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睡......遲寄......堅持一會兒，醫(yī)生就在這里......”

    游判努力呼喚著遲寄的意識，手上不敢放開力道。心臟像老舊的錄音機，每跳動一下，就撕拉出一聲刺耳的悲鳴。

    救護車是和警方一同抵達的海邊，一直守候在后方，這時，醫(yī)護人員已經(jīng)沖刺過來，小心地將遲寄放上擔架。

    護士用止血紗布替換掉游判的雙手，緊急地把人往救護車上送，游判踉蹌著跟在后面。

    將邵永拷上車后，李船跑過來：“他指縫里藏著刀片，是下定決心要殺人，我們都被他擺了一道。”

    游判赫然偏頭，一雙赤紅的眼睛將李船嚇了一跳，臉上隱隱透著一股兇狠：“邵永本來沒必要這么做，他肯定還有把柄在盧橫全手上，查！還有盧橫全！立刻給我抓過來！”

    “是！”李船心臟砰砰直跳，待游判跟著上了救護車，全身仍被余悸震得發(fā)麻。

    車上，醫(yī)生緊張地進行搶救工作。

    血終于被止住，但遲寄已經(jīng)昏迷，監(jiān)護儀上的指標正在不斷下跌，醫(yī)護人員團團圍住了他，坐在對面的游判只能勉強看到他那只掉落的手。死氣沉沉的白。

    游判煩躁地抹了把臉，雙手擱在膝蓋，微微打顫。

    救護車一路飚至最近的醫(yī)院，眾人推著擔架直奔搶救室，游判幾次想要看一看遲寄的臉，都被醫(yī)護人員的肩膀擋住了。最終，他被關(guān)在搶救室門外。

    機械地坐上陪護椅，盯著地板，心里一片空茫。

    一旦想到可能會永遠見不到遲寄，劇烈的恐懼感就會捏住他的身體，意識在龐大的絕望感中沉沒。

    對于遲寄的死亡，他為何會這般恐懼？

    是因為可惜那張難得的臉嗎？

    或者是遺憾無疾而終的曖昧游戲？

    游判的思維渾渾噩噩地蹭動，腦子里塞滿了各種各樣的原因。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被人打開，游判應(yīng)聲抬頭，走到醫(yī)生面前。

    醫(yī)生取下口罩，長舒一口氣：“病人暫時脫離危險了，家屬可以放心。”

    “好......”游判嗓音沙啞，醫(yī)生走后，便立在原地愣愣地盯著搶救室。

    俄爾，護士推著病床出來。他連忙讓開路，又僵硬地跌跟上去。終于看到遲寄的那刻，他的心臟開始前所未有的跳動，那張臉掩在呼吸罩下，頭偏向一邊，隨著病床微微擺動。脖子纏著雪白的繃帶，手上吊著血袋和透明藥水袋，身體薄薄一片，被子仿佛都是一種負擔。

    他被救活了，卻好像隨時又會再次死去。

    游判慌亂地沖了一步，鬼使神差地牽住他的手。骨骼入掌的瞬間，胸腔那股莫名的不安猛地塵埃落定，愕然間，他理清了自己紛亂的思緒。

    害怕遲寄死掉的原因只有一個——

    他想要繼續(xù)牽住這只手掌。

    ......

    刑偵一隊，兩個高大的身影正快步前往審訊室。

    “由邵永指證，盧橫全招供了數(shù)起惡性競爭和兇殺案，待證據(jù)整理齊全后，檢察院將正式起訴盧橫全。”李船說，“邵永的家人在國外被監(jiān)視，所以他不得不完成任務(wù)，在海邊時假借投誠，令警方放松警惕，趁機對遲寄動手。總體來說他還算配合，將所有事情巨細無遺地交代了，只有一點——”

    大門推開，李船說出最后一句：“他不承認自己殺了慎澤。”

    幾名警員從單向玻璃前回頭，接連喊了聲“游隊”，游判沖他們點頭，示意里面的人出來換他。

    邵永雙手縛著手銬，擱在桌面，看到游判進來后，勾起一抹笑。

    游判不緊不慢地拉開椅子入座，也沖他一笑：“慎澤不是你殺的？”

    邵永后靠身體，滿臉無所謂：“你們換再多人來問也是一樣的，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坦白了那么多起命案，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么差別？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誰來都沒用?！?/br>
    游判不像之前的警員那樣繼續(xù)逼迫他承認，而是順著他的話頭，閑聊般地開口：“是不是盧橫全派別人解決了他？”

    “不可能。”邵永說，“你以為養(yǎng)一個唯命是從的殺手這么容易嗎？盧橫全威逼利誘了我十幾年，才勉強讓我們的雇傭關(guān)系穩(wěn)定下來。我是唯一一個，在他手下負責特殊業(yè)務(wù)的人，這點我可以肯定。”

    游判似乎很滿意他的坦白，對此沒有提出任何質(zhì)疑，他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邵永，片刻，他說：“我相信你?！?/br>
    邵永連續(xù)幾日被警員嚴厲訓斥，猛地受到如此溫和的對待，心里不由自主對游判產(chǎn)生了些微好感。他坐直身體，擺出認真聆聽的態(tài)度準備配合游判的下一個提問。

    “帕德不是只有盧橫全一人想要那塊地吧？”

    邵永聞言一怔。

    的確，殺害遲寄正是為了搶奪那塊土地資源，盧橫全隸屬董事會，他的個人想法不會完全影響集團決策，參與土地爭奪，是帕德全體高層的一致決定。

    最終敲板的人自然是——

    “我不知道?！?/br>
    邵永一反常態(tài)，模棱兩可地推脫起來。

    “盧橫全是你的主雇，你尚且還敢出面指證，怎么反倒不敢提一句厲權(quán)？”游判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因為在你心里，厲權(quán)更可怕？”

    “沒......”邵永嘴唇不受控地顫抖了一下，不滿地瞪著游判，“你問我這些做什么？我只管交待自己的罪行就可以了，你要是真的懷疑厲權(quán)，那就自己去查，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