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數(shù)里之外。 三界城邊,荒郊野嶺。 群山之間,兩座孤仞突兀地聳立著,枯枝如鬼爪,狂風(fēng)如鬼哭。 此處便是無名雙山。 也是連通西海與南蒼的要塞。 只是這要塞險峻,出入僅有一條官路,稍不注意便會葬送性命,哪怕是經(jīng)驗再老道的商隊也絕不會在夜間冒險通行。 可此時此刻,在那山腰之上,卻有兩道黑影疾馳而過。 其中一人身影飄逸宛若鬼魅,虛幻得好似一團(tuán)黑色的霧氣;而另一人同樣身手不凡,步伐敏捷,雖落后數(shù)米,但仍舊緊隨其后。 大雨仍未停歇,稀里嘩啦地穿林打葉。 在風(fēng)雨的掩蓋之下,打斗的動靜便變得隱蔽了許多,可暗中殺氣卻半分未減,甚至越發(fā)兇險。 只見前方的宋寄詞一揮袖,數(shù)只魔蝶從她袖間飛出,不過剎那便化作柄柄黑色短刃,破開雨簾直沖明黛面門而去! 這一擊,她用了十成十的力。 那速度之快,幾乎是眨眼間就到了明黛的面前,刃尖淬著點(diǎn)點(diǎn)寒光。 可身為當(dāng)事之人,明黛卻絲毫不慌。 她是風(fēng)火雙靈根,任憑山間雨勢再大,只要有風(fēng)在,便是她的主場。 眼瞧著那幾把毒劍越來越近,她瞅準(zhǔn)時機(jī)凌空一躍,踩著樹冠乘風(fēng)而上,一個飛身便毫不費(fèi)力地避開了對方的攻擊,并順勢拉近二人距離! 卻不料,一擊未中,那幾把短刃竟是齊齊掉頭,帶著破空之勢,直沖她后背襲去! 霎時間,寒芒乍現(xiàn)。 只可惜,劍快,風(fēng)更快。 狂風(fēng)化刃,短兵相接,林葉簌簌。 疾風(fēng)驟雨之下,不過眨眼的功夫,那幾道短刃便化作魔氣消散于天地之間,徹底消弭。 然而還未等明黛松懈片刻,新一輪攻勢又再度襲來,招招陰辣狠毒,直沖命門而去,擺明了是要置她于死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明黛處境被動,只能咬緊牙關(guān)提氣應(yīng)戰(zhàn)。 但她內(nèi)心深處卻十分清楚,再這樣消磨下去,吃虧的肯定是她自己。因此大部分時候,明黛都是能躲就躲,盡量節(jié)省幾分力氣。 宋寄詞的招雖然密,但實(shí)際的威力卻不見得有多強(qiáng)——至少還沒到能夠一擊斃命的程度,頂多是有些麻煩而已。 可若是因此將她看輕,那才是真正的著了道。 先不提她殺死應(yīng)承安時所露的那一手,光憑明黛追著她跑了大半個三界城都沒能將她追上,便能瞧出一絲端倪。更別說她還同魔有著直接關(guān)聯(lián)…… 如此攪風(fēng)攪雨之人,絕不可能是等閑之輩。 可話又說回來,假如宋寄詞真的有那么厲害的話,為何此時卻又遲遲無法將她甩開? 明黛想來想去,最后只能得出一個答案——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換句話說,宋寄詞是故意的。 她既要明黛追,又要明黛追不上。 這讓明黛心中有些不太痛快。 她不喜歡這種被牽制的感覺。 從表面上看,宋寄詞殺招不斷,攻勢十分兇猛,確實(shí)符合魔的作風(fēng),可實(shí)際上卻是處處留手,刻意留有余地,讓明黛有機(jī)可趁。 也正是因此,明黛才敢大膽猜測:對方繞這么大一圈的真正意圖恐怕并不是想要將她甩開,而是為了誘她深入。 雖然她暫時還不清楚宋寄詞此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一旦落入圈套,她便徹底失去了主動權(quán)。 思及此處,明黛再度提氣,趁著風(fēng)起驟然加速,與此同時,無數(shù)飛葉在靈力的作用下匯集于她身后,枯枝作筋,飛葉為鱗,姿態(tài)張揚(yáng),好似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 “去!” 青龍直轉(zhuǎn)而下,無聲咆哮,帶起狂風(fēng)陣陣,不過瞬間的功夫便攔住了宋寄詞的去路。 風(fēng)沙迷眼,后者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但面上卻絲毫不見慌亂。 只聽她開口道:“該說的話,本座早就說盡了。長老既然不打算與本座同盟,又何苦窮追不舍?” 明黛:“這話應(yīng)該是我來問你才對吧?” 她也懶得再同宋寄詞爭辯,開門見山地問:“說吧,那些弟子究竟在何處?” 宋寄詞:“自然是在隱蔽之處?!?/br> 明黛:“看來師妹是不打算說實(shí)話了。” 宋寄詞輕笑:“長老這話說的可就差遠(yuǎn)了。怎么會是我不愿意說呢?!?/br> “這些時日里,長老對寄詞照顧頗多,按照本心,寄詞自然是愿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就怕長老——” “沒命聽呢?!?/br> 話音落下的瞬間,只見她往空中隨手一抓,濃郁的魔氣自她掌中冒出,不過片刻便凝出一把邪劍,再一眨眼,她已然置身于龍頭之上,提劍欲斬! 宋寄詞速度奇快,但明黛的反應(yīng)也不見得有多慢。 幾乎是在宋寄詞閃現(xiàn)龍頭的那一剎那,她便立刻調(diào)動靈力迅速迎戰(zhàn)。 別忘了,這并非是一條真龍,而是一條枯枝作筋,飛葉為鱗的用靈力湊在一起的散裝龍。 既然是散裝的,那豈不是她想怎么裝就怎么裝? 眼見著宋寄詞手中的邪劍緩緩舉過頭頂,一道巨大的劍影自其背后浮現(xiàn),光華暗涌好似閻王判官—— 那威風(fēng)凜凜的青龍卻忽然就散了。 散了?! 情況實(shí)在是發(fā)生得太突然,哪怕是宋寄詞也不由得晃了下神,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究竟是什么情況,自己竟然已深陷風(fēng)暴之中! 原來那青龍剛才根本就不是散了,而是直接改變了形態(tài),看似潰敗,實(shí)際則悄無聲息地將她包圍其中! 罡風(fēng)烈烈,飛葉為劍。 不過片刻的功夫,宋寄詞身上便多了不少細(xì)小的傷口。 尤其是臉。 宋寄詞心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沒有人不在意容貌。 尤其是在經(jīng)歷了不知道多少個輪回的容顏衰弛之后,這些年來,她最在意的就是這張臉。 可如今卻有人膽敢在上面留下了傷疤。 她突然就笑了起來,先是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啜泣一般,而后又陡然放開聲音,肆無忌憚地大笑,好似鬼哭狼嚎。 她輕蔑地說:“唐長老倒是膽大。難不成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本座?未免也太狂妄了些!” 明黛自然知道光憑這風(fēng)陣根本困不住她的,因此也不打算同她多言,一字一句地說:“我再問最后一次,那些弟子究竟在何處?” 宋寄詞:“殺光了?!?/br> 殺光了? 明黛聞言心頭大震,結(jié)果抬頭便瞧見一雙蛇蝎般的眸子正滿眼戲謔地看著她。 明黛立馬反應(yīng)過來,自己又被擺了一道。 她得眼神頓時就沉了下來。 宋寄詞見狀,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濃:“本座倒是不知道,昔日不可一世的唐長老在百無聊賴地授了幾個月的課之后,竟把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弟子看得如此重要?!?/br> “說來說去,不過幾個小孩而已,長老這么著急做什么?總歸都是要塵歸塵土歸土的,又何必急于這一時?左右也沒剩多少時間了,不如地下再相聚吧!” 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實(shí)話了。 明黛心中一橫,隱隱動了殺氣。 可就在這時,山頂上卻傳來一聲虎嘯,聲音洪亮,威動四方。 宋寄詞頓時臉色一變。 明黛原本還在分辨那究竟是妖獸還是其他什么,見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竟是連奇安也一起抓了! 明黛心中狠狠一沉,頓時連劍陣中的宋寄詞也顧不得了,腳尖一點(diǎn),就要往山巔飛身而去,可就在這時,宋寄詞的聲音卻從背后冷冷響起—— “既然長老一心尋思,那就別怪本座不客氣了?!?/br> 霎時間,魔氣沖天! 明黛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卻見一道道紅色的眼睛自黑云中接連亮起,赫然是一只又一只的天魔! 第161章 ◎?qū)?zhàn)天魔◎ 剎那間,天地色變! 層云之中,一雙雙猩紅的魔眼自虛無中睜開,無聲地注視著這一方世界。 恐怖的氣息瞬間籠罩整個山間,宛若死神降臨。 那一刻,一種難以言喻的戰(zhàn)栗感從背脊爬上頭皮,明黛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仿佛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分毫都動彈不得。 那是人類潛意識里對危機(jī)的畏懼。 雨重云也重,漆黑一片,壓得人喘不過氣。 電光之火之間,明黛突然明白,為什么近日會一反常態(tài)地陰雨連綿,為什么宋寄詞會故意挑在今天動手,又為什么會刻意將她引來此處,并不斷強(qiáng)調(diào)著什么“獻(xiàn)祭”—— “因為月上銀梢之時,便是魔靈更迭之日。”她聽見宋寄詞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