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jié)
未經他人事,莫議他人苦。 他雖然是徐岷玉名義上的師父,但他卻沒有那些所謂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觀念。 在這一點上,他和明黛的看法一樣。 這是徐岷玉的家事,所以他們會將選擇權完完全全地交到徐岷玉手中。 原諒也好,不原諒也罷,那都是徐岷玉自己的決定,他們二人都無權干涉,也不打算插手。 而徐岷玉的答案顯而易見。 但要說真有多恨……其實也未必見得,畢竟徐岷玉雖然年紀尚小,卻并非不明事理、不分善惡之人。 當年的真相已經大白,徐岷玉也知道,設計戕害他父母的,是那個應承安和飛星盟的人,而非整個應家。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回到應家。 因為……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必要。 他現(xiàn)在有師父,有師叔,有這么多關心在乎他的兄弟姐妹,又何必非要同應家扯上關系呢?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就溜了,直奔江淮聲而去。 他心想:相比起自家?guī)煾改莻€和藹‘可欺’的樣子,江淮聲看起來就不是個好相處的,應家的人應該不會往上湊。 事實證明,徐岷玉想得沒錯。 青年不放心明黛的安危,全程抱劍立于臺階之下,寸步不離,渾身氣質冷得就像個殺神似的,下得一旁的值守弟子全程如芒在背,不知不覺間已經滿頭大汗。 聽見動靜,青年睜開眼,淡淡地瞥了徐岷玉一眼。 那眼神中的意思十分明顯:你來做什么? 小家伙臉不紅氣不喘地回懟道:“盯著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奔著你來的,我等我?guī)熓迥?!?/br> “……” 江淮聲一眼就看穿了他那點小心思,但也懶得說什么,再度闔上眼,在心中默默地算著時間。 徐岷玉見狀也嗤了一聲,學著對方的樣子閉上眼,直挺挺地站著,明目張膽地和他較勁兒。 殊不知,江淮聲根本沒把他這些小動作給放在心上。 此時距離明黛進去也有小半刻鐘了,但不知為何,卻一直都沒傳出什么動靜。 就在眾人心思浮動之時,天上忽然“轟”地響起一道晴天霹靂,把谷中之人都給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妖魔來了,頓時引起一陣sao動。 江淮聲猛地睜開眼,目光直直地朝那竹屋看去,毫不猶豫地探出神識,靈光迅猛如閃電。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在剛觸及那道門的瞬間,他的神識便被那門上的結界給擋了回來。 這靈氣波動…… 青年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微微皺起了眉,若有所思。 徐岷玉見狀急了:“你行不行??!” 江淮聲睨他一眼,干脆讓位:“你來。” 徐岷玉理直氣壯地回嗆:“我還沒筑基呢!” 江淮聲懶得理他。 天雷也分很多種,并不是每一種天雷都具有殺傷力。他能感覺得出來,這道雷應該不是沖著明黛去的。 但……依舊很讓人在意。 那結界上的力量,分明是天威。 應家何時同天道扯上了關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那扇房門卻始終沒有打開的跡象。漸漸的,眾人之間的氣氛也慢慢變得微妙起來,最后陷入詭異的沉默。 就在一刻鐘快要結束的時候,天邊再度響起一道驚雷,徐岷玉頓時就按捺不住了,“不行,我要去看看!” 中年修士急忙出聲阻攔:“不可——”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另一邊的江淮聲已經飛身踏上了臺階,值守弟子恪盡職守出手阻攔,但二人修為差距巨大,那弟子根本攔不住他。 唰! 人影未至,劍光已現(xiàn)。 眼看著那劍氣已經殺至門前,竹屋的門忽然被人從里打開,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姐。” 江淮聲連忙收了劍,抬頭朝那處望去,卻正好看見明黛滿臉凝重地從屋內走出來,令他心中頓時一沉。 但顧慮著周圍還有其他人在,他沒有立刻迎上前去,而是提著劍站在原地靜候著,等到明黛走下來之后,才壓低聲音問:“可是出什么事了?” “沒事,不用擔心?!泵鼢燧p輕搖頭,眉頭卻依舊緊皺著,聲音十分冷靜,“不過情況有些復雜,之后再細說——” 她不疾不徐地走下樓梯,扭頭看向那位中年修士:“今日多謝道友熱情款待,但我想我們恐怕不得不告辭了?!?/br> 中年修士見她平安出來,下意識地松了口氣??蛇€沒完全放松下來,卻又聽見明黛說要辭行,頓時又愣了一下,下意識看向那樓上那處竹屋。 房門緊閉著,一片寂靜。 但中年修士的雙眸卻閃了閃,像是從中讀出了什么信息。 外人或許并不知道,但他身為應家核心卻十分清楚……這間竹屋,早就與家主融合為了一體。 這也是剛才他們?yōu)楹谓吡ψ钄r江淮聲硬闖的原因。 整個結界之內都是家主的域場,域場之內,領主為王。明黛能夠平安走出來,便已然代表了家主的意思。 不過來者是客,雖然剛才發(fā)生了一絲小小的摩擦,中年修士還是態(tài)度友好地挽留道:“諸位道友一路奔波而來,想必早已精疲力竭,何不多留兩日,休整一番再出發(fā)?” 明黛:“多謝道友的好意,但如今劍宗內亂,正是危急之際,返程之事確實刻不容緩,實在是抱歉?!?/br>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此事我也同前輩溝通過了,這也是他的意思。” “承蒙前輩指點迷津,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后,我再登門拜訪,答謝前輩的好意。屆時,恐怕還要多麻煩道友了。” 中年修士忙道:“唐道友言重了,哪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如今天下局勢動蕩,正是需要團結一致的時候,莫要再說生疏的話?!?/br> “一筆寫不出兩個劍字,同為劍修,該是我們向劍宗多多討教才是?!?/br> “道友客氣了……” 二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了幾句,先前略顯僵化的氣氛總算是再度緩和下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應家人也不好再繼續(xù)挽留,只得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留各位道友了,稍后我便送各位出谷?!?/br> “多謝理解。” …… 事不宜遲。 半盞茶之后,中年修士帶著他們一行人往外走。 快到外圍時,那條大黃狗不知怎么的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動靜,連著大叫了好幾聲,最后驚動了那些被安置在外圍的村民。 快到外圍時,那條大黃狗不知怎么的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動靜,連著大叫了好幾聲,最后驚動了那些被安置在外圍的村民。 一聽說他們要走,先前被他們救下的那幾個村民連忙圍了上來,拉著幾人的手,嘴唇開開合合,一陣千恩萬謝。 言輕意重。 應家已經接納了他們,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們都會同其他難民一起生活在這里,雖然不知道究竟何時才能重返家園,但總歸是有了安身之所。 從今往后,他們便會在應家安定下來,不用再擔心朝不保夕。 幾個大人被村民們拖住了腳步,大黃狗則一路搖著尾巴跑到了幾個小徒弟身邊,圍著云時直叫喚。 當初因為不小心誤傷了這只忠犬,云時心中十分自責,后續(xù)的治療之事一直都是他在負責。 經過了幾日的相處,一人一狗早就冰釋前嫌,察覺云時要走,它立馬撒開步子追了上來,咬住他的衣袍不松口。 “大黃!” 與此同時,那個小姑娘也追著大黃狗跑上來,將大黃狗呵斥住,一陣兵荒馬亂之后,總算是將云時從狗嘴中解救了出來。 云時松了口氣,正要說些什么,卻見那小姑娘抬起頭,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干凈得讓人心驚。 她眼巴巴地問:“你們要走了嗎?” 云時:“……嗯。” 小姑娘:“是要回家了嗎?” 云時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干巴巴地說:“對,我們要回青山峰了?!?/br> 小姑娘哦了一聲,沉默地勾著大黃狗的脖子,沒再開腔。 她年紀小,也沒見過什么世面,從小到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光是來去也要走上三個時辰。 她并不知道對方口中的青山峰在哪兒,只知道這些仙人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甚至遠到可能一輩子也再見不到。 “云時,走了?!鄙砗髠鱽砻鼢斓暮奥?,小少年連忙回過神,應了一聲,又匆匆忙忙地道別。 “……那,我們先走了?!?/br> 云時不敢再看她,沒等她開口便轉身朝眾人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可當真正要離開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兩眼。 長風里,那個瘦小的身影仍舊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呆呆地摟著大黃狗,和村民們一起目送著他們,蓬亂的頭發(fā)飛舞著,像是一叢掙扎生長的蒿草,看起來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云時心中忽然突突地難受,想到從前的自己,又忍不住轉頭看向明黛,小聲說:“師叔,為何我們不能把她也帶上?” 他看得出來,對方其實很想與他們同行。 那種眼神,他再熟悉不過。 就和當初跪在師父面前、求對方指一條仙路的他一模一樣。 “……不是不能,是不妥?!?/br> 明黛聞言摸了摸他的腦袋,嘆了口氣。云時都能發(fā)現(xiàn)的事,他們又何嘗看不出來呢。 剛救下小姑娘的那一日,明黛其實也曾動過惻隱之心。身為女性,她看不得小孩受苦,更看不得小女孩受苦。 但這個小姑娘和云時的情況不一樣。 她沒有靈根,根本無法修行,若是就此將她帶回劍宗、帶入修仙界,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