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在京內(nèi)的侯門貴胄皆有一份，更是邀了不少清流書香門第，剩余的帖子也都分發(fā)了出去，至于哪家有本事拿到，那便是哪家來了。

    往年宋國公府辦了元宵燈會，帖子自會往各宮送上一份，東宮也是不少的。

    盡管知道太子殿下不會去，但明面上的禮數(shù)得做足，至于李明衍這邊會稍稍提及讓陸云檀若嫌悶可去看看宋國公府辦的燈會，不過陸云檀向來沒去過。

    “娘子以往不去倒是無礙，那時在他們這等人家眼中，左不過是平南侯府的小娘子不去罷了，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庇裙霉玫?。

    陸云檀將帖子反復翻看了一下，繼而放下認真道：“明白的，姑姑，詔書已下，如今許多場合我都得去了。不過聽說今年宋國公府元宵燈會辦得隆重盛大，想來……也是得了圣上與殿下的意思，想著讓順和公主出嫁前心情愉悅些吧?！?/br>
    尤姑姑收好陸云檀放下的帖子道：“圣上日理萬機，自然想不到這一層，cao這心的、無非便是殿下罷了，雖說正過年關(guān)，要比前后時日事務少些，可殿下是太子、又能少到哪里去，如今還管著兄弟姊妹的各檔子事……”

    想想都覺著累極。

    “姑姑，你也說了殿下是太子，他自然要比旁人cao心些的?！标懺铺闯了剂艘粫旱馈?/br>
    是了，所以之前在她的事上，他也是cao心至極的。

    “自古皇家兄弟姊妹，明面上都是兄弟和睦、姊妹情深，可一轉(zhuǎn)頭就冷臉各走各的道，這是常態(tài)，至于什么兄長對弟妹的愛護，弟妹對兄長的敬悌，更是奢望……可殿下……”

    “殿下若不是這般，也便不是殿下了?！标懺铺脆艘痪?。

    所以對她盡全力的負責，甚至給了太子妃之位，也是殿下會想出來的萬全之策吧。

    殿下既然給了，她就盡可能坐好這個位置。

    陸云檀隱下眼中的點點失落，繼而揚起笑容道，“姑姑，我們先去備好過幾日去元宵燈會的衣裳罷?！?/br>
    不同于之前那般，妝容衣裳什么的都可隨意些。

    如今只要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無數(shù)雙眼睛便盯著，不管怎么樣，至少要做到不能給殿下丟人吧。

    “是要備好的，娘子有這心思，奴婢就放心了！”

    尤姑姑聽了這句話，眼睛頓時一亮，美人誰不愿意看？

    這千嬌百媚的美人更是稀罕，這宮里總說哪個宮哪個殿的娘娘容貌傾城，可真與他們東宮的陸娘子比比，還是略遜一籌，可他們陸娘子不常出去，隨意得很，京內(nèi)見過的人呢更在少數(shù)，因此名聲不在外。

    有時她甚至想，這崇文館的太傅太師輪番上陣，娘子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殿下是不是刻意借著這等事，不放出宮，更不放娘子在眾人面前現(xiàn)身，倒像是在藏起來似的。

    ……這是殿下！

    殿下怎么會做出這等事來！

    對殿下的這些揣測，當真是大逆不道，掌嘴，掌嘴！

    尤姑姑這念頭很快就打消了，也從未再想過。

    一個下午，陸云檀與尤姑姑便在宜春宮西殿挑衣裳與料子，到了晚間，李明衍來了，與陸云檀一道用晚膳，陸云檀吃飯有些心不在焉。

    李明衍淡淡的眼神一直定在她面容上，似是隨意問道：“有心事？”

    心事倒談不上。

    陸云檀決定還是開口，聲音放輕放小道：“殿下應當也知道的，宋國公府送來了元宵燈會的帖子?！?/br>
    “不想去？”

    陸云檀連忙搖頭，有些小緊張道：“并非不想去，只是想問問殿下，要不要一同去？”

    僅僅普通的一句邀請，就惹得她背后一身汗，心口處砰砰直跳。

    也唯有她自己知道她自己的心思。

    高德勝聽這話，布菜的動作略一停頓。

    這燈會每年京內(nèi)稱得上尊貴的人家都會在元宵前后辦上那么一場，宋國公府辦得數(shù)一數(shù)二，所以一帖難求。

    但殿下向來是不去的，因著送來帖子的人家不少，像殿下這身份，去了哪家、不去哪家都不好，干脆一家都不去，落得一身清凈。

    這也符合殿下的做事風格。

    可如今陸娘子這般邀請……

    第39章 幫個小忙

    ◎慢慢來吧?！?/br>
    尤姑姑也知殿下向來的作風, 與高德勝一同悄悄看了一眼殿下，不過馬上縮回眼神，不再看。

    可那耳朵還是時刻豎著, 一點話都不想落。

    李明衍放下了手中筷, 視線投向旁側(cè)的陸云檀身上，目光凝定問道：“你想我去嗎？”

    陸云檀本來想著借著用膳的機會，似是隨意提出的一句邀請, 這樣被殿下拒絕了，也不會讓二人之間顯得尷尬。

    哪沒想到殿下這般認真的態(tài)度，倒逼得她不得不當面正視這個問題。

    而且被他這么盯著看，陸云檀感覺自己心都要跳出來了。

    “我……”陸云檀喉間壓著聲, 可到底抵不過這句問，也或者說抵不過自己真正的渴望, 還是忍不住道，“想的?！?/br>
    說完, 對上了李明衍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眼眸, 可哪敢多看，也便再次低下頭。

    “那我到時與你一道前去?！?/br>
    李明衍的聲音平平淡淡，似是在說平常的一件小事。

    哪里是一件什么平常的小事, 陸云檀想。

    她心情喜悅得拿筷子的手都下意識緊捏, 以至于連著手臂與肩膀都有些繃著，可也得藏著嘴角的笑，這時，碗里多了一道今日膳司新做的千絲金乳酥。

    李明衍夾完, 慢聲對陸云檀道：“以后有什么事, 若想讓我陪著, 可差人來說一聲, 或者直接與我說便好?！?/br>
    她才沒這么大的膽子。

    自然是想時時刻刻與殿下在一起，可殿下向來繁忙，每日來宜春宮她都怕耽誤殿下的正事，誠惶誠恐著，連主動打擾他都不好意思，更別說讓他陪著，而且見著殿下，她多少有點緊張。

    盡管如今身份快變了，可這習慣哪是說改就能改好的。

    陸云檀看著碗中的千絲金乳酥，露出一點笑意道：“平日里我就不常出去，就算出去，也有姑姑們陪著，殿下還有正事要忙，不需要殿下陪的?！?/br>
    “云檀，”李明衍淡聲喊了陸云檀一聲，繼而道，“國事是正事，家事也是正事?！?/br>
    尤姑姑一聽這話，哪還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而一眼看自家娘子，還蒙著呢。

    于是連忙道：“是，殿下說的是，家事是正事，殿下與娘子和睦也可稱得上國事，娘子，您說呢？”

    說完，尤姑姑悄悄碰了一下陸云檀。

    都說到這份上，陸云檀自然反應過來了，是了，殿下的意思不就是太子與太子妃要和睦，才能讓朝野內(nèi)外放心。

    盡管知道殿下并非只是為了想和她待在一塊兒，但如若以后真能讓殿下陪著她去做什么，她自然也是開心的。

    這般，陸云檀的笑靨不自覺多了幾分嬌俏，拿起公筷也給李明衍夾了一個千絲金乳酥，夾好后大著膽子道：“那以后我來差人來說，殿下可不能推脫。”

    說到后面，聲音還是放小了，輕輕悄悄的，說完后、頰面上多了一片薄紅。

    他求之不得，又怎么會推脫。

    李明衍想。

    這夜出了宜春宮，李明衍先吩咐了高德勝，這些日子有往東宮送來元宵燈會帖子的人家，一一都回個禮。

    “奴婢明白，待會兒就去內(nèi)庫挑選，擇日就派人送去，斷不會失了分寸與禮數(shù)?！备叩聞俚馈?/br>
    “還有，”李明衍繼續(xù)道，“今日宜春宮的膳司晚膳做得不錯，賞?！?/br>
    高德勝連哎了兩聲，笑得開花。

    恐怕是那道千絲金乳酥的功勞啊。

    **

    過了幾日，京內(nèi)頗有權(quán)勢的幾戶人家都收到了東宮送來的禮，聽送禮的宮人幾番言語，哪還不明白是因著燈會的事。

    可東宮那位向來是不參加什么燈會詩會，年年送去，也未像今年這般隆重回禮啊。

    后有消息傳出，說是太子殿下接了宋國公家的帖子。

    再回想到自家收到東宮送來的禮，已是給足了自家面子，畢竟那日東宮送來時、臉面上添了不少光。

    本來就算不來自家燈會，有什么打緊，這么一來，心里都不甚帶了點感激。

    到了宋國公府元宵燈會的那一日，傍晚時分李明衍與陸云檀坐馬車出重明、延喜二門至第一街，再一路往宋國公府所在的光福坊。

    光福坊熱鬧非凡，坊間可見煙火、燈火，璀璨無比。

    陸云檀隨著李明衍，被宋國公趙信與其夫人呂氏迎進府，這一路進府，看得見下人端著茶水點心井井有序走于廊道上，倒沒見著其余人。

    呂氏看出了陸云檀的疑惑，道：“燈會在祿園，不在府內(nèi)，也怕園子里人太多，擾著殿下與陸娘子，就在此處迎接，陸大郎君也在那處，待會兒我就帶娘子過去?！?/br>
    “哥哥也來了？”陸云檀眼中有著欣喜。

    自打太子妃的詔書下來后，呂氏也去打聽了一下平南侯府，算是知道了一些情況。

    所以當初送帖子，一份送去了陸錚的府上，一份送去了平南侯府，但送去平南侯府時自也透露了一些暗示，果不其然，平南侯府未派人來，這自然遂了呂氏的心愿。

    呂氏笑道：“來了?！?/br>
    “我與國公還有事相談，”李明衍看出了陸云檀的心思，開口道，“你先隨國公夫人去祿園罷?！?/br>
    “是?！?/br>
    陸云檀聲音壓著喜悅，隨著呂氏去的時候，衣衫帶過的風似都帶著點迫不及待。

    “陸家這兩兄妹關(guān)系倒還真不錯，今兒陸錚來時也問了一句meimei是否已經(jīng)來了。”趙信捋了捋長須道。

    李明衍收回視線，嗯了聲：“關(guān)系是不錯。”

    聽著陸錚的名字就難以抑制的喜悅，瞧這過去的樣子，腳步都似乎要蹦跶起來了。

    而見著他呢，拘拘謹謹、總是帶著害怕。

    他也沒有那么可怕吧。

    罷了，慢慢來吧。

    宋國公府的祿園就連著府邸，越近越聽得喧鬧繁華，且見半邊昏暗如白晝一般的光亮，而進了祿園，隨處可見的精巧布置，如廊檐下掛著的各色花燈，與陸云檀以往見過的都不同。

    祿園湖畔假山、亭臺五六，還搭著戲臺，婉轉(zhuǎn)的戲腔從湖的那畔隱約傳來，還能聽見熱烈喝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