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甜不喜歡趙知青這指教意味濃厚的言語，轉身想尋找盟友時，發(fā)現(xiàn)最該生氣的陸讓眉眼放松，臉色也比平時柔和。

    連帶臉上最后那點沒消的傷痕，看起來也不嚇人了。

    “你都不生氣嗎？他那么說你?！?/br>
    陸讓抿了抿唇，被她一汪清泉般干凈的眼睛盯著，有些自行慚愧，不該瞞著她。

    這么好的人兒，即便知道真相疏遠他也沒關系。

    不能因為他臟臭，就要把她拉下水。

    陸讓輕輕抽出手腕，雙手背在身后攥拳相抵，而后才艱難開口。

    “他沒說錯，你，別太相信我?！?/br>
    “為什么？”

    “爺爺病重那天，我利用了你的善良。”

    辛繼榮挖渠出事被叫醫(yī)生那天，他也在。

    所以在求遍生產(chǎn)隊上下，沒人愿意幫爺爺時，他想到辛繼榮認識醫(yī)生，想到晨間遇見的她。

    陸讓說罷，不敢再看她那雙干凈的眼睛，懸著心等待最后判決。

    “我覺得不算?！?/br>
    陸讓失措地抬起頭，訝異她的回答。

    “那天傍晚偶遇，是我故意在等你?！蹦菞l路，是回辛家的必經(jīng)路。js?

    辛甜卻說：“可給你送藥是我的決定，你也不知道，就算山腳下沒見到，只要我到老牛棚就會發(fā)現(xiàn)陸爺爺不對勁，那樣還是會請醫(yī)生?！?/br>
    最后都殊途同歸。

    “我是真善良呀！”

    辛甜開了個小玩笑，抬頭見陸讓沒笑，別扭地默默鼻子，“不好笑哦，反正我意思說……”

    “你不怪我？”陸讓嗓子干到發(fā)緊，背后雙手也在止不住地抖，“為什么？為了救我爺爺，你爸爸甚至被懲罰。”

    “不怪的?！毙撂饟P起笑容，寬慰他，“我爸爸也沒怪你哦，你看，這不就因為小黑屋勞作，得了個進縣城表現(xiàn)的機會?！?/br>
    陸讓心臟有些麻，回神前已經(jīng)說出口，“我是陸家私生子，趙云海知道?！?/br>
    “啊?！?/br>
    這話打辛甜一個措手不及。

    私……私生子。

    陸讓察覺到她情緒轉變，說出秘密，他整個人輕松多了。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br>
    “胡說八道?！?/br>
    兩人順著虛弱的聲音看過去。

    陸爺爺扶著蘆葦墻站在陰影里，不知道站有多久，他們的對話聽了幾句。

    陸讓緊張地上前扶住他，“醫(yī)生說你要多休息?！?/br>
    事過了明面，罰過辛繼榮后，生產(chǎn)隊長也發(fā)話讓毛腳大夫分神照顧照顧。

    陸景賢抓著孫子的手，一字一頓，“你是我的孫子，不是他的兒子，你的陸是跟我姓，和他沒有半分關系，你記住了?！?/br>
    最開始，陸景賢也氣兒子婚內(nèi)出軌，弄出人命?？傻降资菍O子，只偶爾得知外面母子過不下去才照拂一二。

    后來，他被貼了大.字.報，隔天，護著的兒子就登報和他脫離關系，卷走全部家產(chǎn)，他下放那天就帶了兩件衣服，離開時的口糧，是眼前孫子偷偷塞的，他才能活到現(xiàn)在。

    他那時以為這輩子再見不到。

    政策上每家能留一個孩子在身邊不必下鄉(xiāng)，兒子因對手設計，孫子十六歲就出現(xiàn)在下鄉(xiāng)名單上。

    孫子一聽是來他這，立馬鬧騰著不要來，最后大病一場。

    真病假病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最后帶著行李來的人，變成了陸讓。

    兩年勞作，陸景賢肯定地說，陸讓把他從鬼門關上拉回來無數(shù)次。

    “我們和他們已經(jīng)是兩家，你這些話別再讓我聽到第二次?！?/br>
    陸讓心頭一暖，順從點頭，“知道了?！?/br>
    “今天風大，我先扶你進去，有事喊我一聲就好，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嗎？”

    “想吃大食堂做的野菜團子?！?/br>
    “那我一會去買來?！?/br>
    陸讓安撫好爺爺，再出來時以為辛甜已經(jīng)離開。

    也好。

    哪知道，鉆出老牛棚后抬頭就看到樹蔭下站著的人兒。

    陽光透過層層樹葉斑駁一地，夏蟬的鳴叫聲聲清亮，涼風吹過驅散悶熱的空氣。

    辛甜像是聽到動靜，回過頭看他時臉上還掛著甜甜的笑容。

    她說——

    “我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br>
    “爸爸告訴我，人在成長過程中會遇見很多困難，你可能只是開局比我們其他人難了些哦?！?/br>
    “以后日子要你自己過，你，別放棄呀?！?/br>
    第21章 就開不了口

    趙云海說不管，就當真放下。

    下午回知青點沒找到辛甜缺失的那兩本書，直接掏了錢，傍晚送來辛家。

    辛家這會只有剛從山里回來的辛立燁在，辛甜還在曬谷場陪著排練。

    辛立燁認出來人，一張臉陰沉沉的。

    他今天下山是從知青點后路過的。

    老錢無意在知青院里聽見小妹的名字，就豎起耳朵聽了聽，這一聽不得了。

    “有個破鑼嗓子說小妹小小年紀心機。”

    “還有人怨小妹小氣，不該把書帶走?！?/br>
    “竟然還有人懷疑小妹給一姓何的下毒報復！”

    辛立燁被腦子里一聲聲小妹轟炸得頭暈，忍不住糾正，“那是我妹?！?/br>
    “一樣一樣，也是我妹?！?/br>
    “……你今年貴庚？”之前不還跟他倚老賣老，琢磨著讓他拜師。

    “嗨，年齡不是問題，你也別有心里負擔，咱們各論各的?！?/br>
    “……”

    辛立燁不再理他，起了教訓人的心思，想到今天挖到的某種草藥，避人丟知青院的水缸里泡上。

    哪知道前腳剛到家，知青點的人后腳就追上門。

    老錢吱哇亂叫，“就他，一張嘴我就聽出來這是嫌棄小妹的那個！”

    當時說什么？

    說小妹沒毅力，說小妹不堅持，說看錯了小妹。

    呸！哪根蔥呀。

    辛立燁：“……我妹?！?/br>
    老錢敷衍：“咱們的，咱們的。”

    辛立燁腦瓜子疼，盯著趙云海遞過來的錢，一把接過來。

    下一秒，抬手關上院門。

    差點被拍到腦門的趙云海：“？”

    他想說什么，張開嘴后卻半點聲音都發(fā)不出。

    ……

    同一時間。

    曬谷場上也一片混亂。

    辛甜搖著蒲扇給mama打風，時不時看向旁邊圍在一起的人。

    “今天這樣還能練成嗎？”

    不遠處，婦女主任正黑著臉詢問毛腳大夫。

    “為什么出不了聲？”說不了臺詞可怎么表演。

    毛腳大夫臉色也不好看，“誤食了啞草，看樣計量不大，這幾天多喝水排泄掉就好?！?/br>
    辛甜也聽見了，目露擔心，“mama，你沒事吧?！?/br>
    “我？”林雪柔清了清嗓子，“我沒事?！?/br>
    那邊毛腳大夫和婦女主任卻陰謀論起來。

    毛腳大夫說：“生產(chǎn)隊的人都認識啞草長什么樣，按理不該誤食。”

    開著月亮花的草獨一份。

    和平大隊靠山鄰水，安全防范措施一直做的很好。

    于是婦女主任理所應當?shù)叵?，“是有人故意針對樣板戲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