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的預(yù)產(chǎn)期就在這個月中下旬，因為時間緊，陳寄北當天下班就去蔬菜商店找了程經(jīng)理。

    他是異性，沒夏芍陪著不好去找程文華一個女同志，程經(jīng)理也知道這一點，答應(yīng)幫他問問那房子賣了沒有。畢竟這都過去好幾個月了，誰知道會不會有變化。

    不過夏芍跟陳寄北就此討論過，覺得對方要的高，就算有人買，應(yīng)該也不會兩套都賣出去了。

    果然程經(jīng)理一問，別說兩套了，一套都還沒賣出去。

    “你這眼瞅著要生了，正是用錢的時候，我?guī)湍銈冎v講價吧。”程文華過來給他們回的信。

    她是好心，夏芍也沒和她客氣，挺著肚子一起又去看了趟房子。

    聽說是要買了，那厲叔這回沒太堅持，看在程經(jīng)理和夏芍要生了的份上給便宜了四十塊錢。夏芍和陳寄北左看右看，又商量了番，最終選定了東邊那三間。

    760第二天陳寄北就帶去給了那厲叔，在程文華的見證下拿到了房產(chǎn)證明。

    去接夏芍下班的時候交給夏芍，夏芍松了口氣，“咱們也是有大房子的人了，自己的大房子。”

    “嗯。”陳寄北幫她拽拽圍巾，遮住她因為懷孕圓潤了一圈的小臉，“就是房子一直沒人住，得重新收拾，炕也得烘?zhèn)€幾天。我盡快，爭取在你生產(chǎn)前搬過去。”

    “那是得盡快，郭姐和咱媽都說我這肚子開始往下走了，像是入盆了?！?/br>
    夏芍現(xiàn)在哪還敢坐車后座，也爬不上去，收好房產(chǎn)證明，跟陳寄北一起往回走，“程文華那邊也得好好謝謝，把我做的蘋果脯和蘋果醋送點過去吧?！?/br>
    程文華父親是蔬菜副食商店的經(jīng)理，家里肯定什么都不缺，也就能送點自己做的東西了。

    “好，我去送?！?/br>
    陳寄北爽快答應(yīng)，走出幾步，才發(fā)現(xiàn)身邊人沒有跟上來。

    “怎么了？”他回過頭。

    正是晚上下班的時間，周圍穿梭的全是趕著回家的人群。夏芍整個人罩在厚厚的棉大衣里，溫軟的聲音有些輕，卻穿過周圍一切嘈雜重重砸在了他心上。

    她說：“家搬不了了，我、我可能要生了?！?！

    第111章 崽崽

    來江城半年多了，夏母每天都是掐著時間把飯做好，等著女兒女婿回來吃。

    估計著人該下班了，她就開始頻繁看小座鐘，或者干脆到門口張望，看看人什么時候能到。

    沒想到剛出門，就有人跑了過來，“是、是夏芍家吧？”

    “對啊，怎么了？”

    來人跑得氣喘吁吁，“快、快通知她家里人去醫(yī)院，她要生了！”

    “??？小芍要生了？”夏母趕忙往回跑，去拿早已準備好的東西。

    小衣服、小包被、尿片子，全都是兩份。毛巾、臉盆、暖水瓶，這是給夏芍用的。

    因為夏芍懷的是雙胞胎，陳寄北根本就沒準備請助產(chǎn)士，早就說好了去醫(yī)院生。寧可多花錢，也要確保大人孩子都平安，自從進入十二月份，這些東西就全備好了。

    一大堆東西拿出來，夏母又想到夏芍和陳寄北還沒吃飯，趕緊拿飯盒盛飯。

    就是東西實在太多，她根本拿不了，還好孫清聽到動靜也出來了，“小夏要生了？”一面套衣服一面把臉盆和暖水瓶都接了過來，“您別急，我跟您一塊兒去。”

    來報信的是陳寄北隨便在路上抓的一個食品廠的工人，本來也要進來幫忙。

    見孫清和夏母一起，他一個男同志就沒跟著去，“那我回去了??？”

    “回去吧，謝謝謝謝?！毕哪负蛯O清趕忙跟他道謝，趕到醫(yī)院的時候，夏芍已經(jīng)進了產(chǎn)房。

    這年代選擇在醫(yī)院生產(chǎn)的并不多，走廊里就陳寄北一個家屬。

    男人淡斂著眸立在燈光下，帽沿下一張俊臉神色平靜，一點都不像有些產(chǎn)婦家屬，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zhuǎn)?？吹较哪?，他甚至安撫了一句，“沒事，大夫說還得等一會兒?！?/br>
    很淡定的語氣，聽得夏母心都沒那么慌了，“頭胎是得慢一點?！?/br>
    夏母和孫清放下東西，剛要進去看看，陳寄北望著她，“沒事，媽您不用緊張。”

    “嗯，我不緊張?！毕哪更c點頭。

    話音剛落，那邊陳寄北又道：“大夫說胎位很正，媽您也不用害怕?！?/br>
    夏母再次點頭，這回還沒等她說什么，陳寄北冷淡的聲線已經(jīng)在走廊里響起，“大夫說頭一胎，生一天也有可能，咱們家屬不能緊張，不然夏芍也會緊張。”

    夏母終于聽出不對了，“小陳你不會是緊張吧？”

    不然怎么一直沒話找話？還反復(fù)強調(diào)別緊張，別害怕。

    “沒有。”陳寄北果斷否認，就是否認得太快了，反而更顯可疑。

    看他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孫清實在沒忍住，“噗”一下笑了。

    陳寄北平時多冷多沉得住氣的一個人，黑沉沉的眼眸竟然看了過來，強調(diào)：“我沒緊張?！?/br>
    “嗯嗯，你沒緊張?！睂O清笑著點頭，“你在這繼續(xù)站著，我和夏嬸兒進去看看?！?/br>
    夏芍才剛發(fā)動，哪有那么緊急。人剛脫了外套，正坐在床上和醫(yī)生護士聊天，見到夏母還問：“媽你帶飯了嗎？”對比外面那個，簡直鎮(zhèn)定得過了頭。

    夏母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能點頭，“帶了?！?/br>
    “那你抓緊時間讓她吃。”護士說，“她宮口還沒開，要生早著呢。”

    于是夏母拿出飯盒，夏芍就坐在產(chǎn)房里開始吃飯，偶爾陣痛襲來就停下來歇會兒，陣痛過去繼續(xù)吃。

    她倒不是不緊張，主要是有人比她更緊張，問東問西還制造冷氣，直接被醫(yī)生趕出去了?，F(xiàn)在沒時間管那么多，得趁著陣痛還不頻繁趕緊吃，不然生的時候沒力氣。

    吃完飯，夏芍忍著疼，聽醫(yī)生的不時由夏母攙扶著在產(chǎn)房里走動。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醫(yī)生才說可以了，讓她躺上產(chǎn)床，夏母和孫清則退到了門外。

    接下來的時間好像很漫長，又好像極為短暫，對夏芍來說是，對在外面焦急等待的人也是。

    不知過了多久，產(chǎn)房里傳出第一聲啼哭。

    新生兒不能洗澡，護士開門，把擦洗好的孩子抱出來。

    夏母和孫清立即湊了上去。

    “恭喜啊，生了個大胖小子，五斤一兩?！弊o士笑著道。

    “謝謝?！毙θ莶豢梢种频貜南哪负蛯O清臉上溢出來，夏母更是捂著胸口吐了好大一口氣。

    只有陳寄北點點頭，依舊望著產(chǎn)房，冷眉蹙起，“還有一個，怎么還沒生？”

    “對對，還有一個?！毕哪负蛯O清又把心提了起來。

    已經(jīng)出來了一個，這第二個就快多了，不多久護士抱了孩子出來，“龍鳳胎，姑娘四斤八兩。恭喜啊兒女雙全了，你們家養(yǎng)得好，很少見到這么大的雙胞胎?！?/br>
    “??？同喜同喜！”

    夏母和孫清還在驚喜中，陳寄北已經(jīng)一言不發(fā)，繞過護士進去了。

    夏芍剛收拾好，人還在產(chǎn)床上，面色蒼白，頭發(fā)完全被汗水打濕。

    陳寄北走過去，蹲在床邊，握住她的手。

    那只小手上也濕淋淋的，像剛從水里撈上來。這讓男人掌心不自覺緊了緊，怕捏痛她，又趕緊松了松，好半晌才問出一句：“你還好吧？”

    嗓音比平時更低更沉，細聽甚至有一絲哽。

    夏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剛生完孩子太虛，總覺得手上在顫。

    她輕輕回握住男人，“我沒事，就是剛卸完貨，有點累。”

    “產(chǎn)婦比較配合，情緒也很穩(wěn)定，生產(chǎn)十分順利，放心吧?！苯赢a(chǎn)大夫在旁邊插了句。

    陳寄北神色微頓，仿佛這才發(fā)現(xiàn)屋里還有人，發(fā)現(xiàn)還有兩個娃，“生的什么？”

    醫(yī)生護士：“……”

    夏芍：“……”

    敢情之前出去報了兩趟喜，您一句沒聽進去是吧？

    夏芍實在太累，只問了問幾點了，眼一閉就到了第二天天亮。

    枕邊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被，小嬰兒眼還沒有睜開，呼吸淺淺的，似乎睡得很沉。

    旁邊另一張床上夏母正在給孩子換尿布，孩子大概是哭完了，揮舞著小手小腳還在哼哼。身上是用何嬸兒送的紅布做的貼身毛什兒，已經(jīng)洗過，揉得十分柔軟。

    陳寄北站在旁邊如臨大敵，“她為什么一直哭？不舒服？”

    “小孩子又不會說話，餓了要哭，尿了也要哭，正常?！毕哪咐涞負Q好，三兩下把孩子重新包上。

    陳寄北又低聲繼續(xù)：“包這么嚴，手腳都捆上了，會不會難受？”

    夏母大概是被這個女婿問無奈了，“不包嚴點，孩子手放在臉邊，一動就把自己嚇醒了。”

    陳寄北點頭，一副虛心學(xué)習(xí)的樣子。

    夏芍不知為什么，，就想起那次聽江大夫講避孕方法，男人也是這副表情，回去還整理了筆記。

    她莞爾，下意識摸了摸肚子，摸完才想起來兩個崽都已經(jīng)生了。

    這一動，陳寄北立馬看了過來，“你醒了？渴不渴？餓不餓？有沒有哪里難受？”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夏芍都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好。

    夏母實在忍不住了，商量他，“到上班的點了，你要不要先去小芍單位請假？”

    夏芍生了，要休產(chǎn)假，的確得去一趟單位。陳寄北把剛換好尿布的小女兒放回夏芍床邊，低眸望望夏芍，又看看和夏芍緊挨著的兩張小臉，這才套上外套離開。

    夏母早上抽空回去做了飯，小米粥還熱著，趕緊端過來給夏芍吃。

    粥里還拌了紅糖，配上煮雞蛋，就是這年代的月子飯了。

    夏母把夏芍扶坐起來，一邊幫她剝雞蛋，一邊放輕聲音，“小陳昨晚一晚上沒睡，就靠在窗邊看著你跟孩子。我半夜起來起夜，看他站在那，還嚇了一跳?！?/br>
    好像當初她懷孕，他就是一晚上沒睡，不然怎么知道她踢了十九次被子……

    夏芍想到了昨天男人聲音里那一點哽，和交握時指尖的顫抖，想到每一次感覺到孩子胎動，男人那小心翼翼又期待的模樣，低下眸，“他可能是覺得自己有家了?！?/br>
    有家了，有了妻子，有了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而不是像在曾經(jīng)那個所謂的家里，永遠都只是外人……

    夏芍抬手，指尖挨個碰了碰兒子女兒的小臉，只覺柔嫩得不可思議。

    她穿越前那會兒有句話，叫：“誰帶娃，誰崩潰?！彼幌伦由藗z，困難程度x2，陳寄北估計要頭疼了，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