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和黃女士結(jié)束通話，她就去給自己娘家兄弟打電話了：“我那個小姑子的兒子和女兒喂，真當(dāng)是本事。哦哦，這次不是她女兒，是兒子！小伙子中考考了全市四十多名……”

    黃女士手機都發(fā)燙了，并且發(fā)出了低電警告。

    她將手機充上電，對盯著自己的兒女說：“路楊的老師那邊，要感謝一下的呀?！闭f實話，這兩三年她基本上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外面跑，幸好兒子是住校的，不然根本就是放羊吃草。

    關(guān)于慶功宴，黃女士倒是想請路楊班主任和任課老師。

    路楊認(rèn)真地了一句：“我們學(xué)校有規(guī)定，教師不可以參與學(xué)生家長的宴請。”

    也是，總不能為了請一頓飯，讓老師們?yōu)殡y。

    還是路楠給支的招：“送點小禮物吧，不一定要多么名貴，有點兒紀(jì)念意義、能表達自己心意就好?！?/br>
    最后，是路楠幫老弟定了鮮花，買了一些紀(jì)念品。不過黃女士還在紀(jì)念品的包裝里頭悄悄里塞了超市卡，聊表心意。

    她知道啦，人民教師不能收學(xué)生東西的，不過自己兒子都已經(jīng)畢業(yè)了，送禮物也不是為了讓老師特殊照顧，而是表達一下感激之情而已。

    所以，這事兒就這樣吧。

    路楠看到了黃女士的舉動，不過她什么都沒有說，默許了親媽的行為。

    ……

    黃女士他們在上午可查分之后半小時內(nèi)知道成績，以黃女士為核心的親友群在三個小時內(nèi)知道路楊的成績。

    及至下午，路父那邊也知道了。

    第378章

    為什么黃女士會知道她前夫那邊也知道了呢？嗯， 這話有點兒拗口。

    當(dāng)然是因為她上午發(fā)完‘關(guān)于兒子在中考取得一定成績，我感到很欣慰，還是希望他戒驕戒躁、再接再厲’的感想之后， 沒幾個小時， 她前大姑子給她打電話了。

    btw，黃女士大概是真的很喜歡剛才那八個字， 上次路楠上央視晚間新聞，她也是這么說的——還假托是路楠她大舅之口呢。

    電話那頭，路楠大姑開口就是恭喜：“路楊考得真好啊。我就說，你是有福氣的人， 把他們教育得這么好，以后能夠享兒女福的。”

    這是他們的心里話， 不管是老路家還是老黃家， 那些親戚們當(dāng)年見證路父和黃女士婚變， 那個鬧得呀，報警都報過兩次。他們曾暗暗擔(dān)心兩個孩子要是鉆牛角尖，走了歪路該怎么辦——他們帶著一定的偏見，覺得離異家庭的孩子， 肯定會特別脆弱敏感， 說不定還會有點心理問題。

    沒想到這七八年過去了，路楠和路楊不僅沒有走歪路， 還是一如既往地優(yōu)秀。jiejie大學(xué)才畢業(yè)兩三年， 據(jù)說年薪二三十萬，今年調(diào)到京市去了，那年薪還不得四五十萬？弟弟現(xiàn)在中考又考得這么好。真叫人羨慕并且隱隱有點兒嫉妒。

    她們兩人在電話里寒暄了一通， 路楠大姑開始從中說和：“你看啊， 楊楊這次考得這么好， 必須得讓他爸爸表示一下?！痹捓镌捦馔嘎冻龅囊馑季褪亲屄窏罡赣H來擺這場升學(xué)宴。

    當(dāng)然啦，大姑說話很有技巧：“這些年你勞心勞力的，擺酒席的錢一定要他出的！”

    不得不說，大姑真是把黃女士的脾氣拿捏得死死的。

    黃女士之前隔三差五就鬧騰是為了什么？除了心中咽不下去的惡氣之外，就是為了錢。

    兒子的夏令營、女兒的買車錢，都是動輒五六位數(shù)大筆頭的支出，她那個時候又沒有收入，照顧兩個孩子的生活就算是出力了，那么前夫自然該出錢。再者說，他的錢不花在路楠路楊的身上，難道要便宜別人？

    作為女人，作為年紀(jì)比黃女士還要年長一些的女人，作為上了年紀(jì)且受教育水平有限的女人，大姑的人品真不壞。

    她只是見識有限而已，從黃女士夫妻鬧離婚開始，大姑也是勸黃女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且想要以長姐身份讓路父寫下保證書和外面斷掉的最積極的人。只可惜，沒人按照她的意思做。她往年的勸說對黃女士而言，甚至還起到了反作用。

    如果不是因為黃女士這兩年已經(jīng)有了更廣闊的天地，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容易就被前大姑子說服了。

    可是現(xiàn)在，黃女士只是呵呵一聲：“沒必要。他擺酒席，我兄弟姐妹都不方便過去，我也不想看他假惺惺的樣子。所以這頓升學(xué)宴，我還是自己擺了。大姐你要是想來，我是歡迎的?！?/br>
    她補充了一句：“不過他要是想再擺一場，大姐你告訴他，我是不會吃飽了撐的去反對的。就讓他自己去和路楊商量時間。不過大姐你提醒他一句，路楊暑假比較忙，過兩天要去京市，然后出國玩一趟，回來之后還要去補習(xí)班?！?/br>
    “行，那我跟他說一說?！彪娫捘穷^的大姑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前弟媳婦現(xiàn)在自己做生意，說話沒有之前那么難聽，但內(nèi)里卻更強勢了。這好好的一家子，真是自己弟弟作死作成這樣子的！

    了解黃女士有多執(zhí)拗的大姑清楚，說不動前弟媳婦了，只好換了個話題：“你打算暑假帶路楊去國外玩啊？”那是真的賺到錢了吧，母子兩人出國一趟，就算跟旅行團去距離近的國家，好像起碼得一兩萬。

    “哦，昨天路楠回來了，她說的。說等到路楊下半年讀高中，學(xué)習(xí)壓力更大、空閑時間更少，不如趁這個暑假出去玩一趟，長長見識?！秉S女士輕描淡寫地說，“她說她剛好要出差，可以一起來回。哪些國家？還沒想好。這個季節(jié)去泰國、獅城、瑪萊可能太熱了；去米國的話倒是不錯，我有客戶在那邊，還是我們?nèi)A國人，認(rèn)識好幾年了，如果去了不和他們說那太見外了，如果和人家說一聲，到時候人家特意招待我們，又給人家添麻煩；路楠想一出是一出的，又說這個季節(jié)去俄國更好，避暑。反正明早上先帶路楊去辦護照吧，加加急，過幾天就能拿到了?！?/br>
    【炫！炫！我就默默看你炫！】

    午睡剛醒的路楠臉上還帶著竹枕套那淡淡的、一條條的印子，聞言，沖著老弟嘶嘶一聲：千變?nèi)f變，老媽好面子不變。小子哎，你出國旅游的事兒有著落了。

    路楊聽了一個囫圇，偷偷地笑了笑。

    黃女士注意到兒女的動靜，沖他們一瞪眼，又?jǐn)[擺手，意思是別偷聽長輩打電話。

    路楠比著ok的手勢，輕手輕腳地拎著老弟回他房間去了。

    進了房間，打開空調(diào)并關(guān)好門。

    路楠才輕聲問：“剛才老媽的提議是不是出乎你的意料？”現(xiàn)在說的不是旅游，而是升學(xué)宴的事。

    小伙子點點頭：“我以為老媽……”

    他以為黃女士要么就像以前一樣，盡管接受大姑的提議，可是掛了電話之后就會開始陰陽怪氣，并沖著自己和老姐發(fā)無名之火；要么就是一口回絕，并會把這場升學(xué)宴擺得盡可能地?zé)狒[，讓對方看看。

    “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老媽創(chuàng)業(yè)快三年啦，心境和以往不同才正常?！?/br>
    【不然我的努力豈不是白費？】

    路楠搓了老弟的頭一把：“這事兒，你先別和父親說，讓大姑去說吧……”

    路楊點點頭。

    雖然他這么多年都沒有跟著路父回去拜年、掃墓；一年到頭見不到路父幾次面；幾乎每一年過年的紅包都是老姐轉(zhuǎn)交的。但是他其實和父親一直保持著聯(lián)系，南極小萌物上，每次聊完天就刪干凈的那種。

    這事，路楊從來都沒有瞞著路楠。

    “老姐，那如果他真的要擺酒席，我去嗎？”

    路楠十分隨意地說：“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吧，那邊的叔叔伯伯姑姑還得給你一輪紅包，不要白不要?！?/br>
    路楠說紅包，當(dāng)然是玩笑話。

    她會這么建議，只是因為她能看出來，老弟對父親，還是有那么一些感情的，雖然這種情感很復(fù)雜，可他們畢竟是父子，不是陌路。

    路楊有些迷茫地說：“其實，我之前一直覺得老媽給了我很大的壓力，我每次回家都喘不過氣來。聽說她要去海臨市做生意，我好開心啊。我知道，大姨說了、小舅媽說了、就連大姑也說了，我們家人會分開，是他的犯錯?？墒俏腋揪蜎]有和他有深入的接觸，所以我不知道他除了那個錯之外，是不是真的像老媽說的那樣，完全不管我們了——好像不是，因為他會問問我最近學(xué)習(xí)怎么樣、生活怎么樣、零花錢夠不夠……而且，他好像從來不發(fā)脾氣，說話一直是慢條斯理的，我不用擔(dān)心自己說錯話做錯事就挨罵，和他聊天感覺更輕松。”

    “我這樣，是不是很沒有良心？”這個問題困擾小伙子很久了。

    他只敢和他姐說心里話。

    路楠摸了摸老弟的頭，十分包容地笑著說：“怎么會呢？他們吵鬧、離婚的時候你還小，不記得也很正?！，F(xiàn)在你才初中畢業(yè)，可能還不知道，人啊，是很復(fù)雜的生物。不論從血緣還是親緣的角度來說，他們兩個和我們有剪不斷的聯(lián)系，千萬不要被‘我要站隊’、‘只能選擇一方’的想法給束縛住了。你只要記得，我們無論跟哪一方更親近，都是基于情感的等價交換，是因為你感受到了對方對你的重視和付出?！?/br>
    “好聽的話人人都會說。所以，不要看他們說什么，要看他們做什么?！甭烽o今天的姐弟談心做了個總結(jié)，“你不要想太多，等你再大一點，見識了更多人和事之后，自然會有判斷的?！?/br>
    路楊無奈地說：“老姐，你居然也會說‘等你再大一點’這種話?！?/br>
    【因為有些事只有擁有更豐富的閱歷之后，才能看明白、想明白?！柯烽蛄嗣蜃?，老氣橫秋地說：“小伙子，知足吧，你可比我幸運多啦?！?/br>
    【至少當(dāng)年一鬧騰你就被帶到隔壁房間去，而我啊，只能聽他們一遍一遍地吵鬧，還要被迫站隊?！?/br>
    ……

    大舅他們說要回來，第二天上午就到了。

    黃女士早安排好啦，這天傍晚在望湖賓館擺了一桌。

    望湖賓館是當(dāng)?shù)乩吓谱语埖?，聽名字就很有上世紀(jì)九十年代那味兒了，及至如今，這邊其實也不是沒有更高級的酒店。

    只是……路楠垂眼想：十年前我的中學(xué)升學(xué)宴，就是在這里擺的。老媽關(guān)于公平二字，還是有她自己的倔強啊。

    十年過去，望湖賓館翻新過一次，所以看起來倒也算氣派體面。

    酒水肯定是路楠帶的，小舅是頑童一樣的性格，依舊試圖讓路楊喝一杯。

    不出意外又被家中其他長輩訓(xùn)了幾句。

    最后，路楠去點了甜酒釀：“讓路楊酒釀代酒好了?！?/br>
    稍微有些喝‘高’的小舅才滿意。

    黃女士基于‘不蒸饅頭爭口氣’已經(jīng)在前大姑子那邊說了要帶路楊出國玩的事了，那自然要說到做到。今早上她帶著路楊和阿婆去辦了簽證，等到今晚晚宴的時候，都不需要黃女士‘不經(jīng)意’地提這事兒，阿婆就說啦：“今天去拍照片了，辦什么東西……楠楠要帶我出國玩哩?！?/br>
    第379章

    路楠低頭偷笑：人家說老小孩老小孩， 這話真沒錯。阿婆這是和她的兒子女兒們炫耀呢。

    阿婆這話一說出口，小舅媽就哎呦呦地叫起來：“二姐，你們要出國去玩啊？還要帶mama一起去？mama， 你可真是享女兒福了喂！”

    阿婆強調(diào)：“是楠楠說帶我去?！?/br>
    路楠敢保證， 小舅媽說這話的時候應(yīng)該有一丁點兒害怕黃女士開口說阿婆出去玩的錢要她們兄弟姐妹幾個人平分。攤手。

    黃女士和她弟媳婦也認(rèn)識二十幾年了，還不了解對方？

    她一本正經(jīng)地抱怨， 實則是解釋：“喏，那個大的袋子里有點錢就抖起來。我說過兩天帶路楊和媽去京市玩一玩、去北方?jīng)隹禳c的城市玩幾天就行了，她偏偏要講她最近要去什么米國、俄國、土澳，講得小的這個‘長尾巴’， 一直記掛?！?/br>
    大的——路楠。

    小的——路楊。

    前天晚上‘大的’只是提議而已，黃女士當(dāng)時可不是這么說的哦。

    路楠對黃女士利落地‘甩鍋’竟然半點都不覺得奇怪呢。

    不過黃家的兄弟姐妹也很了解黃麗， 就算是楠楠提議的， 要是二妹/二姐不答應(yīng)， 這事情也是白搞。這么一算，她們四個人出國玩，再節(jié)約也要四五萬。哎呦喂，這個金額對于上班拿工資的人來說， 可不是小數(shù)目了， 原先二姐/二妹沒離婚的時候，他們一家子好像也就出國玩過兩三趟而已吧？

    可見——他們家現(xiàn)在是欣欣向榮、蒸蒸日上啊。

    小舅媽十分羨慕地說：“楠楠請客啊， 那真是本事?！?/br>
    羨慕歸羨慕， 她還是講道理的：楠楠小時候她阿婆帶了她好幾年，個么現(xiàn)在外孫女長大了，帶阿婆出國玩是有孝心， 自己這個當(dāng)舅媽想要外甥女帶著自己出國玩就不要臉了。

    小舅媽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還在上高中的女兒， 之前壓著她補課， 卡著分?jǐn)?shù)線考上了重點高中，今年下半年就高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二本爭一本。

    小舅媽心里頭咬小手帕：唉，我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享到女兒福哦！

    她的女兒小霞正在默默吃飯，突然就身上一涼，背后汗毛直豎。

    小舅今天喝得有點兒多，悄么兮兮地問：“嗝，二姐，楠楠現(xiàn)在一年工資得不少吧？”他是真粗神經(jīng)，問這話沒有過腦子，也沒有惡意的。

    不過才問完，大腿就挨了他老婆一掐，想嗷，又忍住了，真是極其可憐的條件反射。

    “工資好像是三十來萬。是吧？”黃女士側(cè)頭問了女兒一句。

    路楠低頭輕咳一聲：“京市經(jīng)理的工資加補貼差不多這個數(shù)吧，海外市場部的要再高一點。”

    【好吧，不止是高一點，但我的厚臉皮一般不用于這種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