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你這是什么意思？”蘇悅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路楠把面前的茶果子推向蘇悅：“嘗嘗看， 是你喜歡的玫瑰餡兒。”

    冰皮晶瑩剔透，內(nèi)里是玫紅透粉的花果醬餡兒，金桔大小， 玲瓏可愛， 外加透露著一個‘貴’字。

    蘇悅看了茶點一眼，沒有動手。

    路楠也不在意， 伸手自己拈了一個，她吃相再如何優(yōu)雅，三四口也足以吃完。

    品茶一塊茶點的時間，足以讓莫名劍拔弩張的氣氛緩和下來。

    【畢竟我們有同窗之誼、同事之情， 并不曾有任何沖突。搞清楚這一基本立場還是很重要的?！?/br>
    路楠熟稔地說：“我記得，那年在中集物流的年會上， 總部來人除了蔣總之外， 還有一位嚴總。嗯， 更年輕一些、也更嚴肅一些，當時，你同我說嚴總的長相完完全全是你的菜，只可惜嚴總長期在滬市， 并不怎么去海臨。去滬市培訓結(jié)束的那天， 你還拉著我去找嚴總敬酒呢。”

    蘇悅沒想到，路楠能把自己當年一句玩笑話記至今日， 更仿佛也看穿了當年自己不敢一個人去， 拉她一起壯膽的小把戲。

    像是看穿了蘇悅心底的懊惱，路楠輕笑一聲：“其實我也覺得嚴總不錯，雖然被戲稱為‘閻（羅王）總’， 不過他行事作風干脆利落。這么看我做什么？我雖然離職了， 但是依舊和前輩們有聯(lián)系呀?！?/br>
    “而且， 我就是記性太好了，有些事情也不是刻意想要記住，只是忘不掉。咱們當年一起實習、一起搬進公司宿舍、一起找房子搬家、一起排練年會節(jié)目、一起開晨會夜會、一起出差培訓、一起參加中集組織的春游、一起燒烤、一起陌拜……都是很有趣的回憶，所以這里?！甭烽噶酥缸约旱奶杧ue，“這里早就分門別類牢牢記住?！?/br>
    路楠輕聲漫語地說著。

    每說起一件事，蘇悅也同時回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和路楠經(jīng)歷的一切，確實，辛苦但是很有意義。

    蘇悅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一絲笑意，不過很快她就回神了，頗為防備：“你這是想要和我打感情牌？但是你弄錯了，向源川回多少款、續(xù)多少約，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br>
    “我并沒有打算聊經(jīng)銷合同事宜的意思，說這些，只是希望我們之間的氣氛不要那么緊張而已。”路楠給蘇悅續(xù)上茶水，“我們之間，從來都不是競爭關(guān)系。在中集的時候不是，現(xiàn)在更不是，所以我們沒有必要敵對，不是嗎？處在不同行業(yè)的老同學見面，信息互通有無、更進一步說不定能交換資源，何樂而不為呢？”

    蘇悅早就知道路楠聰明。

    在學校里的時候，路楠并不是專業(yè)里最勤奮的人——坦白說路楠其實有挺多的興趣愛好，學生會和社團的活動不斷。但是她只要在考前突擊一下，每一學期能拿到相當不錯的績點，再加上校內(nèi)外活動的加分，獎學金名單中一直都有她。而且路楠長得又好看，不論是在學校內(nèi)部還是畢業(yè)之際去面試，都十分有優(yōu)勢。

    當年大家一起找實習，聽說路楠每投一家公司都必有回信，真……叫人羨慕到幾乎嫉妒。

    只是，她認識的路楠，聰明中還帶著幾分天真和令人難以察覺的高傲。

    三年不見，蘇悅發(fā)現(xiàn)路楠身上不合時宜的天真倒是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只是不知道她的高傲還在么？

    蘇悅接過第二杯茶，她決定好好聽一聽，看看路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見蘇悅的態(tài)度不像剛進來之時那么充滿防備，路楠才皺了皺眉頭說：“我大概知道蔣總和宋總打的什么主意。說實話，我現(xiàn)在在源川干得好好的，對回中集一點興趣都沒有?！?/br>
    姓蔣的惡心老男人開出的價碼簡直就是看不起她路小楠！

    只是這句話就沒必要在蘇悅面前說了。

    蘇悅上次在米國就看見過路楠手腕上的手表，今天發(fā)現(xiàn)她戴的是同品牌的另一款，雖然沒有上次那一支貴，不過和手表疊戴的手鏈價格也不便宜；還有，幾次見面蘇悅留意了路楠的包，她每次背著的包都不相同，雖然是通勤的基本款，但是看她隨手擱在椅子旁的舉動就知道，她是將包當做包來用的人，而非被品牌裹挾了，打腫臉充胖子的人。

    基于此，蘇悅反而是中集今次來京市三人之中最早確定路楠說的是實話的人。

    蘇悅心里清楚，不管路楠買這些配飾的錢是怎么來的，她確實沒有跳槽的必要。

    中集能給的、蔣總能給的，不可能比路楠現(xiàn)在得到的還要多了——這就是女人的觀察力和直覺，是那兩位加起來直逼一百歲的老男人所不會懂的，畢竟他們之前用這樣的方式總是無往而不利。

    蘇悅的心里頭是酸澀的，甚至又有點兒想起身走人了。因為她覺得自己和路楠好像活成了對照組，她付出得比路楠更多，收獲的卻遠不及路楠——就連上司的長相都比路楠上次陪同的那位叫陳驍?shù)南嗳ド踹h。

    不過蘇悅也不是剛畢業(yè)的小天真了，她現(xiàn)在也知道，這個世界本就沒有什么完全的公平可言。

    路楠在她心意動搖的時候開口：“但是依舊要恭喜你，我們從同學、同事成為合作伙伴，這是多么奇妙的緣分?！?/br>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將蘇悅提升到與自己同等的地位上，無形中給蘇悅幾分面子。

    蘇悅的臉色因此轉(zhuǎn)晴。

    路楠想要忽悠（大霧）人的時候，無論男女老少都躲不開。

    不多時，聽聞路楠說起他們的工作強度和應(yīng)酬日常，雖然蘇悅依舊對路楠有些羨慕，不過原本隱隱的嫉妒已經(jīng)消散不少了。

    時機恰好，路楠開口：“七月份開始，中集白酒出口事宜由你負責。話說，蘇悅你查過米西那邊的賬目嗎？”

    蘇悅一臉當然地點頭：“做交接的時候就查過，沒什么問題。路總，你不是說，不聊公事的么？”

    這句倒不是純抬杠，隱隱帶了幾分戲謔，還帶著‘如今我是甲方的淺淺優(yōu)越感’。

    “你說這事兒現(xiàn)在是你負責了，但是具體怎么樣還得請示宋總，宋總果然對這方面的業(yè)務(wù)還是放心不下吧?！甭烽@是明晃晃地上眼藥，不需要遮掩，“中集和源川是完全不同的組織構(gòu)架，我就是好奇，這是你們公司內(nèi)部的業(yè)務(wù)交接，對賬的活兒是你和部門的內(nèi)會計一起做的？”

    當然是。

    蘇悅嗯了一聲。

    “從同學和合作伙伴兩方面來說，我覺得我都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讓公司內(nèi)部的審計再查一遍?！甭烽眯摹ㄗh。

    如果剛才一見面路楠就說這個，蘇悅指定不會聽的，但是經(jīng)過緩沖，蘇悅也不是蠢人，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公司白酒項目的賬有問題？路楠，這事兒可不能信口開河?！?/br>
    路楠眨了眨眼睛：“你覺得我有必要？如果你不是我同學，我才不干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們的海外經(jīng)銷商又不只中集一家，其他客戶規(guī)模大小不一，不過目前來說，沒有哪一家經(jīng)銷商出貨如中集這樣有規(guī)律。當然，那只是猜測，更讓我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的則是蔣總和宋總的反應(yīng)——如果源川和諧酒是貴公司并不怎么盈利的項目，為什么他們還愿意繼續(xù)簽經(jīng)銷合同呢？我想，這一趟來京市，他們也并沒有打算和我公司斷絕合作吧，充其量只是待價而沽而已?！?/br>
    說到最后，路楠的態(tài)度也端正嚴肅起來。

    蘇悅的心里一個咯噔。

    因為，路楠說的全對。

    路楠再接再厲，繼續(xù)松土：“就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其實宋總七月份的時候只是順勢把白酒業(yè)務(wù)交給你，不論我當時有沒有出現(xiàn)在米國，他都會這么做的?！?/br>
    這次，她更主動了些，拿起一塊玫瑰花餡兒的茶點送到蘇悅手邊，小聲說：“當然，也許是我小人之心了呢。你入職中集這么久，憑你的能力，坐到經(jīng)理之職一點也不奇怪的嘛?！?/br>
    蘇悅知道，路楠這是明晃晃地挑撥離間。

    但她無法辯駁：“是或者不是，我回去之后會好好查一查?！?/br>
    “喏，甜餡兒好吃?！甭烽巡椟c送到蘇悅嘴邊，“但是太甜就膩人了?！?/br>
    蘇悅不自覺地張口咬住。

    路楠收回手：“我給你買了一些京市特產(chǎn)，茶樓可以代發(fā)快遞，就當是老同學的一點心意?！?/br>
    “路楠！”見她似乎要離開，蘇悅?cè)滩蛔￠_口，“如果白酒項目的賬真的有問題……”

    路楠笑了笑：“悅～跟著宋總，一個經(jīng)理的位置就到頭了，但是如果換個人跟呢？現(xiàn)在中集滬市和海臨兩地公司快打成狗頭了吧？”

    “你這么做，不怕少了一個經(jīng)銷商嗎？”蘇悅又問。

    “客戶固然重要，同窗之誼也很重要?！甭烽π?，“而且，我不喜歡蔣總看我的眼神?！?/br>
    半句真，半句假。

    【誰說我是那個從來不騙人的路楠？】

    蘇悅卻想：天真不再，但是高傲依舊在啊。

    ……

    路楠今天沒讓李清開車接送，她是打車過來的。

    上了出租，離開茶館，路楠給田陽打了個電話：“午飯前記得聯(lián)系中集蘇經(jīng)理。下午怎么談？你隨便談。”

    結(jié)束通話之后，路楠忖度：蘇悅被我說動的可能性有多大呢？上輩子小宋是明年聯(lián)系我的，我提前一年煽動蘇悅的野心，成功率應(yīng)該……還可以吧？

    第427章

    蘇悅本身就是一個有野心且兼具能力的人。

    上輩子小宋聯(lián)系上路楠的時候， 確實是想和路楠打聽蘇悅的某些事情。

    只不過當時路楠的工作遇到了困境，也確實很久沒有和蘇悅聯(lián)系，更是出于親疏遠近的防備之心沒有同小宋詳聊， 只是推脫自己不清楚蘇悅的家庭情況、交友情況、工作情況等等等。

    過了一陣子， 路楠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做出了決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再看蘇悅的社交平臺發(fā)布的照片和日常，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拿那些也許是小宋捕風捉影、信口雌黃的事兒去給蘇悅添堵了。

    后來，她倒是從先前實習階段帶她的師傅戎尉那邊聽說，宋總辭職了（后證實為經(jīng)濟犯罪， 踩縫紉去了）、小蘇高升滬市部門等等。戎尉沒有說得太詳細，只是感慨地說：“路楠， 當初那批實習生， 其實大家都更看好你， 不過……”不過她卻在轉(zhuǎn)正之前離職了。

    【現(xiàn)在想想，我當時還真挺天真的吧?！?/br>
    路楠有節(jié)奏地敲了敲手機，不客氣地吐槽自己。

    回到辦公室之后，她打開郵箱， 瀏覽了前天要求六樓市辦下屬們提交的第三季度的大型活動安排。

    路楠批了嚴觀成的五場高級私人品鑒會（實則是意向客戶招商會）餐費和用酒、

    批了彭勝源的餐飲經(jīng)銷商終端店雙節(jié)之后繼續(xù)搞起的買贈活動、

    批了唐詩關(guān)于夜宴酒業(yè)定制酒匹配的對應(yīng)定制物料設(shè)計費、制作費用的申請；

    駁回何濤關(guān)于電視節(jié)目慶功宴的費用申請、

    駁回林語檸發(fā)來關(guān)于增加博悅酒業(yè)四方酒業(yè)第三季度、第四季度小型沙龍經(jīng)費、小型品鑒會場次的申請。

    給何濤的批復是：節(jié)目收視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更新不及時， 慶功宴費用項目含糊，重做一份；

    給林語檸的批復是：活動主辦方針對客戶群體不同方案太籠統(tǒng)、活動目的不明確；

    前三位歡天喜地， 后面兩人愁眉苦臉。

    但是能怎么辦呢？

    路總批下來的費用確實很大方， 可是如果活動方案細案沒能通過，她也絕不會叫財務(wù)撥一分款的。

    這事兒，想打申請都沒有用， 陳總年初的時候給就路總絕對的審批權(quán)。

    何濤這一個多月被打回方案的次數(shù)多了， 本以為可以熬過今天快樂過周日的， 沒想到還得加班改一改方案。

    他唉聲嘆氣幾句便在網(wǎng)吧里（沒錯，是網(wǎng)吧里）停下游戲、修改方案，此類方案沒什么保密要求，只是excel表格而已，做好了再發(fā)路總郵箱就行——說實話，他這一個半月多做的方案比他往前兩年加起來都多。

    何濤甚至因此漸漸掌握了熟能生巧的精髓，從一開始的全部被駁回，到現(xiàn)在標紅部分要求重做、重算，他居然已經(jīng)習慣了，并且還覺得自己做得越來越快！

    可見習慣了一點點被加碼的工作強度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何濤如此認命，但是林語檸方案被駁回的情況可不多見。

    這位團購渠道的林主管今年行事頗為順暢，先是將博悅酒業(yè)從唐詩手里‘搶’回來、再是分到一個頗為優(yōu)質(zhì)的經(jīng)銷四方酒業(yè)，這大半年的活動申請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這次被駁回，她有些難以置信。

    但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領(lǐng)導駁回，她就必須得改。

    原本下午想去一趟四方酒業(yè)的林語檸午飯后回到市辦，在會議室找了個空位坐下，開始改自己的方案。

    ……

    路楠才不管下屬們心中如何哀嘆增加的工作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