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不是在胡鬧嗎？”霍宴沉聲說，“葉樂遙，我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系統(tǒng)，反正這件事我都不可能會同意的！”

    秦曜默不作聲往前走了兩步，葉樂遙的聲音緊跟著傳來——

    “霍宴，我已經(jīng)跟你解釋過了。我來到你們的世界目的只有兩個，第一是改變你們的結局，第二個就是改變秦曜的結局?，F(xiàn)在我第一個目的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我必須要救秦曜……”

    “我又沒有攔著你不讓你救秦曜，我只是不贊成你的那個餿主意！”霍宴大聲道，“既然你都知道秦曜注定會被一輛貨車撞到，那為什么你和他不能提前一起離開？”

    “只要你們不出現(xiàn)在那個地方，你和他不都沒事了？”霍宴說。

    秦曜慢慢走到了化妝室的門口。

    房門沒有關緊，留了一條小縫。

    秦曜看到霍宴背對著葉樂遙，葉樂遙坐在沙發(fā)上，微垂著頭，看不清表情。

    良久，里面才傳來葉樂遙低啞的聲音：“不行?！?/br>
    “什么？”霍宴問。

    葉樂遙說：“就算避開那輛貨車出現(xiàn)的街道，時間，也避不開秦曜必定死亡的結局?！?/br>
    霍宴渾身一僵，他錯愕地看著葉樂遙：“怎么可能……”

    葉樂遙忽地笑了一下，只是他這個笑容看上去格外蒼白：“因為在這之前，我已經(jīng)嘗試過兩次了。”

    霍宴錯愕地看著葉樂遙，眼里全是難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嘗試過兩次了？

    葉樂遙沒有再選擇隱瞞：“你第一次看到我時不是問過我嗎？你說你好像在哪里見到過我，霍宴，我們確實見過，前兩次的時間重啟，以及我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線里，我們見過很多面?！?/br>
    重來了這么多次，葉樂遙理解的最深刻的情感就是傷心和難過。

    這也是他最討厭的情感。

    葉樂遙抬起頭，漂亮的眸子里難過怎么都掩飾不住，他聲音似乎都在輕微顫抖：“我試過兩次了，霍宴……可是無論哪一次的嘗試，秦曜都會死……他的死亡是必定的死亡，是不可更改的結局，唯一能瞞天過海的辦法，就是在同樣的時間節(jié)點，選一個人代替他死去?！?/br>
    這個辦法是l1在自己的主神空間看了兩年時間線回放得出來的。

    早在第三次重啟時間線時，葉樂遙就決定用這個辦法救秦曜。

    既然秦曜的死亡是注定不能被更改的，那只要在這個時間點上有一個“秦曜”死亡，監(jiān)管系統(tǒng)就不會判定劇情錯誤。

    所以在第三次重啟時間線時，葉樂遙給自己編輯了一套程序，讓主系統(tǒng)的監(jiān)管程序認定他為a20231007世界的“秦曜”。

    為了不被主系統(tǒng)的監(jiān)管發(fā)現(xiàn)異常，葉樂遙封存了自己的絕大部分能力，讓自己表現(xiàn)得更像一個“人類”。

    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在那一日到來時，代替秦曜死亡而不被認定為劇情錯誤。

    所以葉樂遙才會在這次事件重啟后，直接出現(xiàn)在秦曜面前，他想在兩個月里盡可能地陪著秦曜。

    不是因為秦曜喜歡葉樂遙。

    是因為葉樂遙喜歡秦曜。

    監(jiān)管系統(tǒng)l1不能預測他死亡后會發(fā)生什么，所以他選擇在自己死亡前，給自己留下一串最美好的記憶。

    葉樂遙眼眶通紅，聲音哽咽：“霍宴，算我求求你，幫幫我好嗎？”

    身為系統(tǒng)，盡管已經(jīng)了解了人類感情，可葉樂遙到底不是人，所以即便再傷心難過，脫離了積分系統(tǒng)的演技buff后，他也哭不出來，只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染上了悲慟的紅色。

    霍宴靜靜和葉樂遙對視。

    良久，他搖了搖頭，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我做不到……小遙……雖然我沒有以前的記憶，可這兩個月的相處下來，我早就把你當?shù)艿芰恕耶斎焕斫饽悴幌胱屒仃住墒恰?/br>
    霍宴忽地抬起頭，想要讓眼淚流回眼眶，可還是有一滴熱淚從眼眶滾落，霍宴聲音嘶?。骸斑@世界上哪有當哥哥的親手送弟弟去死呢？沒有這種道理……”

    “并且，你怎么能確定只要你替秦曜死了，秦曜就能平安無事了？”霍宴的這個問題近乎殘忍。

    葉樂遙說：“我的計算不會出錯的?！?/br>
    唯有這一點，葉樂遙很確定。

    “那你活下來的概率又是多少？”霍宴又問。

    葉樂遙沉默了。

    霍宴也沒有再開口。

    沉默在化妝室內無限蔓延。

    化妝室外，秦曜也起身離開。

    這場談話無疾而終。

    當天晚上，葉樂遙很晚才回來。

    盡管秦家所有的傭人以及秦鴻羲都知道了葉樂遙的存在，可葉樂遙還是習慣走秦曜的陽臺。

    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秦曜的房間已經(jīng)熄了燈。

    葉樂遙飛到陽臺，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坐在躺椅上看陽臺的玫瑰。

    上一季花開敗后，這兩天又有花苞陸續(xù)綻放。

    葉樂遙忽然就想到了上一次時間線里，秦曜離開后，但這些花還是依舊被人照料著，只是照料的人從秦曜變成了秦鴻羲。

    可秦鴻羲也沒有照料它們太久。

    秦曜去世對他的打擊太大，沒兩年，秦鴻羲就病逝了。

    最后這滿陽臺的玫瑰花，在秦家別墅失去兩位主人后，凍死在了一個嚴寒的暴雪日。

    葉樂遙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件事，但他就是止不住地難過。

    因為這些沒人再照顧的玫瑰花，也因為即將到來的那一日——

    忽地，身后房間的燈光亮起。

    葉樂遙回頭，看到秦曜端著一杯牛奶走了出來。

    “怎么蹲在地上？”秦曜好笑，走過來跟著葉樂遙一起蹲在地上，“今天……不對，是昨天的牛奶你還沒喝呢。”

    秦曜把牛奶遞給葉樂遙。

    葉樂遙眸子微垂，接過了這杯溫熱的牛奶，想了想說：“我以為你睡了。”

    “我不是答應過你嗎？每天都要給你做一杯牛奶的，只要你還沒喝，就算這個點我該睡覺了，也要先把你的牛奶做好不是？”秦曜笑。

    葉樂遙眼睛忽然就有些酸，心尖更是酥酥脹脹的。

    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眼眶里似乎有什么在涌動，可很快又被壓下。

    葉樂遙喝了口牛奶，認真說：“秦總，謝謝你?！?/br>
    秦曜忽然伸手，揉了揉葉樂遙的頭發(fā)：“傻?！?/br>
    葉樂遙認真說：“我不傻，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嘛，我可是時空監(jiān)管局排名第一的監(jiān)管系統(tǒng)！”

    秦曜笑，輕輕地嗯了一聲。

    可他還是在心里說，真傻啊，他的小系統(tǒng)。

    怎么會有系統(tǒng)不先考慮自己，要去考慮其他人類的生死呢？

    他分明可以自在地活著，永遠不去思考這些煩心事，可他偏偏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他的小系統(tǒng)遵守了他的承諾，所以秦曜也會遵守自己小時候的承諾。

    在那輛失控貨車撞上來之前，葉樂遙就及時把秦曜推開了。

    但下一瞬，葉樂遙忽然感覺視線顛倒，他被一道力重重地推開。

    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聲音響起，隨后是砰的一聲巨響。

    漫天的雨幕模糊了視線，葉樂遙感覺自己心臟都驟停了一瞬。

    再次抬眼看向前方，秦曜已然躺在了血泊里。

    冰冷的雨滴盡數(shù)砸落，帶走了他身上蓬勃的生命力。

    葉樂遙聽到自己的聲音聲嘶力竭：“秦曜——”

    他又一次。

    又一次失去了秦曜。

    葉樂遙踉蹌跑上前，慌亂無措地抱起秦曜。

    秦曜仰躺在他懷里，口里咳出一大灘血：“遙……”

    “你別說話！你別說話，我想辦法……我想辦法救你……”不知是什么模糊了葉樂遙的視線，他都快要看不清秦曜的臉了。

    “我想辦法……我可是……”被加在葉樂遙身上的程序解開，葉樂遙又開始在積分商城兌換藥水了，可還是和之前一樣，這些效果最好的藥水怎么都不能被用在秦曜身上，秦曜的身體還是在逐漸變得冰涼。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秦曜……”葉樂遙聲音哽咽，他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眼眶滾落了數(shù)滴熱淚。

    原來系統(tǒng)也是會流淚的。

    秦曜努力彎了一下唇角，他伸出手，輕輕抹去了葉樂遙眼角的淚花：“別、別哭……”

    葉樂遙放聲痛哭：“啊啊啊……為什么……為什么我總是救不了你……”

    秦曜笑著搖頭，他認真地看著葉樂遙，聲音很輕：“你……已經(jīng)救過我了……遙遙，你……你還來、來見我了，所以這一次，輪到我遵守約定了……”

    葉樂遙聽不懂，他只聽到自己的哭聲越發(fā)地大，他無助地抱著秦曜，哭得撕心裂肺：“你不能死……秦曜，你不能死……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死……”

    秦曜沒說話，他只是用盡自己最后的力氣，又一次拂去了葉樂遙眼角的淚。

    可這些淚水太多了，秦曜沒力氣了。

    那只漂亮的手沾滿了鮮血，失去了生機，永遠地垂了下去。

    周圍的人似乎圍了上來。

    葉樂遙聽到霍宴喊他松手。

    “松開！小遙……醫(yī)生來了，醫(yī)生來了……”

    葉樂遙無助地搖頭，他甚至說不出一句話，張開嘴就是哭聲：“救……救不了了……”

    那天的雨還是那么大，碩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痛徹心扉。

    秦曜又死了。

    又一次死在了葉樂遙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