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鶴 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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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的功夫,已是倒了一片。張mama見其余幾?人都醉的差不多?,無奈搖搖頭,所幸一個個背回屋,再回來時,圓桌旁就剩她和?宋錦安兩人。 宋錦安抬眸看?,察覺到張mama有些體己話要交代,稍坐直些身子。 見狀,張mama失笑,“和?小孩子樣,我早就說教不動?你?!?/br> “mama多?久都說得?!?/br> 這話叫張mama臉上笑意加深,欣慰拉著宋錦安的手,明是未喝酒,面上也泛著紅。她仔細看?了宋錦安半晌,樂不可支,就是不開口說話。 宋錦安便由著她,乖巧坐好。 “往后你的路該是不好走的,那些個高門大戶我雖不清楚但也知曉沒一個輕松,你進去總免不了遭人使小心?眼?。然你貫是個聰明伶俐的,旁人欺負你我不怕,我曉得你能討要回來。只是晏小侯爺是你夫婿,他若待你好些你的日子多?少會輕松點。夫妻二人,一塊扶持著,莫要鬧個紅臉。” “我都省的?!?/br> “唉,那便好,那便好。”張mama說了兩句便說不下?去,倚在榻上默默閉著眼?。 宋錦安輕手輕腳替她搭上見軟被,自?朝后去了。這里因著宋錦安總是接濟的緣故,院子也修的漂亮寬敞許多?,還空出一間小屋子說是留給將來的姑爺住。 長長的游廊安安靜靜,宋錦安提著燈籠走到后院,抬手朝外探去時驚覺不知何時露氣重。蟬鳴斷斷續(xù)續(xù),鼓噪得人難以?入眠,宋錦安眼?見著一溜的房屋內(nèi)都點著燈,便走得極慢,于?抄手處放緩腳步,怕繞著里頭人睡意。 明是該去梳洗,宋錦安卻未動?,立在門扉側(cè)不知在想甚么。 忽有里頭人打鬧的腳步聲?焦急錯亂起來,宋錦安緩緩?fù)鲁隹跉?,眉?沉靜下?來,推門回屋。她看?了半晌,沒甚么睡意,就靠在床榻邊理著留在百景園所剩無幾?的一些仔細舊物。 今夜因入夏,即使時辰晚些也不黑,仍有不少人結(jié)伴在街頭玩耍。宋錦安心?念一動?,戴好帷帽也提著燈籠出街。 街頭的人多?是年輕些的孩子,常為些零嘴追逐打鬧著。宋錦安漫無目的地走,不知不覺走到當(dāng)初打木器的店鋪中,許是未料到如今這般晚鋪子內(nèi)也有人,宋錦安所幸推門進去瞧瞧。 掌柜正擦拭手頭的木雕,見著客人前來隨口問句要甚么? 宋錦安想了片刻,開口,“我數(shù)月前在你這打過一樣木器,你說從前鋪子都不賣,我今兒忽有想起這個問題。既然不賣,那我從前的東西是從何而得?” 掌柜拍著腦袋想到面前這位姑娘是誰,笑道,“你說的東西我后來想分明了。工藝師傅說過,十?年前的樣子,一個俏郎君要他做這玩意,他沒接這活,那俏郎君應(yīng)當(dāng)花了不少功夫自?個打造出來的,恰好到你手里?!?/br> 懷著惜才?的心?,宋錦安問句,“那人是誰?” “不認得呢,老師傅只說長得很俊,就是瞧著冷冷的不好相處。姑娘若想知道,我替你再去打聽打聽?” “嗯,多?謝?!彼五\安留下?一兩銀子攏緊帷帽抬步出去。 對門的藥鋪子前立著位身形枯槁的人,她先是雙目無神發(fā)愣,后對著宋錦安的方向呆呆不動?。 宋錦安走兩步,詫異于?對方竟然死死追隨她腳步,便頓足扭頭去看?眼?。 那人不知想到何,快步上前,在挨著宋錦安時稍不確定道,“你是宋五?” 聽著熟悉的聲?音宋錦安倒是想起來,原是崔金玲,只是好生奇怪,她帶著帷帽對方怎瞧得出來?左右對崔金玲的印象并不好,她沒吭聲?,扭頭就走。 崔金玲卻好似認準她一般,伸手拽住她,渾身冷得厲害,“是不是,回答我!” 宋錦安不耐地推開她的胳膊,不料崔金玲直接動?手掀起宋錦安帷帽的一角,待看?清后惘然地先松開手跌幾?步,喃喃,“又遇著你了?!?/br> 宋錦安忍住火氣戴好帷帽,一句話都不想同崔金玲說道。 崔金玲卻跟著她,腳步一深一淺,獨自?開口,“知曉我怎么認出你的么?你的身形同宋錦安極像,若是遮住面,你二人怕是難分辨。你許會好奇我為何觀察如此細致,因著我第一次來燕京就偷偷候著朱雀街見過宋錦安,帶有嫉妒的直覺有時準的可怕?!?/br> 說到這,崔金玲自?嘲一笑,“你該是不認得她?那時的她可真尊貴,一身湖藍色繡裙走在路上,玉做的臉,泉畫的眼?。我第一眼?就愣住了,不全是因她容貌好,而是她那般出塵,骨子里透著我從未見過的從容與傲氣。” “你同我說這些做甚么?”宋錦安總算停下?腳步,面無表情斜她眼?。 崔金玲便歪著腦袋思索,“因著我在燕京沒有旁人可以?說話,若是可以?我倒很想同宋錦安說幾?句,可是她早死了,于?是我想你和?她很像,和?你說也成??!?/br> 出嫁 宋錦安稍蹙眉, 疑心崔金玲現(xiàn)下是否神志有些不清楚。 崔金玲已自顧自接著朝下,“我覺得?自己很可憐,落到如今夫君厭棄, 婆婆折辱, 孩子躲避的下場。可是到頭來我連恨誰都不知曉。我常說我恨宋錦安,恨她?毀去我的一生,然如今我印象最深的也只有她那身湖藍色的長裙?!?/br> 崔金玲語帶哭腔,茫然地咽著,“我恨林家拿我同她?比較,恨她像座山般壓在我跟前。不論我怎么學(xué)怎么做,我都不可能成為她那樣的人。她是整個宋家養(yǎng)出的嫡女, 我又是甚么?我要怎么比得?過……” 宋錦安極淡道,“若神志不清你?該去找大夫, 或許我該同林家老太太說說?!?/br> “宋五!”崔金玲猛然急喝聲,拽著宋錦安的衣擺,似笑似哭,好不狼狽,“宋錦安死的時候我可快活了, 我想死人是最不必爭的??烧娈?dāng)她?死后?我才知唯有死人我永遠爭不過,我甚至不曾讓宋錦安知曉還有個人如此恨她??!?/br> 宋錦安大力?抽出胳膊, “你?也知道她?都不認識你?,你?的恨意?除了折磨你?自個還能做甚么?” “對, 只折磨了我自個, 害的我變得?愈來愈不像我, 我也不知曉為甚么我要同她?爭, 分明,分明我同她?從未有過交集?!?/br> 宋錦安聽?不下去崔金玲的胡話, 只擰眉沖后?頭追上的林家下人頷首,“告訴你?家老太太,林夫人癔癥了,對我很是沖撞。” “是是是,改日必登門道歉?!?/br> “我沒有說完——”崔金玲掙開下人的鉗制,趴在?地上抱住宋錦安的小?腿,頭遭露出如此悔意?,“我想告訴她?,下輩子若換我投胎到宋家,我未必比她?差。” 宋錦安扭頭,緩卻?大力?地掰開崔金玲的手指,一字一句,“你?若在?宋家,怕已是同她?一般的下場?!?/br> 剎那,崔金玲軟癱在?地,怔怔望著宋錦安遠去的背影。 林家下人鄙夷拽著崔金玲,沒好氣道,“不就是將?小?少爺抱去大夫人房里,至于天天鬧?現(xiàn)下又得?罪人,真沒見?過全燕京哪個貴婦像你?這樣?!?/br> 崔金玲也不在?乎身側(cè)人的推搡,傻愣愣笑著,“宋錦安也是個可憐人,其?實我們都一樣……早知道便不恨她?了……不恨了……” 林家下人彼此交換下神情,忍著煩悶將?人關(guān)進屋子重重落鎖。有秋姨娘的人前來指點幾句,那小?廝忙不迭笑瞇瞇接過銀子,再三保證這幾日不給崔金玲干凈的吃食。 送走秋姨娘的人,小?廝才揉揉胳膊,打趣,“別看秋姨娘現(xiàn)下得?意?,往后?進了新夫人還不是同這位一樣的下場?“ “誰說不是呢?這些個高門大戶的公?子哥有真情實意?的么?” “說起來,那晏家?我看也未必就是惦記著宋五了罷,不過是心里癢癢,進去后?還不曉得?會怎么樣?!?/br> “唔,大抵都是這般的,就圖個新鮮。不過兩月后?晏家婚宴若咱們能跟著公?子去就好了,那場面必然能撈不少油水?!?/br> “嘿,這好差事可輪不到咱們?!?/br> “不過你?說,謝硯書會不會——” 一聽?得?這些隱秘小?廝連連怪笑,“若是真在?大婚當(dāng)日鬧出點甚么咱們又有的聊!” 兩人的聲音逐漸模糊起來,叫竹葉的沙沙聲全部蓋住。 兩個月的籌備倒也過得?極快,清爽的秋風(fēng)伴著,大早上的朱雀街掛滿紅綢子,足是場十里紅妝的盛世。數(shù)不清的紅燈籠沿途綴著,大大小?小?的紅色荷包不要錢似得?往外撒,引得?孩童爭相恐后?追在?晏家嬤嬤們身后?。 有陛下賜婚又是最著名的青年才俊自然叫無?數(shù)人翹首以?盼,有道是牲酒賽秋社,簫鼓迎新婚。 百景園內(nèi)的宋錦安垂著眸子摸下紅蓋頭,繡著花開富貴,四個角角都掛著流蘇,煞是好看。 喜娘樂不可支地捂嘴笑道,“瞧瞧我們新娘子,當(dāng)真漂亮極了,這小?臉可真標致!” 周圍的巧玉等人便也笑鬧,直打趣宋錦安今兒的妝畫得?值當(dāng)。 宋錦安鳳冠霞帔,身著大紅色蟒暗花緙金絲廣綾大袖衫,極細的金絲繡有鴛鴦石榴,滿當(dāng)?shù)慕疸y珠寶掩不住她?的明亮。 喜娘算算時辰便哄著宋錦安蓋好蓋頭,小?心翼翼將?人扶出去,耐心叮囑,“待會姑娘可不要緊張,姑爺那都交代好了,您安心坐在?轎子里便是。” 蓋頭下的宋錦安低低嗯聲。 南街也裝扮得?熱熱鬧鬧,顏昭混在?人群里神情復(fù)雜又帶著欣慰地望向宋錦安步步走進轎子當(dāng)中。張mama拽著巧玉不住抹眼淚,“瞧見?沒,我們家小?五真好看,往后?誰敢欺負她?你?們可得?給她?撐腰?!?/br> “mama?!鼻邦^的宋錦安忽頓住腳步,朝后?看一眼,明是蓋著厚重東西甚么都看不清,宋錦安卻?覺得?她?瞧到了眾人的依依惜別。 出嫁…… 宋錦安想到,原來這便是她?的出嫁…… 算不得?喜悅也算不得?很難受,只是從一個地方到了另一個地方。 “新娘子該走咯,莫耽誤了好時辰?!?/br> 有喜娘的催促,宋錦安不再言語,重新扭身進了轎子。那八角蓋頭的大紅色轎子上滿是和美二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由車夫起轎。 轎子晃晃悠悠路過南街的每一條大道,不少人家沒見?過朱雀街娶妻的大陣仗,紛紛探出腦袋仔細瞧著。隔著面紗窗,清然面如寒蟬瞧宋錦安的轎子逐漸靠近。 姚瑤放下手頭的東西,立在?他?身側(cè),也探頭看眼,“阿錦小?姐的轎子的確好看?!?/br> “你?能不能閉嘴,這么想看你?出去看!”清然登時如同踩到尾巴的貓,急喝。 姚瑤淡定聳聳肩,圓臉掛著分漫不經(jīng)心,“我若出去,待會鬧大莫喊我收尾。” 清然恨恨地扭頭,咬牙切齒,“行,你?有本事?!?/br> 說罷,他?直往主院去。 院內(nèi)極為安靜,就坐著個身著紅衣喜服的人面無?表情對著窗柩把玩右手中的玉扳指。 只一眼,清然幾乎魂飛魄散,顫顫巍巍撲倒謝硯書跟前,試探道,“家主,您這身是?” 謝硯書側(cè)目看他?,不見?喜也不見?悲,只淡淡捻著袖口復(fù)雜的蝙蝠花紋,“阿錦的大喜之日,我焉有不去的道理?” 此話叫清然徹底傻眼,喃喃,“您若是再鬧出好歹,晏家可是能直接亂棍打死的。家主莫去,來日方長??!?/br> 謝硯書稍垂眸,一一將?屬于喜服的盤扣扣緊。他?鮮少穿如此鮮艷且繁瑣的衣衫,大紅色的衣衫卻?不嫌浮夸,反倒是服帖于他?身,襯人神儀明秀。謝硯書站直起身,緩緩道,“來日,是個再漫長?不過的日子?!?/br> “家主!”清然無?措看向要踏出門的謝硯書,“您現(xiàn)下去了又能做甚么?阿錦小?姐不會同意?依舊不會同意?,不過是徒讓自個成為滿燕京的笑話。” 謝硯書未駐足。 清然語氣更是倉皇,口無?遮攔,“家主何必呢?世間從來沒有事事順意?的道理,若強求也不成何不放手。阿錦小?姐到底給您灌了甚么迷魂湯,您為何非她?不可?” 見?此話仍行不通,清然渾身發(fā)顫,急喝,“為何……為何?” 為何要去場注定無?果的局,為何要步步作繭自縛。 “為何您說對宋家是憎惡是不甘。您帶著恨意?要宋家最后?的血脈日日夜夜活在?愧疚和不安當(dāng)中,您一邊愛著阿錦小?姐,一邊要她?被仇恨折磨。您那時說走不出陰霾的會是宋家女,您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對自己的補償??扇缃?,真正困在?其?中再也走不出的究竟是誰?您所謂不死不休的恨折磨的不僅是前世的她?,還有兩世的您?!?/br> 語至最后?,清然頹然掩面,“家主,從始至終真正日日夜夜活在?仇恨和愧疚中的,只有您。” 前頭的人影微頓,謝硯書墨發(fā)束成高冠,倒依稀能見?幾分少年俊朗。良久,他?抬手接過樹上墜下的一片落葉,放在?掌心慢慢握緊。秋風(fēng)送涼,于他?周身掀起細小?灰塵,他?眉目間染著點釋然,淡淡道,“她?用十載教我向善愛人,我用三載教她?向惡恨人。我們都妄想教會彼此,只是我學(xué)的比她?慢,關(guān)于如何愛人這個道理我到現(xiàn)在?也未完全學(xué)會。然阿錦已能很清醒地知曉要如何厭惡我?!?/br> “家主……”清然茫然看著謝硯書清雋的臉。 在?清然的視線中,謝硯書張開手掌,風(fēng)刮走那片落葉,他?的掌心便空無?一物。 “我曾在?上元節(jié)那天失約,現(xiàn)下,我想去赴場她?另許他?人的約。” 風(fēng)走葉落,眼前人消失在?視線中。 清然失去渾身力?道呆滯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彈。白芍聽?到動靜尋來,不解看他?眼,“為何至今不向家主坦白小?小?姐的事?!?/br> 身側(cè)人的追問叫清然回過神,臉色蒼白扯出個笑,“你?覺得?以?家主現(xiàn)下的情況,希望再次落空后?又會如何?” “所以?——” “所以?我想等查明帶走小?小?姐的是何人后?再稟告?!?/br> 聞言,白芍嘆口氣,雙手攏在?袖子口,看向南街熱熱鬧鬧的接親隊伍,“許久沒有這般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