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和幾個外地人面面相覷,卡旭心虛極了,笑容更加真摯。 路崢滾下來的位置,是他前天給野豬挖的陷阱。 將路崢從泥潭中拯救出來,良心難安的卡旭還提出,“要不去我們家清洗一下,換換衣裳吧。不遠,再走個幾百米,就是我們寨子了。” 路崢原本想說不用了,但林雙和趙徐之都殷切勸他,加上卡旭也講他們很歡迎外鄉(xiāng)人,只要和他阿姆講一聲,并不麻煩。 盛情難卻,路崢這才點頭。 “你是什么族?”吉木問。 “麗龍族?!笨ㄐ裥Σ[瞇的。 林雙看著卡旭衣服上的瑰麗花紋,細密的針腳和邊緣掛著的銀飾都充斥民族風(fēng)情,很好看,“你們平時都穿這種衣服?”看樣子不太方便,卡旭露在外面的手臂肌rou被齒輪狀葉片刮的通紅。 “今天是慶典,很重要的日子,所以要穿成這樣,平時干活不會穿成這樣的?!笨ㄐ裣蛄蛛p張開雙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大咧咧的他表情一變,“我的天,慶典——對不起,你們可能要晚一點才能換洗衣服,因為我阿姆已經(jīng)去阿祖那里了,我阿姆她們也都去幫忙了,家里沒人?!?/br> 卡旭雙手合十,“你們想不想先參加我們的慶典,再吃點東西?” 林雙他們沒意見,泥人一般的路崢,也只能沒有意見。 上路時,路崢已經(jīng)逐漸適應(yīng)了自己的狼狽,他盡力把自己身上明顯的大塊淤泥污處理掉,但達到體面的效果微乎其微。 兩個學(xué)生都盡量不跟他對視,很怕這一笑,就要延畢了。 好在路崢是個足夠淡然的,已經(jīng)弄不干凈,就沒必要在臟掉的衣服上再做糾結(jié),他問領(lǐng)路的卡旭:“是什么樣的慶典?節(jié)日嗎?” “是我們麗龍主出閣樓的日子,其實就是他十八歲的生日,打這之后,他就可以去找自己的搭襟啦?!?/br> 麗龍族的小孩子按從前的傳統(tǒng),十五歲就算是成人了,也就可以踏上情竇初開,尋找意中人的道路,建立一段兩心相悅的搭襟關(guān)系。 只有麗龍主是特殊的,因為在傳說中,阿圖盧的女兒差點死在她的第一位搭襟手上。 一行人走到寨子時,天空浮現(xiàn)夏日最常見的橙紅色晚霞,只是今天霞光萬丈,昳麗非凡,格外漂亮,太陽墜進茂密的綠林縫隙中隱約露出最后的面孔,瞧著馬上便要西沉入泥土中了。 林雙和趙徐之舉著相機對漂亮的天空拍個不停,路崢的眼神卻被這高低錯落的木質(zhì)房屋后,那高聳入云的碧樹吸引——是望天木。 很明顯,麗龍族的部落生活地距離路崢想要尋找的望天木種群地已經(jīng)不遠了。 進到林地里考察,可以拜托比吉木更熟悉這片雨林的麗龍當(dāng)?shù)厝藥?,住到卡旭家里,環(huán)境也好過他們風(fēng)餐露宿在野外搭帳篷。 這樣一想,摔進泥坑里,似乎是因禍得福。 卡旭帶著他們進入自家院子落腳放下行李,便出發(fā)前往今晚能瞧見麗龍主的地方。 他為了看一眼野豬,回來的已經(jīng)太晚了,從麗龍主青磚的木屋順勢而下的小路,地勢高一點的地方,早就被人站去了,甚至還有不少臉生的,只是一看那盛裝打扮后脖頸上佩戴的金石,就知道是塔木族的。 “這儀式要什么時候開始?”林雙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寨子,人竟然這樣多,道路兩旁都要站滿了,他和吉木竭力避開身后的路崢,誰也不想挨一身泥土。 趙徐之倒是不介意滿身是泥的導(dǎo)師,而且他和路崢本就個子高,在一眾麗龍族姑娘小伙中,可以說是鶴立雞群。 “要等天變暗下來。”卡旭道。 從太陽落山到天黑,等候的時間不算短,最后一絲霞光被夜色吞噬,夜幕降臨,天上明月高懸,繁星如織,恍若一道銀河,這漂亮的光景是城市中見不到的。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鼓聲,擂的震天響,響徹整片綠林,夜里安分的鳥兒再度被驚飛,隨之點亮的是站在蜿蜒小路兩側(cè)麗龍人手中的火把,好似接力一般,順階而下,將方才還黑黢黢的道路照的通明。 幾張大鼓一同敲響,咚咚聲如地動,還有些路崢一行人完全沒聽過的樂器,也奏了起來,伴隨人群中同是麗龍人滿是異域風(fēng)情的吟唱,明明聽不懂詞句,也聽不懂調(diào)子,但那從胸口發(fā)出的嗡鳴極具傳染力,聽得人耳朵發(fā)熱,心口發(fā)緊。 “好像看到人了?!绷蛛p看到了遠遠的一小撮螞蟻似的隊伍。 最前面的人捧著吹奏的樂器,一路走一路吹奏,后面的人手里拎著發(fā)光的火球,一拋一拋地往天上揚,火球如流星墜落,次次都能被完好無損地抓回手里。 而中間呢——是轎輦似的東西,竹編的椅子,四周綁了彩綢,動作起來時隨風(fēng)飄揚,而這竹編的椅子上坐了一個人,太遠,看不清五官,但那艷麗的、真開滿鮮花又綁了彩綢,插上金銀的發(fā)冠,相當(dāng)奪目。 趙徐之用超強變焦的攝像頭對準(zhǔn)遠晃動的人群處拍了一張,調(diào)出底片給林雙看時,兩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林雙一個審美極其刁鉆刻薄的人都開口夸贊:“好漂亮的人。這是你們的神女?” “不啊,”卡旭在嘈雜的人聲和鼓樂中扯開嗓子:“麗龍主,是男伢啦!應(yīng)當(dāng)叫神子啦!” “哈?!” 路崢在他們爭論時,偏頭睨了眼趙徐之手上的相機,畫面拍的有些虛晃,瑩瑩的火光和漆黑的夜色融合,中央是盛裝的花轎上端坐著一個單手支著尖尖下巴,似乎被碩大花冠壓到頭痛的小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