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劍已帶著他沖入敵陣之中,破除魔障,取人首級,如入無人之境。 那一瞬間,他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了先前玄誠長老還沒來得及說完的那句話。 道可道,非常道—— “……夫如是乃可稱有道之者,非獨善一峰,而達之萬邦!” …… 南蒼。 明黛忽然心頭一悸。 江淮聲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她的反應:“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師叔?”云時聽見了他們倆的對話,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明黛搖頭:“我沒事?!?/br> 她岔開話題,朝走在前方的徐清川和那應家修士抬了抬下巴,小聲問:“剛才我沒聽清楚,他們說到哪兒了?” 江淮聲:“說到凌陽華墮魔。他和宋寄詞是一伙的。影月峰和西姜峰原本就依附于凌云峰,可惜季元化動作晚了一步,還沒回到中洲便被翁高卓給搶了先?!?/br> “劍宗九峰分崩離析,有些弟子跟隨峰主師長進了魔修陣營,有些弟子則跳脫出來,亂如散沙?!?/br> 他頓了頓,又道:“青山峰上有掌門和謝長老坐鎮(zhèn),你不用太過擔心?!?/br> 明黛:“那就好……” 話雖如此,但不知為何,她有些心神不寧。 但她還沒來得及繼續(xù)細想,眾人便已進了谷。 群山掩翠,曲徑通幽。 穿過山谷入口處那一片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藏玄機的亂石陣之后,眼前的世界便驟然開闊起來。 竹樓聳立,鱗次櫛比。 碎石鋪就的小路一路蜿蜒至半山腰,山林間多見奇珍異草,如此風光,幾乎堪比外界某些大型宗門。 但此時此刻,另一幅光景卻打破了這靜謐的景色。 數(shù)百位流民在谷中支篷搭架,濃厚的藥味撲面而來,身著灰色道袍的弟子們步伐匆匆地穿行其中,人聲鼎沸。 “這些都是周圍流離失所的百姓?!币返闹心晷奘靠嘈χ榻B道。 徐清川恍然大悟。 怪不得先前他提出讓對方接納那幾個難民時,應家人會答應得如此干脆,原來他們一早便在行此善事。 如此看來,倒是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罪過,罪過。 中年修士嘆氣道:“實不相瞞,事發(fā)之初,我們也曾組織族中弟子外出巡邏過?!?/br> “但那些魔修實在狡猾,我族弟子又勢單力薄,根本不可能及時救下所有人,時間一長,魔修力量飛漲,我們也出現(xiàn)了傷亡。” 世家不比宗門,其中弟子大多都是家族血脈,人數(shù)稀少,并且情誼深厚。如此一來,應家哪怕想要繼續(xù)救人,也實在是有心無力。 徐清川鄭重道:“先前多有冒犯,我代表我這些弟弟meimei,向您賠個不是?!?/br> 中年修士連忙擺手:“道友言重了?!?/br> 明黛一行人先前對他們有所提防,他們又何嘗不是呢?畢竟卦象只能推出有客來訪,卻測不出人心險惡。 他唏噓道:“如今世道大亂,出門在外,是該小心些——到了?!?/br> 眾人抬頭,在一處高大的竹屋前停了下來。一位同樣身穿灰色道袍的年輕弟子原本正守在屋外,見狀沖他們鞠了一躬。 弟子問:“敢問哪位是唐長老?” 明黛:“我便是?!?/br> 那弟子聞言轉向她,恭敬地說:“家主已等候多時,請?zhí)崎L老隨我來?!?/br> 明黛聞言微怔,片刻后微微頷首:“那就有勞帶路了?!?/br> 一番對話過后,她跟在那弟子身后,抬步往樓梯上走去。與此同時,江淮聲動身跟上,可就在此時,那弟子卻停下了腳步。 他轉頭面帶歉意地說:“前輩請留步,家主交代,只見唐長老一人?!?/br> “?” 徐清川:“這是何意?” 中年修士:“呃……” 那弟子也一臉為難:“抱歉,我們也不清楚,但這是家主的命令?!?/br> “沒事,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你們在外面等我一會兒,我去去便回?!泵鼢煨闹幸灿行┰尞?。 但一路走來,那些難民臉上的生氣做不得假,她覺得此處的應家人,應該是和那個應承策有所不同的。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來對方要害她的理由。 江淮聲沒說話,似乎也是在權衡。 片刻后,他才抿唇道:“一刻鐘。” 若是一刻鐘之后,還見不到人出來,他便是闖也要闖進去。 明黛:“好?!?/br> 幾人意見達成統(tǒng)一,那弟子這才帶著明黛繼續(xù)往上走。 竹梯不短,差不多有兩層樓那么高。二人來到屋前,弟子輕輕叩門,上面覆蓋著一層結界。 “家主,貴客到了?!?/br> 片刻后,門內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請進,咳咳……” 話音落下的同時,那結界如波紋般蕩開,弟子推開門,一股難聞的藥味混合著熏香撲面而來。 第194章 ◎妄鏡◎ “唐長老,請?!?/br> 少年恭敬地側過身,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明黛聞見那空氣中的味道,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 她活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一邊服藥一邊熏香。她雖然不通醫(yī)理,但好歹還有些常識。 大部分疾病對應都講究通風換氣,閉門熏香無疑是反其道而行之,空氣非但不能流通,反而變得越發(fā)渾濁,稍不注意便容易使病情加重。 應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應該不會不懂這些,怎么會犯這種錯誤? 明黛心中疑惑,但到底是在別人家的地盤上,她又是初來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最后她也沒多說什么,道了一聲謝,抬腳步入房中。 屋中面積不小,各式裝潢一應俱全,看得出來家境殷實,但由于窗門緊閉,光線有些偏暗,熏香和中藥的味道混在一起,揮之不去,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人不由得心生警惕。 與此同時,在她身后,少年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來自身后的光線消失,結界也重新閉合。偌大的房間內只余下明黛一人。 門鎖響動的那一瞬間,周圍的氣氛也不可避免地發(fā)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但明黛也沒表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緒,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最后將目光停在了面前不遠處的那一扇巨大的屏風上。 一般情況下,屏風上都會有些畫作書法之類的作為點綴,但如今擺在她面前的這扇屏風上卻是空無一物,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道身影側臥在屏風背后。 “來了啊?!币坏郎n老的聲音從屏風背后傳來,伴隨著幾聲咳嗽,聽起來有些虛弱。 屋內很靜,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明黛猶豫了片刻,站在原地沒動,對著那屏風的方向拱手行禮道:“晚輩唐明黛見過前輩?!?/br> “久仰南蒼應氏之名,今日終于有幸得以一見,卻是在如此匆忙的情況下……還望前輩不要覺得冒犯才好?!?/br> “小友謬贊咳咳……” 話音響起的同時,屋內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衣料摩擦,屏風上的那道身影也慢慢挪動,靠坐在榻上。 “正所謂英雄出少年,唐小友的英勇事跡,哪怕是我這個糟老頭子也有所耳聞,相比之下,應家這些不成器的,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屏風背后的老者似乎病得不輕,每說幾句話便要喘幾口大氣,咳嗽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內,無端地讓人有些緊張。 明黛:“前輩過譽了。” 她頓了頓,在繼續(xù)寒暄和直奔主題中猶豫了一瞬,還是選擇了后者,開門見山地問:“進谷之前便聽應家道友說,前輩已經(jīng)等候我等多時?!?/br> “不知前輩特意將我召來,究竟所謂何事?” 她這話問得十分直接,甚至有些不太客氣,但實在是時間有限,她也就顧不得那些禮數(shù)了。 屏風背后的那人似乎也沒想到她會如此開門見山,沉默片刻后才開口回應道:“既然小友主動問及,那老朽也就不再賣關子了。” “實不相瞞,今日相邀,是老朽有一事相求。茲事體大,還望小友能夠不吝相助……” 那聲音實在是太過虛弱,話還沒說完,他忽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動靜之大,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前輩?” 明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出了事。但她并沒有立馬上前查看,反而還謹慎地往后退了半步,擔心有詐。 片刻后,察覺到對方的反應不似作假,她又才兩三步繞過屏風,果然見一鶴發(fā)老者正纏綿病榻之上,咳得撕心裂肺。 四周的靈氣以那老者為中心,陷入了一種極度紊亂的狀態(tài),仔細一看,竟是他體內的靈氣在不斷地往外散溢! 明黛:“我去叫人!” 靈氣紊亂并非小事,明黛與對方素不相識,斷不可能貿然插手。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去通知應家的人。 可她才剛轉過身,正要往外走,背后卻傳來老者的聲音,邊咳嗽邊止不住地擺手:“小友留步……咳咳……” “老毛病了,犯不著叫人……” 似乎是怕明黛沒聽清,他一連重復了好幾次,態(tài)度十分堅決。 明黛:“可是您這——” 應老:“沒事,咳咳,老朽心中有數(shù)……勞煩你幫我端一碗安神藥即可,應當是在桌邊……” 明黛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什么也沒瞧見,反倒是在另一邊看見了一個茶爐,上面放了一盞茶壺,下面用靈火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