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她是?劍閣唯二的關(guān)門弟子，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她太年輕了。

    她還來不及涉足那些利益和爭斗，來不及了解楚家面臨的困頓窘境，她被楚苑保護的太好……所以等事情一股腦向她砸來之時，她無?所適從。

    如今卻不一樣了。

    她已經(jīng)在泥沼里摸爬滾打?了很久，她已經(jīng)成了魔尊，所有人都害怕她。

    楚闌舟不會哭泣，亦不會哀求。

    她只會拉著?他的衣領(lǐng)，將頭低了下去，沉聲道：“不要讓我后悔……”

    不要讓我后悔相信你?。

    不要讓我后悔愛上你?。

    誰都可以把?那種骯臟污穢亂七八糟的東西潑到我的身上，我也會挨個報復回去……可我唯獨不希望是?你?。

    楚闌舟深呼吸著?，終于讓自己冷靜下來，松開?了他的衣領(lǐng)。

    她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才?抬起頭——

    宴君安壓根沒有看她，他正在皺眉，楚闌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正落在那灘未知物上。

    濃稠的液體劃過床沿，差一點就要落在她的指尖。

    宴君安偷偷瞄了她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她身旁摸出了一個蓋子，蓋在了瓶口，還在收回手的時候順便用完好未沾染到藥液的手將楚闌舟快要碰到藥液的手攏到了自己的懷中?。

    昨晚一系列動作后，他這才?松了一口氣，又擺回了剛才?的姿勢，嬌弱地歪倒在一邊，用二分凄楚三分可憐四分脆弱的眼光看著?她。

    楚闌舟：……

    這裝的也太刻意了吧？！

    而?且她真的不是?在和他玩那種羞恥的東西??！

    宴君安躺著?等待了許久，對上楚闌舟驚疑不定的目光，皺了皺眉。

    “你?已經(jīng)忘記了剛才?發(fā)生的事情?！毖缇舶櫭紡娬{(diào)。

    楚闌舟意識到自己好像誤會了。

    這廝不會酒還沒醒吧？

    楚闌舟試探性地伸出兩?根手指，在宴君安面前晃了晃：“這是?幾？我是?誰？”

    宴君安認真將楚闌舟不聽話的手攏到了安全范圍內(nèi)，而?后才?輕聲道：“你?是?楚闌舟?！?/br>
    這不是?能認出來嗎？

    不行，完全分不清。

    眼看他又擺好姿勢等待自己，楚闌舟忍不住提醒他：“我沒有忘記?！?/br>
    “這回不一樣啊……”宴君安似是?有些苦惱，咬唇嘟囔道，但好歹動作正常了起來。

    他攏了攏衣衫，坐起身。

    楚闌舟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言論，追問道：“什么？”

    宴君安卻沒有回答，他只是?怔怔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

    他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可楚闌舟卻覺得他在難過。

    “不一樣了……”宴君安重復道，“可我又見到你?了，真好?！?/br>
    他既然以為他在夢中?，楚闌舟也就順著?他的話頭問了下去：“我每次都會對你?做這種事嗎？”

    宴君安搖了搖頭：“沒有，你?一般不會理我?！?/br>
    宴君安一字一句地計算了起來。

    “這是?個好夢。”宴君安強調(diào)，“上一個也是?好夢?！?/br>
    “上一次？”楚闌舟皺眉詢問，“你?夢見了什么？”

    宴君安的臉上掛上了一抹笑：“我夢見你?在我身旁，說你?不想與我私奔，要把?我接回去，接回去見你?的家人?！?/br>
    楚闌舟眉頭擰得更緊。

    宴君安有些惶惑，他伸出手，盡力想要撫平楚闌舟頻起的眉頭，慌忙解釋道：“那是?上一個，我知道你?不愿的，你?不要生氣，我……”

    楚闌舟都快要被他氣笑了。

    感情在這個人眼里，自己那天說的話全都是?他在做夢嗎？

    又可憐又可氣。

    “算了，再有下次我就不會放過你?了?！背@舟瞇起眼，沒忍住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上下點了點。

    宴君安被她搖的有點懵，迷迷瞪瞪點了好幾個頭才?反應(yīng)過來，像是?在思索這一次又是?什么劇本?。

    楚闌舟被自己的判斷逗笑，隨口接了一句：“仙尊休逃，霸道魔尊狠狠愛?！?/br>
    這本?書還是?在春分送給她的那一攤雜書里發(fā)現(xiàn)的，里頭人物活動沒有邏輯，全都為了那種內(nèi)容服務(wù)，皮鞭，鐐銬，蠟燭……花樣豐富到讓魔尊本?尊都為之咋舌。

    她也就隨口這么一說，沒想到在她念出這個書名的下一秒，宴君安竟詭異地低下頭，臉頰上還泛起了微微薄紅。

    這反應(yīng)就有點出乎楚闌舟的意料了

    楚闌舟捏著?他的下巴不讓他低頭，幽幽開?口：“你?果然偷偷看了，對不對？”

    第134章

    宴君安被戳破, 羞窘地低下了腦袋。

    楚闌舟早就發(fā)?現(xiàn)?了，每次在這種事情上，他的臉紅都是裝的, 而且每次這種偽裝都是為了掩藏他下一個目的。

    果然, 宴君安臉頰紅透了, 開?了口：“那……要罰嗎？”

    懲罰這個詞在他們二人之間早已變成了心照不宣的另外一種含義?。

    楚闌舟開?始后悔提這一茬了, 搖頭道：“不要！”

    宴君安正襟危坐，語氣肅穆認真：“可我還未備好繩索和桐油……”

    “也不是！”楚闌舟氣急敗壞，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宴君安被她打斷, 安靜下來。

    他的臉上還頂著楚闌舟剛剛扇巴掌留下來的紅痕, 他原本是會束發(fā)?的 ，今日卻是還未來得及，發(fā)?絲隨意披著，一縷碎發(fā)?垂在胸前，整個人都泛著一股脆弱的感覺。

    楚闌舟終歸是有些心虛, 她撓了撓頭, 開?口就要道歉：“對?不起?……”

    宴君安點了點頭，卻依舊沒有動。

    楚闌舟沒有忍住，詢問道：“你在干什么?？”

    宴君安的眼?睛一眨不眨：“在等。”

    等什么?？

    “你就要消失了?！毖缇驳馈?/br>
    沒頭沒尾, 但楚闌舟明白他在說什么?。

    宴君安將自己當成那種夢境的產(chǎn)物, 他在等待夢境消失。

    可這是不應(yīng)當?shù)摹?/br>
    他是劍尊，距離飛升不過一步之遙，他的道心穩(wěn)固, 不應(yīng)該混淆這些虛幻的假象里，更不該放縱自己, 沉湎其中。

    楚闌舟皺緊了眉：“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分不清的？”

    宴君安一副不太明白楚闌舟在說什么?的樣子?側(cè)過了頭，目光卻還是那種帶了一點難過又有些依依不舍的表情。

    楚闌舟看著宴君安, 忽然想清楚了。

    真假對?他而言沒有意義?。

    宴君安如果真的在乎幻境現(xiàn)?實?，他就根本不會去喝那瓶摻了返魂香的酒。

    他就這樣，一遍一遍看著那道身影出現(xiàn)?又消失。

    楚闌舟無法想象他那時?候是以什么?樣的心情面對?一次次的別離。

    如果自己不在，那么?小一瓶酒他還會存多久？

    楚闌舟不愿意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樣子?。

    得讓他走出來。

    于是楚闌舟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認真道：“我來幫你分清楚?！?/br>
    ……

    宴君安覺得自己大?概已經(jīng)熟悉了一次又一次的幻覺，可這一次的夢境格外奇怪。

    面前的幻覺換了個樣子?，像是一條蛇。

    嗞開?獠牙，眼?眸陰冷的毒蛇。

    每一片鱗片都泛著清泠泠的冷光，像寶石，亦像是隨時?能夠刺破胸膛的鋒銳匕首。

    那條蛇嘶嘶吐著性子?，攀附到了他的身上，一口便采上了鮮紅的朱果。

    嘶——

    這回換到宴君安難堪了。

    哪怕理論知識的確豐富，但宴君安的確不是很擅長對?付這些。

    年少的情思不沾染任何雜質(zhì)，而后，世道艱難，他又與楚闌舟聚少離多，就更加不會考慮這個方面。此?刻猝不及防，這也導致他喪失了先手權(quán)。

    這是一場博弈，喪失先手權(quán)之后，他早已喪失了主動的權(quán)利。

    尤其是在那雙眼?睛之下。

    那雙漂亮的，清澈的，如琉璃般幾乎能照透他內(nèi)心深處的眼?眸。

    糟糕，要被吞吃入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