺六護法和惡僧們押進(jìn)安全之地? 更讓人擔(dān)心的是,從年前到現(xiàn)在,視太子為死敵的六皇子一直安安靜靜,總覺得他在謀劃什么大事。 第52章 他什么時候死 午后的暖陽和煦, 六皇子錦王府中卻處處透著陰冷,大管家正吩咐仆從把剛才受罰的婢女拖走。 錦王一大早心情煩悶,到正午時分, 總共處罰了四名婢女兩名仆從, 理由也各不相同, 有在書房撣塵動靜太大的,也有烹茶時不夠?qū)W⒌摹至挚偪?,都是雞蛋里挑骨頭。 大管家把受罰的婢女仆從都關(guān)進(jìn)柴房,眼不見為凈, 奴仆而已,錦王府要多少沒有? 此書房內(nèi),錦王斜倚在羅漢榻上閉目養(yǎng)神,火盆燒得很旺, 一名婢女捶肩,兩名婢女捶腿, 都應(yīng)著主人的要求,穿得單薄彰顯婀娜身姿。 大管家悄悄走到書房外:“錦王,幕僚楚遠(yuǎn)求見。” 錦王連眼皮都懶得睜,婢女們膽顫心驚地揉肩捶腿, 生怕被抓到錯處。 幕僚楚痕在書房外的寒風(fēng)里,一吹就是兩刻鐘。 大管家穿得非常厚實,對這種等候習(xí)以為常, 自家主人就是這脾氣,不管是誰都得受著,不然板子伺候。 “進(jìn)?!卞\王睜開眼睛, 一揮手,示意婢女們都退后。 楚痕這才進(jìn)了書房, 行完大禮后,從衣袖里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錦王殿下,大般若寺有信?!?/br> 錦王連手都沒伸。 楚痕就這樣保持著恭敬的彎腰姿勢,又站了兩刻鐘,直到身體控制不住地?fù)u晃。 猝不及防的,錦王突然拿了信封摔在楚痕臉上。 “啪!”聲音清脆,婢女們嚇得跪了一地。 楚痕頓時跪倒。 “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錦王忽然睜開雙眼,眼神溫和平靜,“手伸得夠遠(yuǎn)的!” “請錦王殿下明示,”楚痕自忖最近沒做什么任何違逆的事情,“若奴有任何差池,甘愿領(lǐng)罰?!?/br> 錦王可不吃這一套:“前些日子你收了大般若寺大護法的良田地契,昨日又收了母妃婢女的好處,今兒個又來本王這里……好一位八面玲瓏的幕僚。” 楚痕下意識解釋:“大護法向奴打聽錦王殿下服藥的效果,閑妃娘娘派婢女來問殿下的飲食起居,還有試圖攀附的……奴只是回答,并沒有討巧迎合之舉?!?/br> 錦王綻出一個奇特的笑容,眉眼明明笑著,卻透著陰森:“你當(dāng)我是三歲孩童?這幾日還用得著你,不然就拉出去打一頓板子?!?/br> 楚痕迅速判斷錦王的敲打之意,不假思索地回答:“能為錦王殿下效犬馬之勞,是奴的榮幸?!?/br> 錦王問:“當(dāng)初教九皇子騎射的有沒有找到?” “回錦王殿下,國都城內(nèi)遍尋不著,據(jù)說已經(jīng)隨崔家軍駐守邊關(guān)?!?/br> “教九皇子開蒙讀書的鄉(xiāng)紳呢?” “回錦王殿下,九皇子自幼居住的別院早已轉(zhuǎn)手,別院附近的村莊也搬得干凈,三年前遷入一莊的遭災(zāi)難民?!?/br> “替九皇子治病的原尚藥局奉御周延,太醫(yī)署張醫(yī)師,還有當(dāng)初替皇后接生的穩(wěn)婆們呢?” “回殿下,周延和張醫(yī)師現(xiàn)在長住太子府,東宮六率隨時保護,他們在國都城中沒有家人;替皇后接生的穩(wěn)婆們,以及哺育九皇子的乳媼們,都下落不明?!?/br> 錦王閉上眼睛又睜開:“魏璋呢?過年前他明明回到國都城了,別對本王說也找不到。” 楚痕硬著頭皮稟報:“回殿下,魏璋不在魏家多日,魏家人也說不清他到底在哪里,年后的魏家家宴,魏璋一次都沒出現(xiàn)?!?/br> 錦王皺起眉頭:“一個兩個不見人影,那是巧合;這么多人都找不著,你就不覺得奇怪?” 楚痕當(dāng)然知道,這肯定是太子防人在先,早早把這些人保護起來,但這樣就顯得錦王不如太子機智周全,這話一出口,按錦王的性子,一頓板子是跑不了的。 每每到這種時候,楚痕就羨慕這些不見蹤影的人。 錦王躺在羅漢榻上,忽然斜躺,雙腿伸到床外,隨侍在旁的婢女們立刻滑跪到床邊,讓雙腿剛好落在她們的腰背。 楚痕總驚訝于錦王調(diào)教婢女的手段,這樣的眼力見兒,這樣的觀察力實屬不易。 錦王的腿腳都舒服了,盯著楚痕:“如果以后本王母妃再問飲食起居,有沒有勤學(xué)苦讀,你就代本王問她,太子殿下他什么時候死?” “奴不敢!”楚痕恨不得立刻逃跑,但阿耶阿娘和阿妹都在錦王府中做事,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這是錦王殿下的規(guī)距,想攀附想謀事,先把家人送進(jìn)府里做事;家人生活豐儉,全看辦事能力。事實上,替錦王殿下辦事容易,離開錦王府卻非常難,毫發(fā)無傷帶家人離開就更難。 辦事得力,家人吃得好穿得好;如果辦事不利,錦王殿下不罰本人只罰家人。 就像方才那些被罰的婢女和仆從,都是因為家人辦事不利。 錦王殿下賞罰分明,恩威并施,除了行事古怪以外、喜怒無常、多疑又喜歡打人板子、還喜歡把家仆婢女隨便送人,除此以外,沒有不足。 事實上,楚痕寧可自己挨板子,但這不是自己能選的。 錦王的視線落在楚痕身后的博古架上,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阿妹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紀(jì),你但凡做成這些事里的一件,本王也會給她找個好人家,可惜啊……” 楚痕嚇得肝膽俱裂,連連磕頭:“錦王殿下,求您三思啊,奴只有這一個meimei,她還小,還沒到婚配的年紀(jì)……” 錦王一揮手:“退下?!?/br> 楚痕把頭都磕青了,都沒等到錦王一句“再議”,反而被大管家逐出書房,一起逐出來的還有一名美麗婢女,說是賞給楚痕的。 楚痕知道自家的阿妹保不住,懊惱頹喪地抱住頭捂住雙眼,只覺得天上的鳥鳴很吵,天太藍(lán),云太白得刺眼。 書房里的錦王殿下,改問大管家:“你說,他什么時候死?” 大管家不動聲色地安慰:“錦王殿下,您別琢磨這事,反正以您的身體絕對比他活得更久,可以久非常多?!?/br> 錦王殿下摔了手中茶盞:“這句話我從十六歲就開始聽了,今天都三十五歲了,他還活著,陛下替他娶了魏家之女,他活得可比我好多了!” …… 今日晌午,太子殿下并沒有和群臣共進(jìn)“廊下食”,而是趕回府中與太子妃同進(jìn)午膳,最關(guān)鍵的是凌晨時分收到了旅賁軍隊副送來的書信。 那么厚的書信,寫了對太子病情的預(yù)估、治療方法和愈后,就像太子自出生以來一樣,困難重重。 太子和太子妃兩人,把這封厚厚的書信,翻來覆去地讀了一遍又一遍,越讀神情越凝重。 太子妃魏勉直接把書信收了:“殿下,別看了,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br> 太子不同意:“勉兒,自你成為太子妃那日起,就沒睡過一個整晚覺,每日為我奔波勞碌,我們之間也沒有夫妻之實,哪里好?” “我答應(yīng)過你七叔,既然娶你就要努力活得久,讓你過得好?,F(xiàn)在有這樣的希望,一定要試?!?/br> 太子妃忽然就癟了嘴,雙眼含淚:“ 這是剖心的手段,太驚悚駭人了!” 太子微笑,嘴唇和指尖的紫白色更明顯,手指末端也與旁人不同,像小小的槌形:“勉兒,魏勤一箭射穿也十分嚇人,可他還活著,而且活得不錯?!?/br> “至于我,每日都當(dāng)最后一日過,自小如此,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也不差這一次?!?/br> “你看,我從年前到現(xiàn)在,連續(xù)發(fā)作了六晚,拖累得你疲憊不堪,每日還要強打精神招待拜年的賓客,赴各種宴?!?/br> “可是……”太子妃還是不愿意。 太子拉住太子妃的雙手:“勉兒,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怠,治病也是如此。不知道什么病,無從下手;知道什么病,又知道除根之法,勝負(fù)就能對半了?!?/br> “更何況,飛來醫(yī)館的醫(yī)仙們還要做各種檢查,選擇合適的時機,真到剖心之術(shù)時,必定是有了勝算的?!?/br> “勉兒,在我這半生了,勝負(fù)對半已是最大的勝率了。可憐尚藥局御奉周延和太醫(yī)署張醫(yī)師,總是在一成把握里掙扎,真是辛苦了?!?/br> 太子妃腦海中靈光一閃:“來人,把周御奉和張醫(yī)師請來?!?/br> “是,娘娘?!辨九p快回答,飛快離去。 一刻鐘后,周御奉和張醫(yī)師來到書房里,行禮后雙手接過厚厚的書信,有些遲疑:“太子殿下,這是寫給您的,奴看不合適?!?/br> 太子把書信展開,攤平在他們眼前:“這是飛來醫(yī)館的大醫(yī)仙,對我送去的病錄和藥方做出的評估,看,還有兩張圖來解釋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