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jié)
奇安在那只大妖的帶領(lǐng)之下,先是去找巫醫(yī)清理了瘡面,而后又穿過重重守衛(wèi),最終來到了一處山門前。 一行飛鳥從林中驚飛,呼啦啦地掠過穹頂,而后又遠(yuǎn)遠(yuǎn)地盤旋下來,停在樹梢上,歪著腦袋打量他們。 還未過山門,奇安便感受到了一陣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像是回到了青山峰上。 明明離開劍宗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卻莫名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大妖停下腳步,語氣十分客氣:“再往里走便是禁地了?!?/br> “其中有一方溫泉,乃是同時引了地?zé)崤c靈泉之力所建造的,泉中靈氣純粹,又不至于太過霸道,正適合療傷?!?/br> “我等身份低微,又有孽氣在身,無權(quán)進(jìn)入,少……少俠一直沿著這條路往里走,莫要回頭便是?!?/br> 妖族的修行方式與人類略有不同。 既可以依靠吐息納氣修煉自身,也可以憑借吞噬他人或者妖獸的妖丹來助長自己的修為,兩種方法都十分普遍。 前者見效慢,但勝在妖丹純凈;后者來見效極快,卻會在妖丹周圍形成一層難以消散的孽氣,被靈氣所排斥。 隨著吐納修煉,這些孽氣會被慢慢凈化掉,但若是貪心不足,一味地依靠吞噬來晉級,體內(nèi)的孽氣便會越累越多,最后爆體而亡。 可話又說回來,西海地處偏遠(yuǎn),靈氣本就稀薄,單純依靠吐納,修為很難精進(jìn)。 這種情況下,能夠成為“大妖”的,手上不可能沒沾過血。貿(mào)然靠近靈泉,無異于自討苦吃。 因此奇安也沒勉強(qiáng)。 他點(diǎn)點(diǎn)頭,用獸語說:“多謝。” 大妖:“少俠不必客氣?!?/br> 他低著頭,態(tài)度越發(fā)恭敬。 而奇安則抬起頭來將那山門謹(jǐn)慎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才邁開腳步,拖著一身的傷病,慢吞吞地穿過山門,身影消失在一陣薄霧之中。 與此同時,樹上飛鳥落地,化作一道人形。觀其氣息,竟也是一只大妖。 飛鳥問:“情況如何?” 另一人答:“的確是伯都血脈?!?/br> 二人望著那山門,神色說不出地凝重。 大妖先前撒了謊。 他確實(shí)身懷孽氣,無法靠近靈泉,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此處山門早就被犽下了禁制,除了直系血親,無人能進(jìn)。 但除了當(dāng)年的英夫人,犽再也沒有過別的女人,而先王的那些子子孫孫更是早在他篡位之時便被他滅了個干凈。 算來算去,便只剩下一個可能。 …… “這么說來,當(dāng)年那個孩子果真沒死?” “噤聲。” “怕什么,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是說那孩子剛生下來便被王上……” “——便被如何?” 飛鳥話還沒說完,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冰冷得沒有任何情感起伏的聲音。二人頓時渾身一震,噤若寒蟬。 犽:“說?!?/br> 二人隨著犽征戰(zhàn)多年,深知他的脾氣,飛鳥索性咬咬牙,硬著頭皮道:“屬下有一惑不解,還請王上明示?!?/br> “當(dāng)年的事,雖然鮮少有人知,但若是屬下沒猜錯的話,此子應(yīng)是先王與英夫人的遺腹子,對吧?” “王上當(dāng)年既然厭惡地恨不得將其掐死,如今為何又要大費(fèi)周章地將他找回來?”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道強(qiáng)大的妖力驟然襲來,飛鳥閃躲不及,直接被那力道擊中,狠狠撞在山上,幾乎快要將他震碎。 犽冷笑道:“朱女一族的人讓你來問的?怎么,以為我要死了,這就坐不住了?” 飛鳥的瞳孔瞬間放大,露出深深的恐懼:“王上——” 犽:“收起你那些心思!” 強(qiáng)大的威壓瞬間鋪開,另一只大妖也承受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上息怒。” 犽:“怎么,你也是同盟?” 大妖:“……不是。” 犽:“那就滾遠(yuǎn)點(diǎn)?!?/br> 他盯著不遠(yuǎn)處奄奄一息的飛鳥,眼神陰狠:“看在你這么多年功勞的份上,本座暫時可以饒你不死?!?/br> “但有一點(diǎn),你們最好記牢了?!?/br> “本座的事,還輪不到你們來過問?!?/br> “滾。” …… 對于外界所發(fā)生的事情,奇安一無所知。 穿過那道山門之后,眼前的世界豁然開朗,奇安謹(jǐn)記著大妖的囑咐,全程沒有回頭,悶著腦袋往前走,最后竟是來到了一處山崖邊上。 山崖的側(cè)面被罡風(fēng)挖空,天然的石柱撐起石壁,形成了一條長長的廊橋。 而在那廊橋的盡頭,則是一座自懸崖峭壁上鑿就而成的精美宮殿,晃眼望去,就好像漂浮在云海中一樣,讓人不由得為其驚嘆。 奇安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 生怕驚擾了萬物生靈。 穿過廊橋之后,他來到了那處石殿前,還沒等他靠近,那大門緩緩打開,果然露出一方熱氣騰騰的溫泉來。 風(fēng)一吹,熱浪與靈氣撲面而來。 吹得他心曠神怡,也吹得他體內(nèi)潛藏的魔氣越發(fā)躁動不安,帶來清晰而難以忽略的疼痛。 奇安不敢大意,連忙定了定神,三步并作兩步地躍上了臺階。 按照巫醫(yī)的囑咐,他體內(nèi)魔氣堆積太久,使得傷口遲遲無法愈合,需要先在殿中借助靈氣靜休,不能貿(mào)然下水。 但奇安等不了那么久。 他不想讓其他人擔(dān)心,也不想……受那個人太多恩惠。 大虎謹(jǐn)慎地繞著那溫泉走了半圈,確認(rèn)池中沒有危險之后,毫不猶豫地下了水。 溫?zé)岬娜^傷口,瞬間變得刺痛,令他克制不住地戰(zhàn)栗起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魔氣的存在,水中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朝他涌來,穿過傷口、刺入骨縫,兩種力量很快便在他體內(nèi)形成了對抗。 奇安緊緊地咬著牙,巨大的疼痛宛若潮水將他包圍,痛得他近乎失聲,鮮血在池中蔓延。 漸漸的,水氣模糊了視線,連神經(jīng)似乎也開始變得麻木,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一股無形的力量忽然將他從那一池溫泉中拎了起來,丟在地上。 “不要命了?” 奇安慢慢睜開眼,看見犽站在不遠(yuǎn)處,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仿佛是在注視一只螻蟻。 “……” 奇安勉強(qiáng)撐起身子,一言不發(fā)地又要往池水中去,結(jié)果卻一頭撞在了一堵無形的墻上。 他腳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身后再度響起那人的聲音。 “怎么,還不死心?若非本座來得及時,你已經(jīng)死了?!?/br> 奇安忍無可忍,低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可憐?”犽忽然大笑起來,“誰說本座在可憐你?” 話音還未落下,他臉上的神情陡然轉(zhuǎn)陰,竟是直接用妖力將奇安拎著尾巴倒吊起來! 奇安:“放開我!” 犽充耳不聞,冷笑著說:“你以為你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拜誰所賜?” “那老雜種荒yin無度,遺珠無數(shù),最后竟是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rèn)得,強(qiáng)娶為妾,可笑至極!” “這是天道的懲罰!” “當(dāng)年本座苦心相勸,可你娘卻一再心軟,為了將你這孽種生下,甚至不惜與本座決裂——你說說看,你憑什么想死就死?嗯?” 奇安大怒:“閉嘴,你胡說!你這個劊子手根本不配提她!” 犽:“你以為是我殺了她?” 奇安:“難道不是嗎?!這些年來,我們母子倆東躲西藏,全都拜你所賜!還有天雨果——” “你為了一己私欲,不惜與邪魔合作,助紂為虐,你不光背叛了自己的族人,還害慘了整個修仙界!” “你怎么配提我娘的名字?” 奇安越說越激動。 可令人意外的是,犽聽了這話,非但沒有表露出生氣,反而突然笑了。 他問:“誰告訴你的?宋寄詞?還是螭龍朱女的人?讓我猜猜,該不會是前些日子才告訴你的吧?” 奇安心頭一驚。 犽說得沒錯,這些消息,其實(shí)是那日他與宗子逸一起前往宗家的途中,有人故意透露給他的。 這也是為什么他會與宗子逸走散的原因。 事發(fā)突然,當(dāng)時奇安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畢竟時機(jī)太過巧合,甚至可以說是疑點(diǎn)重重。 可當(dāng)他得知,在他離開西海不久之后,伯都的妖兵便蕩平了村莊,他娘也因此撒手人寰……奇安根本無法平靜下來。 這些日子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更是一直處在痛苦與煎熬之中難以自拔,也無法與人述說。 他根本不在乎有沒有爹,他只想見他娘,他滿心歡喜地期待著學(xué)成歸家,卻不曾想,當(dāng)年一走,便是永別。 如果當(dāng)年他沒離開西海,如果當(dāng)年他娘聽勸,沒有把他生下來…… 奇安隱隱有些動搖,卻還是咬牙道:“與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