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籠中鳥
一個星期過去了,羅莎琳已經(jīng)可以下床走動,連醫(yī)生都說她康復(fù)得很快。萊恩常在日落時分出現(xiàn),給她帶來熱氣騰騰的晚餐。而阿曼德每天都會陪著她在這層樓的走廊上散步,給她講過去他們一起經(jīng)歷的事。 或許是因為故交的陪伴,羅莎琳逐漸想起了許多細(xì)碎的回憶。 她曾在王國最大型的創(chuàng)投峰會上介紹自己一手創(chuàng)立的公司,春風(fēng)得意; 好友珍妮特牽著她的手,忘記帶傘的兩人肆意奔跑在滂沱大雨中,躲進(jìn)街角一家僻靜的咖啡店; 阿曼德側(cè)過身,將她和慶祝跨年倒數(shù)的擁擠人群隔開。頭頂煙花綻開,五彩的紙屑落在她肩頭,被阿曼德輕輕撣走。在新年的第一秒,唇上傳來溫柔的觸感。 她回想起來的部分大多都發(fā)生在最近幾年。偶爾阿曼德給她講述的故事,也會在她腦海里勾起記憶。 她從阿曼德口中了得知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將公司打造成了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的企業(yè),但阿曼德對他們倆人私下的關(guān)系,只口不提。 羅莎琳撫上自己的嘴唇,回憶阿曼德親吻她時的感覺。仿佛在無數(shù)個日夜里,他們也曾這樣唇齒相依過。但他從不提起這些,或許是因為沒什么好說的。成年人的世界里不僅有愛情,也有單純的rou體關(guān)系,他們可能只是各取所需的露水之歡,羅莎琳對此沒有什么意見。 “在發(fā)什么呆呢,羅莎琳?!卑⒙峦兄掳停A苏kp眼,活像一只求主人關(guān)注的大狗,這副溫順的模樣實在不像一個把她當(dāng)炮友的人。 羅莎琳回過神來,隨便找了個話題:“我在想,什么時候才能下樓逛逛。” 他們坐在這層樓的公共區(qū)域,沙發(fā)簡約舒適,冰箱里的水果永遠(yuǎn)是新鮮的,茶幾上擺放著綠植和小點心。從他們的角度,可以剛好看到電梯。阿曼德被允許自由活動,而醫(yī)生囑咐羅莎琳在康復(fù)之前只能在這一層走動,方便醫(yī)生觀察她的健康狀況。 阿曼德在羅莎琳接受康復(fù)治療時經(jīng)常會下樓閑逛,沒過多久就摸清了這家醫(yī)院的布局構(gòu)造。 這是瓦萊西亞首都最好的私立醫(yī)院之一,他和羅莎琳所在的特診住院部是醫(yī)院一隅的一座獨立三層建筑,穿過一片花園和綠地可以通往其它科室的大樓。 滑翔傘出事被迫降落在鄰國,居然受到了VIP級別的禮遇。 羅莎琳就不那么好受了,她不喜歡被限制的感覺。之前她悄悄嘗試過從電梯間下樓,卻發(fā)現(xiàn)電梯按鈕由服務(wù)臺人工控制,她怎么按也沒有反應(yīng)。 想到這里,她站起來對阿曼德做了個口型:“我去試試?!?/br> 羅莎琳躡手躡腳地走到樓梯間的門口,推開重重的消防門。 警鈴大作。 門后的樓梯上五個壯實的黑衣人和她面面相覷,堵死了她的去路。 喧鬧的警報聲中,羅莎琳撇了撇嘴角,本以為瓦萊西亞人大發(fā)善心,原來她是被軟禁了。 她莫名想到萊恩,他和那些黑衣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給她的片刻溫柔和關(guān)心,原來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晚上羅莎琳早早入睡,沒有給萊恩看望她的機會?;杌璩脸恋乃瘔衾?,好像有人站在她床邊許久,然后離去。 羅莎琳夢見潺潺雨聲中,她對珍妮特說: 我寧愿要一文不值的自由,也不要拘俗守常的富有。 清晨的第一束光灑在羅莎琳臉上,床前似乎有人輕輕挪了一下身子,為她遮住了光線。羅莎琳以為是護(hù)工在給房間里換上新的鮮花,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謝謝”。 對方?jīng)]有應(yīng)答,羅莎琳勉強睜開惺忪的雙眼,看到萊恩捧著剛換下來的花束站在她床前,一下子醒了睡意。 “吵醒你了嗎,羅茜?”萊恩溫柔地將聲音壓低,好像不忍驚擾到她一樣。 他背光站著,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羅莎琳接過萊恩遞來的水,咕咚咕咚地灌了幾大口。 “謝謝你的花,”她心里恨不得能從萊恩嘴里扒出他的真實來意,再揪著他的衣領(lǐng)質(zhì)問他什么時候能放她回家,表面上卻風(fēng)平浪靜,“每天你都是這個時候來換花的嗎?” 萊恩點頭默認(rèn),眼角含笑地望著她。 “起這么早,別忘了吃早飯?!绷_莎琳佯裝無意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醫(yī)院食堂應(yīng)該剛開門?!比R恩也仿佛隨口一提,“我在房間外面等你?!?/br> 他跟將她軟禁起來的人沆瀣一氣,卻給她留了更衣洗漱的時間,多貼心。 在房門輕合的第一秒鐘,羅莎琳朝著門外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早晨涼意絲絲,羅莎琳走出大樓的時候,一件西裝外套輕輕地披在了她肩上。她扭頭,萊恩神情自若,仿佛早已習(xí)慣這種舉手之勞。 他的西裝上沾染著若有若無的玫瑰花香味,羅莎琳趁著萊恩別過頭去的那一瞬間,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得不承認(rèn),是極為好聞的。 食堂里三三兩兩地坐著幾個病人,羅莎琳坐在靠窗的角落,不動聲色地邊吃邊觀察周圍。 早起的病人大多是中老年,一眼望去沒有昨天的黑衣人,看來萊恩支開了他們。 看到對面正對著一碗沙拉細(xì)嚼慢咽的萊恩,羅莎琳頓時食欲減了一半。倒也不是因為她是個rou食動物,而是一看到那張精致的臉上擺著副游刃有余的嘴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羅莎琳忍住將叉子戳進(jìn)萊恩右眼的沖動,叉起一塊雞rou,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送入口中:“每天換新的花,不會有點浪費嗎?” “我把這些花擺到了辦公室里,還有些拿回家養(yǎng)著了?!比R恩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曖昧不已的話,眉梢間透著淺淺的愉悅。 羅莎琳對他有意無意的暗示無動于衷,只順著話題接下去:“你工作這么忙,還每天給我?guī)э?,真是辛苦你了?!?/br>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在哪家餐廳打包的,挺合我口味,我真擔(dān)心出院之后還會再想吃呢?!?/br> 萊恩不覺失笑:“是我做的。你若想吃,康復(fù)后常來我家,我做給你就是?!?/br> “不會很花時間嗎?” “有些工作我安排在晚上了。每天下班之后我都先回家做好飯,才給你送過來?!?/br> 他神情誠懇地解釋道,羅莎琳卻一句也不信。倘若萊恩是瓦萊西亞派來監(jiān)視她的人,大概除了和她套近乎之外,和那些黑衣人一樣,也不會被安排其它任務(wù)。 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 她卻什么都沒有,甚至離不開這立錐之地。 她嘴里也沒一句真心實意,客套話信手拈來: “那等我出院了,天天去你家吃飯?!?/br> 從那個早晨開始,沒有人再阻攔羅莎琳下樓了。 但她是困在屋內(nèi)的飛鳥,不會滿足于出籠的須臾。 而是蟄伏著謀劃掙脫鎖鏈的某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