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看清，但是直覺告訴她，那就是牧野。

    蘇莞爾瞬間睡意全無，扭頭去看，那果然是牧野。

    牧野的站的位置正好對著蘇莞爾，他手里夾著根煙，正跟李子俊說著什么，cao場上人很多，他的臉在兩個女生之間透過來，五官深邃竟比那兩個女生的臉還要精致。

    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牧野身上，所以吳清塘走過來的時候，蘇莞爾一點感覺都沒有。

    因為周一要有領(lǐng)導(dǎo)檢查，學(xué)校還挺重視，要求學(xué)生會下來監(jiān)督各班級做cao情況，吳清塘作為學(xué)生會主.席在各班級之間穿梭，走到一年七班的時候剛好看見了蘇莞爾。

    蘇莞爾依然規(guī)規(guī)矩矩的穿著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面，一張小臉被一個巨大的眼鏡框遮住了半邊，皮膚白皙干凈，一丁點雜質(zhì)也沒有，有種白到透明的感覺，一張小嘴嘟嘟的，像是紅櫻桃。

    不知道她在看什么，那么出神，動作做錯了都不知道。

    “同學(xué)，做cao得認(rèn)真點啊?！?/br>
    冷不丁有人在自己身邊說了這么句話，蘇莞爾沒有防備，嚇了一跳。

    回頭就看見吳清塘笑著的臉龐。

    “小學(xué)妹，我們好久不見啦，你還記得我嗎？”

    全班同學(xué)都在呢，現(xiàn)在明顯不是跟他周旋的時候，但是蘇莞爾領(lǐng)教過這位學(xué)生會主.席的智商，他聽不懂她話里的意思，所以只能直奔主題，給他他想要的。

    蘇莞爾笑了笑，說，“學(xué)長，什么時候?qū)W生會報名啊？”

    果然，吳清塘十分高興，“這周五，就在去食堂的那條路上擺臺，”臨了還補充了一句，“你可一定要來哦，我記住了，你是一年七班的。”

    厭惡的情緒從心底里縈繞開來，蘇莞爾垂下眼睛，“嗯”了一聲。

    等吳清塘走開，蘇莞爾回頭在樹下尋找牧野的身影，可是他已經(jīng)不在。

    蘇莞爾咬著牙看著吳清塘的背影，心里無比窩火。

    第13章

    從四中的正門順著那條青白石子路一直往西走，走到盡頭向右一拐，撥開墻邊楊柳樹的枝條能看見一個生了銹的小鐵門，歲月在鐵門上留下痕跡，斑駁的銹跡變得非常脆弱，一碰就會碎成齏粉。

    打開這個破舊的小門走進(jìn)去，是一個廢棄的工廠，聽老人家說從前是個成衣廠，國家政策有變，干不下去了，工人們?nèi)枷聧徚?，老廠長也不知去向，就這么荒廢至今。

    這個小工廠去年開始拆遷，拆了一半，似乎開發(fā)商出了點什么事，跑了，這一片就成了爛尾樓，政.府也不管，就這么白白放著，平常沒有人來，流浪貓狗們從小鐵門下面擠進(jìn)來，尋得一個遮風(fēng)避雨的地方，這個逐漸便成了他們的天堂。

    那天陳玉溪正在睡覺，木板屋里沒有窗戶，關(guān)上門就是漆黑一片。

    所以當(dāng)門突然被打開，光線直射進(jìn)來的時候，陳玉溪瞇縫著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下意識的用手去擋。

    “草，誰??？”適應(yīng)了一下，陳玉溪勉強睜眼。

    “還挺橫，”低沉的聲音帶著點冰涼的笑意，“這是好得差不多了？”

    陳玉溪“哦”了一聲，放松警惕，從木床上坐起來，揉了揉太陽xue，“帶煙過來沒有？”

    牧野從兜里掏出一盒煙，熟練的磕出兩支，一支遞給陳玉溪，一支自己叼著。

    青煙繚繞起來，牧野搬了個凳子，撲了撲上面的灰，長腿一跨坐下來。

    也沒有說話，就安靜的抽煙。

    陳玉溪一直對牧野挺好奇。

    其實一開始他并不信任他，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讓他變得十分機警，他知道即使省里體恤讓他先回老家避一陣子，那些人也根本不會放過他。

    牧野的人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城中那一片老房子中間轉(zhuǎn)悠，想去巷口的超市買點吃的——他太餓了，他已經(jīng)三天沒有吃飯了，這樣下去身體根本撐不住。

    后來那些人找到了他，是牧野他們救了他。

    陳玉溪其實也懷疑過，這些人看上去年紀(jì)太小了，他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磿退?/br>
    然后他就看到了牧野。

    一開始他把牧野當(dāng)成男孩看待，后來發(fā)現(xiàn)他行為處事機敏老練，根本不像是一個高中生的作為。

    和他相處時間越久，他越會忘記這僅僅是一個上高中的男孩。

    和他的女兒差不多大。

    陳玉溪也試探過，他想知道牧野背后是什么人，到底是誰讓牧野過來幫他，不可能是省里的人，如果是那樣，他們就直接讓警局里的同事過來了，何必牽扯上一個牧野。

    但是他什么也沒有打探出來。

    牧野十分聰明，總是能從他彎彎繞繞的話里，聽出他最終的目的，陳玉溪用審訊犯人那一套來對付牧野，也根本沒有用。

    他不想說的，別人半點都別想套出來。

    那個時候陳玉溪甚至有些慶幸，牧野是過來幫他的，不是站在他的對立面。

    如果是那樣，他這個混跡江湖多年的老警察都不一定有辦法對付。

    陳玉溪靜靜看著牧野抽煙的側(cè)臉。

    “你差不多能出去了。”一支煙抽完，牧野低聲說。

    “嗯？”陳玉溪坐起來，“外面沒事了？”

    “嗯，”牧野說，“應(yīng)該沒事了?！?/br>
    他說“應(yīng)該沒事”那就是“一定沒事”了。

    陳玉溪自己也很好奇，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他會對牧野產(chǎn)生這么大的信任。

    他見過一次牧野打架。

    那是剛開始的時候，那些人差一點找到他，牧野帶著人，拎著棍子就出去了。

    陳玉溪從窗戶里看過。

    他身上的那股狠勁兒，他眼睛中驟然而起的暴戾之氣，是多年積攢的負(fù)能量爆發(fā)出來的。

    他不知道這個男孩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在一個怎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地獄似的地溝陰渠。

    而牧野，是從地獄里走出來的。

    “過后你準(zhǔn)備去哪？”牧野回頭看向陳玉溪。

    陳玉溪受傷的這幾天憋壞了，一支煙抽完另一支立馬接上，此時他們之間煙霧繚繞，門外有陽光投射進(jìn)來，能看到陽光下青煙里跳動的細(xì)小灰塵。

    “家你過一陣再回。”牧野說，“別把其他人牽扯上?！?/br>
    陳玉溪點點頭，“嗯，我知道。這兒是我的根，可去的地方還是有的。”

    “嗯?！蹦烈靶α诵Γ俺鋈ブ蟪渣c好的。”

    這段日子始終是牧野給他送吃的，有時是面包，有時是卷餅，但是大部分時候都是泡面。

    牧野買四盒，他們一人吃兩盒。

    陳玉溪想起來：“你學(xué)校那邊沒什么事吧？”

    牧野看著陳玉溪，那種目光，能直直的看進(jìn)人的心里似的，陳玉溪竟莫名有些心虛。

    好在過一會兒牧野就轉(zhuǎn)了回去。笑了一笑，輕描淡寫的答，“沒事?！?/br>
    他就知道，還是什么話都套不出來。

    不過陳玉溪原本也沒抱什么希望。

    **

    牧野從那條青白石子路走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晌午，牧野看了眼時間，準(zhǔn)備去網(wǎng)吧找侯林。

    路過學(xué)校門前，牧野停了停。

    竟有種想回去看看的沖動。

    上完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蘇莞爾拿好錢包飯卡準(zhǔn)備往外走。

    “莞爾，”楊佳霖笑著過來，“中午吃什么呀？”

    蘇莞爾柔和的笑了笑，“二樓？我有點想吃炒面了?！?/br>
    “行，”楊佳霖說，“我就喜歡跟你吃飯，每次不知道吃什么你總能提出一樣吃的，剛好我也想吃。”

    “只不過很久沒吃了。”蘇莞爾輕快地說，臨出門的時候在門口停了停，“劉瑞麗說今天中午和我們一起吃，等她一下把。”

    楊佳霖挑挑眉，眼睛里面的光閃了閃，“哦，好呀?！?/br>
    蘇莞爾笑了笑，垂下眼睛沒說話。

    很明顯楊佳霖不喜歡劉瑞麗，劉瑞麗家是農(nóng)村的，經(jīng)常干農(nóng)活，皮膚曬得黑黑的，楊佳霖好面子，不愿意和劉瑞麗這樣的人走的太近。

    所以等到劉瑞麗也出了教室，她們一起下樓的時候，劉瑞麗親昵的挽著蘇莞爾，楊佳霖單獨走在蘇莞爾的邊上。

    教室到食堂的這條路上挺熱鬧。

    路邊支了個紅頂?shù)臎雠铮厦鎾熘L長的條幅，涼棚旁圍了不少人。

    “學(xué)生會招新，”楊佳霖念著條幅上的字，“什么破玩意，堵了咱們的道兒?！?/br>
    蘇莞爾沒說話，在中間專門往人多的地方走。

    “咱們學(xué)校學(xué)生會都是干嘛的呀？”劉瑞麗問道。

    “給學(xué)生打飯，在食堂里面?！睏罴蚜卣f，語氣挺高傲。

    蘇莞爾淡淡笑了笑，“好像還有檢查間cao，檢查各班級衛(wèi)生什么的?！?/br>
    似是無心的說著，但是身邊人的反應(yīng)明顯不一樣了。

    這話就是說給楊佳霖聽的。

    “咱們學(xué)校學(xué)生不多，單獨劈出來一個班級做值周班沒有必要，所以檢查衛(wèi)生什么的都是學(xué)生會來做?！毙Ч诲e，蘇莞爾繼續(xù)若無其事的補充道。

    “這么好啊，”楊佳霖眼睛都亮了。

    楊佳霖生性虛榮，人又懶，她就喜歡這種有面子還不用干太多活兒，又是半個領(lǐng)導(dǎo)，有管別人的權(quán)力的工作。

    蘇莞爾口中的“學(xué)生會”簡直太符合她的夢想了。

    所以蘇莞爾話音剛落，楊佳霖就過來拉著她的胳膊往里走，“咱們一起報名吧?！?/br>
    蘇莞爾沒答，順著她的意思走到?jīng)雠锱赃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