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懷疑是江行之殺了衛(wèi)昭，在他面前，也不曾流露出半分恨意，反而一副迷戀他的模樣。

    謝珩卻不曾她心里這樣痛苦。

    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已經(jīng)不知如何勸慰她，輕輕拍著她的背，道：“哭出來就好了?！?/br>
    謝柔嘉哭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眼淚，哽咽，“他，他真的傷很重嗎？”

    謝珩知曉她問的是裴季澤。

    他沉默片刻，頷首，“無論如何，他都是柔柔的夫君。柔柔若是擔(dān)心，去瞧瞧便是?！?/br>
    *

    謝柔嘉從東宮出來時已經(jīng)暮色四合。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魂不守舍，等到馬車停下時，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根本不是公主府。

    她蹙了蹙眉尖，“怎到這兒來了？”

    文鳶道：“不是公主吩咐的嗎？”

    “是嗎？”

    神情恍惚的謝柔嘉根本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

    她抬起眼睫打量著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回來過的地方，隔著高墻像是瞧見那一院子的花燈。

    文鳶知曉她心里掛念著高墻內(nèi)的人，勸道：“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公主去瞧瞧駙馬？”

    謝柔嘉搖搖頭，“回去吧。”

    文鳶見她不肯，只好吩咐車夫回府。

    謝柔嘉回到清然居時，外頭又飄起雪花來。

    她抱著兒茶站在窗前望著屋外茫茫雪色，不知怎的就想起與裴季澤在鄂州城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她與他坐在榻上賞雪吃茶。

    她故意拿自己腹中根本不存在的孩子來氣他。

    那一回，一向淡然的男人被她氣得眼睛都紅了，把臉埋進(jìn)她頸窩里，在她脖子上咬了好幾口才罷休。

    謝柔嘉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脖頸，正走神，一雙柔白的手伸過來關(guān)了窗口。

    文鳶道：“公主身子才好，怎能在這兒吹風(fēng)，若是再有個好歹……”

    說著說著，便住了口。

    她望著眼前淚流滿面的女子，紅了眼眶，“公主若是實(shí)在擔(dān)心，就去瞧瞧?！?/br>
    謝柔嘉抹去眼淚，吩咐，“想法子叫人瞧瞧他如何。”

    文鳶見她如此折磨自己，心里嘆了一口氣，應(yīng)了一聲“是”。

    這一夜謝柔嘉一夜未眠，快到天亮?xí)r，文鳶入內(nèi)稟報，“阿奴已經(jīng)想法子瞧過，駙馬人已經(jīng)醒來，已無大礙，就是身子有些虛弱?！?/br>
    謝柔嘉這才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接下來幾日，阿奴都偷偷去裴府打探消息。

    謝柔嘉聽謝珩的話，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問，日日待在公主府中。

    這日，謝柔嘉才剛剛用完晌午飯，就聽見宮里傳來消息：六皇子在祈福大典被刺，駙馬裴季澤為救六皇子受傷，立下大功，被封了侯爵。

    不止如此，他還成了新的朔方節(jié)度使，并將行刺一事交由他查辦。

    消息傳來時，謝柔嘉正在庫房里挑選補(bǔ)血養(yǎng)氣的藥材，聞言，半晌沒有作聲。

    六皇弟是父親的心頭rou，他救了六皇弟，封一個侯爵的虛銜算不得什么。

    可朔方五五萬兵馬，當(dāng)初阿昭也不過只是暫代而已。

    江行之此次前來長安，亦是為了這個位置。

    父親心里對阿昭一直有愧，為了哄江貴妃高興，確實(shí)有意任命江行之為新的朔方節(jié)度使。

    可是遭到太子哥哥與一部分朝臣的強(qiáng)烈反對。

    如今裴季澤卻輕而易舉就得了這個位置。

    文鳶見她面色極其難看，小心詢問，“公主，您沒事兒吧？”

    謝柔嘉緩緩道：“才不過短短一年的功夫，他竟然成了朔方節(jié)度使。你說這一回，他又跟父親做了什么交易？”

    上一回刺殺，活捉了兩個刺客，眼下正關(guān)在大理寺獄。

    行刺一事擺明是江氏自導(dǎo)自演，這兩個活口，恐怕也是故意留下來誣陷太子哥哥。

    如今，卻交由裴季澤查辦。

    這事就值得玩味。

    文鳶并不懂這些事情，她望著桌上挑出來的一堆貴重藥材，道：“這些可要送到駙馬府上去？”

    “不必了，”謝柔嘉面若冰霜，“想來如今裴府如今門庭若市，自然也就用不上本宮這些東西?！?/br>
    *

    是夜。

    裴府。

    許鳳洲一臉凝重問道：“那兩個人，可有吐出什么來？”

    “無非是往殿下身上潑臟水，”裴季澤神色淡然，“這段時日，莫要再來?！?/br>
    許鳳洲頷首，擱下手中的杯子，見他意志消沉，道：“你受傷多日，她都沒有來瞧你一眼?！?/br>
    裴季澤抿唇不言。

    許鳳洲“嘖嘖”兩聲，“她的心腸是真狠，好歹你還是她名義上的駙馬，她竟一眼都不肯來瞧你?！?/br>
    他擱下手中的茶杯，冷冷道：“送客！”

    許鳳洲見他惱了，也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又與他商議一句要事后方告辭離去。

    送走許鳳洲走后，裴季澤在廊廡下佇立片刻，道：“備馬車。”

    *

    公主府。

    夜已經(jīng)深了，屋子里只留了一盞燈。

    謝柔嘉正望著面前的錦盒出神，外頭突然傳來腳步聲。

    謝柔嘉以為是文鳶進(jìn)來，頭也未回，“我睡不著，幫我煮些酒來?！?/br>
    無人回答。

    她回頭，只見門口站著的一襲墨狐大氅，如同謫仙一般的俊美男人。

    許是外頭雪下得大了，他烏發(fā)上與肩膀落著薄薄一層雪粉。

    不過短短數(shù)日，他消瘦許多，眉眼愈發(fā)鋒利。

    謝柔嘉怔怔望著他片刻，收回視線，他突然大步上前走到她跟前，一把掐住她的下頜，俯下身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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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夜已經(jīng)深了。

    屋子里只有一盞微弱的光, 南面空白的墻壁上映出兩道糾纏在一塊的身影。

    像是要至死方休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交纏在一塊的人影分開。

    發(fā)絲凌亂，嘴唇被吮得紅腫的謝柔嘉紅著眼睛瞪著裴季澤。

    他抹去唇上的一抹血漬, 啞聲道：“是不是我不來, 柔柔永遠(yuǎn)都不會去瞧我？”

    謝柔嘉聞著他身上濃郁的藥香, 指尖掐進(jìn)掌心里，才勉強(qiáng)支撐著自己沒有哭出來。

    她聽著自己無比冷漠地說：“駙馬如今位高權(quán)重，門庭若市，何須本宮去探望？”

    裴季澤聞言沒有作聲, 在她身旁坐下，從塌下摸出一壺酒，命人拿了爐子來煮酒。

    屋外風(fēng)雪肆意, 風(fēng)吹得嗚嗚作響。

    屋子里炭火燒得極旺, 裴季澤身上的雪融成水，渾身冒著白色的霧氣。

    他將身上的大氅解下來擱到一旁，露出里頭單薄的玄色衣裳，愈發(fā)襯得面色蒼白若雪。

    謝柔嘉覷了他一眼, 心里頭想要問問他傷勢如何, 可到底一句話沒有說。

    不消片刻的功夫, 酒香溢滿內(nèi)室。

    裴季澤倒了一杯酒擱在她面前,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謝柔嘉執(zhí)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股子熱流順著嗓子眼直燒到五臟六腑, 燒得她整個人都guntang起來, 面頰緋紅一片。

    裴季澤見狀, 倒了一杯熱茶擱在她面前。

    她并未吃茶，而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下逐客令, “時辰不早, 回去吧。”

    裴季澤并未走，瞥了一眼的錦盒。

    謝柔嘉想要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那錦盒已經(jīng)落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