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闌舟被親得暈暈乎乎，隱約覺得自?己入了?宴君安的圈套。

    萬籟俱寂，星星升起來了?。

    ……

    都是修者也無?需睡眠，胡鬧了?一夜，等天泛魚肚白的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叩叩叩，叩叩叩。

    敲門聲很有規(guī)律，楚闌舟迅速起身，和宴君安對上了?眼睛，躡手?躡腳就想?沿著窗臺爬回去。

    宴君安搖了?搖頭，表示窗口?也有人，不能從那里走。

    楚闌舟眨了?眨眼睛，是在詢問自?己要藏哪里。

    這個場面既視感太強，宴君安莫名靜了?一瞬。

    楚闌舟焦急得很，不明白宴君安為何不回應(yīng)，急匆匆就想?往柜子里躲。

    許是許久不開門，門外的人終于有些不耐煩了?：“楚姑娘，宴公子，早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br>
    宴君安和楚闌舟面面相覷。

    這下不用藏了?。

    開門是吉祥酒館的老板站在門口?。

    她?的臉上帶著笑容，仔細看還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我今早叫姑娘起床，但楚姑娘卻?不在房里，推開門發(fā)現(xiàn)窗子開了?，我就猜想?姑娘應(yīng)該在這里?！?/br>
    楚闌舟臉上帶了?些不自?然?的尷尬表情。

    宴君安臉頰也染上了?薄紅，但還能穩(wěn)得住。

    按照他們兩人的修為本不會出?現(xiàn)這種被“捉j(luò)ian”的戲碼。

    實在是周圍全是楚闌舟的氣息，楚闌舟自?己都無?法分清楚，更何況是宴君安了?。

    明明什么都沒有做，卻?硬生生被弄出?了?一種二人正在茍合的感覺。

    眼看吉祥酒館的老板走在前頭，楚闌舟咳了?一聲想?要解釋一二，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么。

    這東西實在難解釋，很容易越描越黑，反倒坐實了?他們的行為。

    但老板娘已?經(jīng)回頭，楚闌舟支支吾吾，好歹宴君安幫忙解了?圍。

    宴君安的臉本就偏清冷那一掛，板起臉來裝作正經(jīng)的樣子很能唬人：“老板娘，我們在汴州查到了?煞氣的蹤跡。”

    并不需要宴君安提醒，楚闌舟就已?經(jīng)把城防圖交到了?老板娘的手?上。

    楚闌舟虛心請教道：“我不太懂排兵打仗的知?識，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這也是他們昨夜商量好的。

    她?和宴君安的確會很多和劍或者修真有關(guān)的知?識，但他們畢竟都沒有守過邊關(guān)，排兵之事楚闌舟的爹娘知?道，可他們早就死?在了?百年前那場浩劫之中。

    “姑娘記起我來啦！”老板娘接過城防圖，第一反應(yīng)卻?是臉上帶上了?燦爛的笑容。

    楚闌舟有些抱歉：“等我想?起來估計還得再等一段時?間……但你的氣度很特別，是能看出?來的?！?/br>
    老板娘雖然?臉上帶著笑容，可從站得筆直的身形可以看出?股久經(jīng)戰(zhàn)場的肅殺之氣，而且村里這些小?伙子都訓(xùn)練有素聽從她?的命令。

    她?沒有要刻意隱瞞楚闌舟的意思，楚闌舟在外面闖蕩了?那么久，自?然?也可以認(rèn)出?她?的身份。

    老板娘看上去有些失望，她?掃了?一眼城防圖，就收了?起來，用力拍了?拍楚闌舟的脊背：“忘了?就忘了?吧，我們再認(rèn)識一遍就好了?。對了?，我照著你描述過點那種喜歡喝的竹酒學(xué)著釀了?幾瓶，但我沒有嘗過，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你嘗嘗看，是不是同一個口?味？”

    楚闌舟還有點遲疑：“可煞氣……”

    老板娘有些驚訝：“那樣規(guī)整的布局，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難道他們明日就要動手?了?？”

    楚闌舟搖了?搖頭：“那倒是不至于?！?/br>
    布局那樣縝密，肯定要選一個好時?機，要是隨隨便便動手?，豈不是糟蹋了?心血？

    “那就不用著急?！崩习迥锩鎺⑿?，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喝酒要緊，咱們先去喝酒吧！”

    她?的確有資格胸有成竹。

    畢竟她?當(dāng)年可是以凡人之身，集蜉蝣之力，對抗了?仙者都不可敵之物的大將軍。

    第126章

    “軍紀(jì)第三百二十一條, 軍中不得飲酒。”

    楚闌舟來的時候看到酒館里出現(xiàn)了新面孔。

    一個青衫男人坐在堂前，一板一眼地批評道。

    “又不是?在打仗……老師傅快別念了。”老板娘掏了掏耳朵，將手?里的酒壺放到了桌子上, “你喝不喝？”

    那男子收回手?, 默默道：“……喝?！?/br>
    “嘿, 那不就得了?！崩习迥镆桓蔽揖椭滥阈∽由系赖谋砬? 給他們幾個人都斟上了酒。

    “我們這個隊名叫豹騎，當(dāng)年，天子為龍, 余下三個軍隊分別叫虎, 豹，蛇。我們豹騎是?打勝仗打得最多的，大?家也都叫我們破陣軍?！?/br>
    “我叫杜若，這是?我們的軍師，可有文化了, 我的名字就是?他給取的?！崩习迥镄χ噶酥盖嘁履腥? “他叫甄季……季是?出于那什么什么瀑布，香香什么來著？……唉呀不管，反正你就叫他老季就行?了。”

    男人皺了皺眉, 道：“是?"千尋瀑布侵肌冷, 四?季閑花撲鼻香。"的季 ?！?

    “好嘞好嘞?！崩习迥镫S口敷衍道，然后抬眼笑著看向了楚闌舟：“他昨天就想?見你，但?大?家都跑了, 沒人推他，就把他給留下來了?！?/br>
    甄季耳根微紅, 但?還是?很端莊的沖楚闌舟問好：“楚姑娘，好久不見?！?/br>
    他并未起身, 而?是?頗為艱難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楚闌舟這才?發(fā)現(xiàn)他有一條腿從膝蓋往下都消失了。

    已經(jīng)變成厲鬼，應(yīng)該不會再在身體上帶有殘缺才?對，楚闌舟皺了皺眉，想?開口詢問。

    “楚姑娘，你嘗嘗看，好不好喝？”杜若卻端著手?里的酒杯走了過來，“軍師也幫忙看看，這個是?邊防圖?！?/br>
    甄季已經(jīng)自然而?然接過了手?里的圖紙看了起來，楚闌舟失去了開口詢問的好時機，只?能接過那杯酒。

    杜若看上去有些扭捏：“我沒喝過楚姑娘說的那種酒，就按照描述做了，但?我們沒有竹米種不出竹子，也不太方?便出去買，估計做出來的味道也不像姑娘喜歡的味道?！?/br>
    楚闌舟輕抿了一口。

    的確不像，竹酒偏甜，這個酒卻是?烈酒，帶了點邊塞的風(fēng)沙味。

    她面不改色將整碗酒都灌了下去，然后才?道：“很好喝的，我很喜歡。”

    杜若看上去很高興，咧了咧嘴，又忙不迭想?要跑去給楚闌舟斟酒，不過她顯然很有自知之明，嘟囔道：“嘖 ，這不是?我的水平，要是?有點竹米就好了……”

    “你先別跑，你看能不能這樣?……”

    杜若將酒壇放到了楚闌舟的桌子上，然后就湊到了甄季的身邊。

    兩人指著邊防圖，很快就吵了起來，爭得面紅耳赤唾沫橫飛，但?周圍的士兵卻全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楚闌舟看著他們，陷入了沉默。

    宴君安輕輕牽住了她的手?：“沒關(guān)系的，闌舟，你可以?留下來?！?/br>
    楚闌舟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半晌后才?默默搖了搖頭。

    宴君安微微皺了皺眉，他最擔(dān)憂的事情果然發(fā)生?了。

    楚闌舟一直很沉郁，尤其是?在看到汴州的場景之后。

    看到一個歲首楚闌舟可能仍舊會有疑慮，可在看到這些人之后，楚闌舟哪能不明白？

    她寧愿看到地獄一樣?的汴州，卻不愿看到這群“活著”且安居樂業(yè)的“歲首”。

    他們和歲首一樣?，沒有執(zhí)念，原是?不可成鬼的。

    凡人死后自入輪回，可他們受到煞氣侵蝕，又接受了楚闌舟死之前留下來的魔氣，被迫成了厲鬼，只?得強留在人間。

    楚闌舟想?起了歲首做噩夢時的場景，想?起了歲首發(fā)著高燒，口里仍念著她的名字……

    ……可以?說他們的存在，楚闌舟難逃其咎。

    楚闌舟蹲了下來，默默捂住了臉。

    宴君安站在楚闌舟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如果沒有你，他們一樣?也會化為鬼。”

    “汴州失守，煞氣涌入，不止是?他們，憫川會有更多的人成僵成鬼。等到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人間煉獄?！?/br>
    楚闌舟很負(fù)責(zé)，身為最后一個楚家人，她自然而?然肩負(fù)起了拯救蒼生?的擔(dān)子，并且將一切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她想?當(dāng)佛臺上那個悲憫世人的孤零零的神，可宴君安不愿意。

    哪怕她要成佛，也要帶上他。

    一定要帶上他才?可以?。

    可要怎么才?能讓楚闌舟把他帶在身邊呢？宴君安想?了想?，開了口：“如果我當(dāng)時不閉關(guān)，就不會錯過汴州的消息?！?/br>
    楚闌舟瞪大?了眼睛，就連眼睛都忘了遮：“這與你何干？他們本來就有刻意避開你的行?蹤，哪怕不是?當(dāng)日，也會是?下一次。”

    她的眼圈微微發(fā)紅，顯然剛剛才?偷偷哭過。

    宴君安都快心疼壞了，但?還是?接著道：“可我也該知道，我掌握了那么多消息，如果我再查一查，或許就能查到?！?/br>
    當(dāng)年如果他放下對修真?界這些長輩的期待，再多查一點，楚闌舟就不會死去。

    這是?他繼楚闌舟叛宗之后，第二件后悔的事情。

    第一次，他被迫與從小長大?的師妹分離 ，第二次，他失去了自己所愛之人。

    這兩件事皆無法挽回，他們橫亙在宴君安的心間，成了劍尊最難參悟的心魔。

    “這怎么能怪你？”楚闌舟猛得抬起頭，聲音大?到就連原本站在一旁看戲的張大?牛都回過頭來。

    宴君安和楚闌舟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沒有忍住，笑了起來。

    人生?有諸苦。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2

    他們困于其間不得其所，掙扎反復(fù)，卻需要始終向前。

    苦難不可歸咎于己身，這是?他們選擇的道路，前路難行?，好在從不是?她一個人去走這條路。

    篳路藍縷，但?有他和她砥礪前行?，總歸是?不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