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看了小蘇一眼：“源川有五大品相，每個品相有至少三款以上的主推酒，再加上奢香系列和生肖系列，我就算一天喝一種，喝完一輪最起碼也要一個多月，截止目前，還真沒喝膩。我雖然不太贊同你的說法，不過客隨主便吧，嘗嘗宋總準備的紅酒?！?/br>
    最后這句，說得頗為無奈，仿佛是小蘇在無理取鬧。

    【沒辦法，對方急于表現(xiàn)，而我以靜制動，當然是我游刃有余?！?/br>
    “蔣總，我同您說，路楠和小蘇是同學，當時還是同期進入我們中集實習的呢。”宋總笑瞇瞇地說。

    蔣總興致盎然地說：“哦？那這么說起來，最終沒能留住路楠，是我們中集的損失?！?/br>
    “是啊。”宋總唏噓一聲，“當時路楠交了辭職信，我還特意找她談了談，可惜沒說服她。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她倒也沒去錯地方，是吧路楠？源川這個平臺算是挺不錯的了?！?/br>
    【前公司領(lǐng)導夸我現(xiàn)公司挺不錯，這種點評語氣可真高高在上?！?/br>
    路楠笑著說：“當不得蔣總這么夸贊。中集和源川都是實力雄厚的集團公司，只是后者更適合我一點罷了?！?/br>
    陳驍被路楠這似是而非的‘表白’弄得心頭噗通快跳幾拍——盡管他知道，這是路楠對公司的表白。

    “你不要這么自謙，我早前也說過，你很優(yōu)秀，去哪里都會發(fā)光的?！彼慰傤H有些懷念地說。

    酒至三巡，路楠狀似無意地開始抱怨：“宋總，您夸我優(yōu)秀、說要支持我工作，可不能只是說虛的。我知道，白酒這塊業(yè)務(wù)一直是您順手帶著做一做，但是現(xiàn)在中集的展示門店有點兒過分了啊。就門店上午那樣的布置，我不好和公司交代的?！?/br>
    宋總顯然早就料到路楠會質(zhì)問，他擺出一副很為難的神色：“路楠啊，米國市場和國內(nèi)真的完全不同。你知道的，在海臨市的時候，我也去看過飛翔楊總的展示門店，哦，當然那是經(jīng)典酒的。他那個門店開在熱鬧的商場附近輻范圍就很大，周邊幾家名煙酒店的生意都不如他。但是在米國，這一套行不通，你看按照你們源川給出的元素和裝修模板，那些老外連華國字都不認識，更別提弄明白咱們店里賣的是什么牌子的白酒了。”

    這是實情。

    “海外市場的開發(fā)難度肯定是比國內(nèi)市場大多了，所以我們公司給的支持力度也大呀?！甭烽患膊恍斓厥疽夥?wù)員給宋總再斟一杯酒，“中集之前將和諧酒安排進亞超和本地超市，都是十分了不起的進步，可是我們源川給到的費用也很有誠意了。宋總，我看展示門店放了那么多華國的酒，就可知中集還是想要好好做米西市場的，只是因為一時之間陷入瓶頸，所以才想多點開花，對吧？”

    對。

    不只是宋總，就連蔣總也得承認，路楠說得對。

    幾百萬美金對中集來說并不多，但是宋總不想自己手上有這么一筆壞賬業(yè)務(wù)。

    現(xiàn)在面對源川公司的高層，宋總還是想轉(zhuǎn)圜的，畢竟他們交了履約保證金，畢竟倉庫還有上百萬的酒。

    宋總知道，今天上午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他看了蔣總一眼：“確實，我們把國酒等品牌陳列出來，想有多元化的產(chǎn)品吸引客戶。但我們絕對沒有放令揚的產(chǎn)品，這一點你們放心……令揚公司行事不講規(guī)矩，今天上午，你們源川的人進了門店沒多久，不就被店員發(fā)現(xiàn)了么？其實是因為最近兩個月，頻繁有人來門店查探情況。所以銷售員對進來東張西望的人特別留心?！?/br>
    【？】

    宋總一字一頓地說：“來的人呢，絕大多數(shù)都是我們?nèi)A國人，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從你們源川出去的。”

    ——?！?/br>
    結(jié)合宋總前面突然提及令揚，路楠知道這些人是誰了，是被令揚和米林挖走的人！

    宋總觀路楠臉色，知道她已經(jīng)猜到那些人的身份了，于是他繼續(xù)很為難地說：“我們中集本就不是傳統(tǒng)經(jīng)銷商，相關(guān)行業(yè)消息總是滯后一些。但是源川今年頻頻出狀況，還有強敵從旁覬覦，叫我們合作方心里頭很不安啊?！?/br>
    宋總現(xiàn)在說的就和屁話差不多，這話但凡提前三個月說，說服力都會更強一些。因為四月中下旬，令揚和米林剛達成合作的時候才是源川最難熬的時刻。

    【宋總的話可信度有一半以上，這代表，下午ma在分析華國白酒在米西現(xiàn)狀的時候，還有所保留?！?/br>
    路楠在桌下以膝蓋輕輕撞了撞安慰陳驍。

    陳驍回撞了一下。

    他沒事。

    ma是有職業(yè)素養(yǎng)的人，下午他們請教，ma免費分析是情分——想要打聽行業(yè)內(nèi)競品公司的舉動，那是另外的價錢，只靠人情關(guān)系是不夠的。

    第408章

    中集的三人對陳驍和路楠在桌下的舉動渾然不知。

    在他們看來， 那個陳總面無表情、路楠現(xiàn)在帶著的微笑不過是緩解尷尬用的。

    宋總覺得自己掌握了主動權(quán)，十分惋惜地說：“其實蔣總和我都很看好源川的，不僅僅因為源川在我國白酒行業(yè)中的品牌力與實力， 還因為有路楠你在其中穿針引線。只可惜， 現(xiàn)在這個情況、這個銷量，公司那邊確實不好交代?！?/br>
    路楠微微側(cè)頭， 擺出傾聽的模樣。

    宋總就更來勁兒了：“蔣總這次來米國，不僅僅是為了考察新航線，還有替我給白酒出口業(yè)務(wù)把把關(guān)的意思。等我回國之后和集團匯報起來，蔣總至少能幫著說點話?！甭犉饋砗苷嬲\。

    坐著的蔣總沖著路楠笑了笑。

    路楠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傻白甜——她這個人， 和性格與長相很不同，足可以稱得上是又甜又辣。

    廠家與經(jīng)銷商之間是確實是合作共贏的關(guān)系， 可是整個博弈的過程中也充滿了對對方的試探。

    雙方為著各自公司以及個人的利益， 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如果合作伙伴有一些非分之想， 那么這種試探就會變得更加有深意。

    籠統(tǒng)地說，中集好像確實可以稱為源川的甲方。

    資金雄厚的經(jīng)銷商在廠家面前可和那些小經(jīng)銷商的底氣完全不一樣。

    路楠一直知道銷售行業(yè)中會存在各種各樣的潛規(guī)則。

    她這輩子升職足夠快，所以規(guī)避掉了很多低端的酒局，也規(guī)避掉了大部分可能會對她本人的興趣超過產(chǎn)品興趣的‘客戶’。因為行業(yè)內(nèi)有這樣一個情況：越是大客戶， 越看重臉面， 私下怎么樣暫且不論，他們極少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輕佻的言語。

    這場晚宴， 如果說小蘇代表著對方試探性的觸角， 那么宋總就是進攻的前鋒，真正老謀深算坐鎮(zhèn)后方的是那位蔣總。而晚宴變數(shù)就是陳驍?？梢钥闯?，路楠介紹陳驍身份的時候， 蔣總和宋總都相當意外。

    路楠需要的， 就是他們在‘源川集團未來接班人’面前維持住他們要臉的體面。

    她笑了笑：“宋總， 您的擔心有些杞人憂天了。白酒市場之廣，從來都不會因為同個市場內(nèi)多出一家公司而使得其他公司沒有生意。米國市場確實很難做，不過也并非不可能的任務(wù)，比中集早一年簽約的徐總現(xiàn)在可是風生水起。當然，徐總的公司規(guī)模和中集不能比，他早先是單打獨斗的。只是我想，徐總一個人能夠慢慢拉起團隊，沒道理中集這邊財大氣粗卻一直陷于困境。蔣總、宋總，其實您二位不妨考慮一下，讓專人負責白酒出口業(yè)務(wù)吧——啊，我說這個，絕對不是對宋總現(xiàn)在負責這塊業(yè)務(wù)有什么意見?！?/br>
    【你夸大我們公司遭遇的危機，我以德報怨，在你們總部的領(lǐng)導面前夸你呢?！?/br>
    路楠十分真誠、絕對不茶地解釋：“畢竟術(shù)業(yè)有專攻。宋總負責國際物流運輸銷售已經(jīng)是十分忙碌了，另外同勇士培訓那邊的合作又越來越上規(guī)模，我當然知道您是能者多勞，只是這樣熬下去，總擔心您某天留起了和袁總一樣的發(fā)型?！?/br>
    勇士培訓公司的袁總是什么發(fā)型？光頭。

    蔣總是見過袁總的，聽聞路楠這么說，哈哈地笑了起來：“路楠你真是一說一個準，現(xiàn)在宋總的頭發(fā)確實是他的一塊心病。”

    路楠一臉無辜：看到啦看到啦，進門就看到你頭發(fā)濃密，所以我才挑這個梗呢。

    宋總在外另有公司的事情中集上下都知道的，而且中集在選擇給員工進行培訓的時候，還會考慮宋總的小公司，這就是宋總為人處世的本事。

    路楠大大方方地說宋總在外的事業(yè)，聽著就是夸他，只不過在場的人除了小蘇，誰聽不懂言下之意？

    就連小蘇都能從宋總微微一跳的眉毛分析出：宋總現(xiàn)在有點不太高興。

    宋總隨著蔣總一起笑，笑完之后給路楠斟了一杯酒：“其實路楠你是說出了我的心聲啊，白酒這塊業(yè)務(wù)，我確實心有余而力不足，早就想和公司反應(yīng)一下了，一直沒找到好機會。蔣總，今天借著路楠的口說了出來，您可千萬幫我減減負?！?/br>
    【以退為進么？是覺得中集白酒出口這一攤事兒沒有人愿意接手，對吧？】

    蔣總果然皺眉：“老宋，你這不是開玩笑么，現(xiàn)在這個叫誰管都不合適?！?/br>
    路楠看了陳驍一眼：瞧，人家就是黃金搭檔，一個紅臉一個白臉。

    陳驍垂眼又抬眼：“源川一直希望能和經(jīng)銷商共贏，今天聽宋總的意思，我們雙方的合作竟然成了中集以及宋總本人的負擔，我聽得很不是滋味。路楠，你這邊記一記，回頭讓業(yè)務(wù)和中集核對一下他們現(xiàn)在的庫存量，如果可以，你們部門的人多費費心，幫助經(jīng)銷商去庫存?！?/br>
    言下之意就是清完庫存，一拍兩散。

    他平時多溫和，今天這樣倒和源川老式領(lǐng)導很像了，一個字：拽。

    【雖然我本意不是想讓你說這話，但是都說出口了我也可以將計就計?！?/br>
    路楠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明白?！?/br>
    她對宋總說：“您看，我們陳總真是十分為經(jīng)銷商著想了?！?/br>
    蔣總和宋總怎么都沒想到，路楠像帶刺的玫瑰一樣一張口就扎人也就算了，這位陳總剛才不聲不響，現(xiàn)在一開口比路楠還要狠，完全不想討價還價的樣子，直接奔著切斷合作來。

    中集的人當然是舍不得的，源川的費用補助很優(yōu)惠、源川和諧酒上個月上了時代廣場廣告大屏、出口源川酒水收來的美金對他們公司來說也有一定用處。

    “哎，我們的庫存不多，怎么好勞煩陳總費心?！彼慰傔B忙打著哈哈，“我剛才還想和蔣總建議讓小蘇負責這一塊業(yè)務(wù)呢。蔣總你看，小蘇進公司三年多了，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再一個她和路楠還是同學，讓她負責白酒出口業(yè)務(wù)，以后她們老同學之間好溝通?！?/br>
    路楠看小蘇欣喜的神情不似作偽，就知道宋總現(xiàn)在說這些，是被自己和陳驍?shù)脑挃D兌得沒有辦法了——【又或者，他也確實想要將這部分工作內(nèi)容脫手，又不放心交給信不過的人?！?/br>
    蔣總聽完之后問路楠：“你覺得怎么樣？”

    “中集的人事調(diào)動我可不好多嘴?！甭烽蜃煲恍Γ安贿^宋總都這么說了，顯然是早就想提拔小蘇了吧。”

    ……

    五個人喝了三瓶紅酒，并不多。

    出酒店的時候，翟助理已經(jīng)將車開過來了。

    眾人握手告別，小蘇主動和路楠說：“抱一個吧，老同學。”

    上車后，陳驍問路楠：“她給你塞了什么？”

    他看見了。

    “這個?！甭烽渎浯蠓降剡f過去，是一張私人名片，上面只有一個蔣字外加一行電話。

    “呵……”陳驍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不是我看不起人，讓那個小蘇負責對接，恐怕源川和諧酒之后在米西的業(yè)績只會更差?！?/br>
    今晚的陳驍說話是相當不客氣。

    “倒也不一定。小蘇這個人，在工作方面的野心還是很大的?！甭烽χ瘩g。

    陳驍皺眉：“她心術(shù)不正?！?/br>
    路楠卻不太在意：“她只是合作伙伴公司的員工而已，又不是選三好生，心術(shù)正不正和我們沒關(guān)系?！?/br>
    “翟助理，隔音板?！?/br>
    翟助理不擔心兩位boss吵起來，頂著李清擔心的目光，將他和李清所在前排與后排分隔。

    后排成為私密空間之后，陳驍固執(zhí)地說：“我不看好我們和中集的合作?！?/br>
    路楠盯了他一會兒，笑了起來：“我也不看好。所以還剩五個月是過渡階段，這期間，我們該去尋找新的合作伙伴了?！?/br>
    陳驍詫異：“我以為，你剛才在晚宴上的意思是想要繼續(xù)和中集合作?！?/br>
    “怎么會？我騙他們的?！甭烽f這句話的時候，良心完全不會痛，“我們雖然扣著履約保證金，但是人家也有百萬庫存酒，真鬧掰了，他們在米西低價銷售也夠令人頭疼的。所以剛才表現(xiàn)出我們的憤怒，他們才以為我們想要和他們繼續(xù)合作，并且把你放的狠話當做是意氣用事?！?/br>
    陳驍愣了愣，繼而輕快地笑了：她不會因為業(yè)績委屈自己就好。

    【委屈？咳咳，我從不吃虧，更別提從客戶那兒受委屈?！?/br>
    路楠歪頭對陳驍說：“你知道，這種國際物流集團公司也會洗錢的嗎？”

    陳驍原本不知道，因為他對這個行業(yè)完全不了解。

    不過他聰明，一點就通：“所以，你的意思是，中集不舍得和我們終止合作，有可能是通過虛構(gòu)銷售業(yè)績，在外海洗錢？”

    “就憑他們門店店內(nèi)銷售金額、賬目不透明這一點，絕對有問題。”路楠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