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昭旁若無人的替她攏好她身上的大氅，“待柔柔處理完所有事情，咱們就回朔方?！?/br>
    話音剛落，就聽立在一旁的裴季澤冷冷道：“她是我的妻子, 不會再同你回朔方?！?/br>
    言罷捉著謝柔嘉的手便要走。

    她不動，“松手?！?/br>
    裴季澤喉結(jié)微微滾動，祈求, “無論如何, 咱們先回家好不好？”

    無動于衷的少女再次道：“松手?！?/br>
    他不肯松，反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衛(wèi)昭冷冷道：“柔柔叫裴侍從松手，難道裴侍從沒有聽見嗎？”

    “我現(xiàn)在是她的駙馬，”面色如霜的男人眸光沉沉, “勞煩衛(wèi)公子注意自己的稱謂?！?/br>
    衛(wèi)昭的面色頓時沉了下去, 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氣氛一時有些劍拔弩張。

    在場的人生怕兩人動起手來, 否則不出一日的功夫, 全長安都知曉靖王與裴駙馬為安樂公主爭風(fēng)吃醋而大打出手。

    良久, 謝柔嘉垂睫望著不肯松開的手, 神色淡然：“裴侍從三年前叫本宮丟盡了臉，三年后, 又要故技重施嗎？”

    裴季澤身子一僵, 緩緩地松開手。

    謝柔嘉向衛(wèi)昭道別, 轉(zhuǎn)身入了馬車。

    裴季澤立刻跟了上去。

    直到馬車消失在視野里，衛(wèi)昭才收回視線。

    管家上前，道：“貴妃昨晚又派人請公子入宮一聚，您今日可要去？”

    “不去！”衛(wèi)昭一臉不耐煩地拒絕，隨即吩咐衛(wèi)靈，“這幾日派人去裴府盯著點兒，一旦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即刻來報?！?/br>
    衛(wèi)靈勸，“公子，公主已經(jīng)成婚，您不能——”

    衛(wèi)昭橫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哪兒那么多廢話！”

    她昨晚說了，她要同他回朔方。

    這一回，他們再也不回來了

    *

    馬車?yán)铩?/br>
    謝柔嘉正走神，坐在身旁的男人突然拿走她身上的大氅，將另外一件鑲嵌墨狐毛領(lǐng)的石青色氅衣披到她身上。

    那是屬于他的衣裳，上頭殘留著夾雜著薄荷的藥香氣息。

    謝柔嘉伸手去推，卻被他緊緊裹住。

    他渾身guntang，白玉似的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呼出的氣息灼人。

    他在發(fā)高熱。

    身子guntang的男人緊緊抱著她，嗓音沙啞，“柔柔，我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信我一回，好不好？”

    提及“她”，謝柔嘉沉默下來。

    她原以為經(jīng)過一夜，自己絕不會再難過，可心，還是會很疼很疼，幾乎要喘不過來氣。

    就連明明被他養(yǎng)得好了許多的膝蓋，也開始針扎似的疼。

    疼得想哭。

    她強行將眼底的淚意憋回去，面無表情，“這是駙馬的事情，無須同本宮解釋?！?/br>
    “柔柔……”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的男人收緊自己的手臂。

    有些吃痛的謝柔嘉斥責(zé)，“放手！”

    他不肯放，只緩緩松開過緊的手臂。

    掙脫不得的謝柔嘉氣得一口咬在他虎口處。

    可直到見血，他都不肯松手。

    謝柔嘉索性也不懶得理他，松了牙口，出神地望向窗外。

    直到馬車在敬亭軒門口停穩(wěn)，她冷冷道：“駙馬現(xiàn)在可以松開了嗎？”

    他這才緩緩松開手。

    謝柔嘉立刻下了馬車，正欲入院，緊跟著的男人一把捉住她的手，啞聲問：“餓不餓，我叫人煮碗長壽面好不好？”

    謝柔嘉淡然地瞥他一眼，“本宮的生辰昨夜就已經(jīng)過了。”

    “沒有關(guān)系，”眉目似雪的男人眼底閃過一抹無措，“咱們還有明年，我——”

    “沒有明年！”

    謝柔嘉冷冷打斷他的話，“若是裴侍從真有心，就把簽好的《和離書》送給本宮做生辰賀禮，如何？”

    裴季澤聞言，薄唇緊抿。

    半晌，啞聲道：“微臣，絕不和離！也絕不會放殿下與他一同去朔方！”

    謝柔嘉不理會他的話，抽回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入了院子。

    一夜未眠的文鳶與黛黛見謝柔嘉回來，連忙迎上前去，見她安然無恙，懸著的心終于放回肚子里。

    心里陡然生出無力感的謝柔嘉將自家埋進(jìn)衾被里，道：“我有些累，想要先睡會兒，莫要叫我?！?/br>
    文鳶曉得她心里難受，“嗯”了一聲，替她掖好被角后方離去。

    謝柔嘉這一覺睡到次日晌午，守在一旁的文鳶一見她醒來，忙上前服侍她起床。

    待謝柔嘉盥洗后，她道：“您睡著時，駙馬來過兩回，奴婢瞧著駙馬似乎病得挺重?！?/br>
    謝柔嘉不予理會，望著窗外晴好的天，問：“公主府可修葺好？”

    文鳶道：“工部的人說，一個月前就已經(jīng)修葺好，殿下可隨時搬過去?！?/br>
    謝柔嘉道：“今日就搬吧?！?/br>
    搬府是大事，文鳶遲疑，“公主不再考慮考慮？”

    謝柔嘉正欲開口，黛黛這時入內(nèi)，將一封信遞給她，道：“蕭世子派人遞來的信?！?/br>
    謝柔嘉問：“瞧瞧信里說什么？”

    文鳶忙拆開看了一眼，道：“約您去其香居茶樓，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與您說?！?/br>
    恰好不想待在家里的謝柔嘉道：“備馬?！?/br>
    其香居茶樓在永寧坊，半個時辰后，馬在其香居茶樓門口停下。

    謝柔嘉才入內(nèi)，立刻就有人將她請入二樓雅室內(nèi)。

    一入內(nèi)，她就瞧見坐在窗口，一條腿搭在窗外，生得烏發(fā)雪膚的紫袍美少年。

    他不知在瞧些什么，眼底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通常他露出這個表情，那么代表著他心里正憋著壞，想要欺負(fù)人。

    她道：“怎么，蕭世子想不開？”

    少年猛地回頭，笑，“我還以為jiejie如今正忙著找個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會不來了?！?/br>
    他說話一向如此，謝柔嘉并未放在心上，徑直走到窗前，順著他方才的視線往外頭瞧了一眼。

    對面不遠(yuǎn)處是一座兩進(jìn)兩出的宅子，前院的院子里里種著一株不知名的樹，郁郁蔥蔥的枝葉都伸出墻外來。

    謝柔嘉收回視線，問：“找我出來何事？”

    蕭承則指著那個小院子道：“jiejie可知，那兒住的是誰？”

    謝柔嘉微瞇著眼睛望著他，“蕭承則，你知曉我這個從不喜歡拐彎抹角?！?/br>
    他將腿收回來，道：“那條巷子叫做杏子巷，那戶人家住著一女子，據(jù)說是旁人養(yǎng)在此處的外室。哦，對了，那家男主人姓裴?！?/br>
    謝柔嘉聞言，再往那院子里瞧了一眼，這時只瞧見一侍女?dāng)v著一身著白衣，行路如弱柳扶風(fēng)的女子自屋里走出來。

    “聽說她身子不好，平日里甚少出門。但是整條街的人都知曉。每個月她那個生得如同謫仙一般的夫君都會來瞧她。對了——

    蕭承則覷著她的神色，“安樂公主大婚那日，有人也曾瞧見她的夫君出現(xiàn)在那座宅子里。

    謝柔嘉臉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眼睛紅得嚇人。

    “他利用jiejie，羞辱jiejie，也許待他哪一日大權(quán)在握，已經(jīng)不需要jiejie時，jiejie就會被他棄如敝履。”

    蕭承則把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在她耳邊低聲蠱惑，“jiejie，他這樣待你，你難道就要這么算了？”

    “jiejie，咱們玩死他好不好嗎？”

    面色蒼白若雪的少女一把推開他，一言不發(fā)地出了茶樓。

    蕭承則站在二樓窗口望著她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直到那抹緋紅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收回視線

    他想起那日得知她回來后的欣喜，想起聽說她被賜婚時的無措，想起自己正打算入宮去求圣人，結(jié)果卻被不知從哪兒得了消息的父親攔截，之后被鎖在家中，直到她成婚次日才被放出來的絕望。

    縱使成婚又如何？

    以她驕傲自尊的性子，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裴三郎。

    只要她不再愛裴三郎，天長日久，他總有機會。

    *

    謝柔嘉回府時已近晌午。

    文鳶不在院中，只有黛黛一人。

    黛黛見她回來，忙迎上前，還未開口，就聽自家公主問：“新婚那晚，他是幾時回來？”

    黛黛聞言眼里閃過一抹驚慌。

    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早，早就回來。”

    謝柔嘉冷眼望著她，“你在本宮身邊待了多久?！?/br>
    黛黛自幼同她一起長大，她幾乎甚少用“本宮”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