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市辦。

    晨會還沒開始， 路楠吃驚地說：“驍哥？”你居然爬起來了？后半場凌晨一點結(jié)束都算早的吧？

    陳驍揉了揉太陽xue：“待會兒教你把第一場費用報了?！?/br>
    路楠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

    晨會結(jié)束，董慧拎著包對項菲菲說：“菲菲，今天我跟你去豪爾泰吧？”

    項菲菲說了一句：“我今天去也沒什么事， 就坐一會兒， 和英姐聊會兒天?！毖韵轮馄鋵嵅⒉惶珰g迎董慧一起， 但是對方堅持，她只好表示說今天工作內(nèi)容怎么編，咱得對上號。

    董慧明了：“走吧，你都不知道，我這個沒有對接經(jīng)銷商的人有多慘?！币贿呅÷曊f，一邊就挽住了項菲菲的胳膊。

    項菲菲怪不自在地把自己胳膊抽了出來：“熱?！?/br>
    進電梯后，電梯內(nèi)只有她們二人，董慧似是敢放心說話了：“好羨慕路楠啊，已經(jīng)開始參與小品會了。你說，豪爾泰酒業(yè)做餐飲渠道，一個月只有兩場小品會，光是工作日報周報月報，我們就比路楠少了好多內(nèi)容可寫哦。”

    項菲菲卻不這么覺得：“那人家也不輕松，昨晚我聽見她回來都十點多了?！彼谛睦镟止疽痪洌涸僬f了，誰和你就是我們了，我的工作匯報也是不缺內(nèi)容的好嗎？

    “也是，能者多勞嘛。不過其實她可以喊我一起的呀，王經(jīng)理都說了我是機動人員。你說，她為什么不叫我一起？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

    項菲菲說：“這個月肯定用不上你，你看驍哥和路楠已經(jīng)是兩個人參與小品會了，再帶一個你，感覺像是蹭飯去的。小品會的酒店規(guī)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多你一個人就多三四百的餐費哎?！?/br>
    董慧見項菲菲各種為路楠找理由，便眼珠一轉(zhuǎn)，換了個話題：“不過，同樣都是經(jīng)典酒團購部的，驍哥對路楠真的特別好，什么都是手把手教她的。也不說帶帶你搞起豪爾泰的小品會。”

    “你還嫌李經(jīng)理最近布置的任務(wù)少了？她和周經(jīng)理整理出來的潛在客戶資料那么多，我看洪丹妮和林燕每天都忙著各種拜訪，你不試試？也許下一個經(jīng)銷商就由你談成了呢。”項菲菲就不明白了，董慧以為自己傻么？話里話外挑撥的意味這么明顯，是想把自己當(dāng)槍使？現(xiàn)在經(jīng)典酒兩個經(jīng)銷商，三個團購經(jīng)理，確實可以搞一出‘二桃殺三士’的效果沒錯，但是——自己和路楠都是‘桃’的既得者，還瞎折騰什么呢？

    董慧在項菲菲這邊吃了癟，中午回宿舍小憩的時候，忍不住和洪丹妮說：“哇，我以為我說話已經(jīng)夠直了，沒想到菲菲的嘴巴比我還厲害。”

    她這么說，洪丹妮當(dāng)然會問什么事。

    聽完董慧的復(fù)述之后，洪丹妮笑笑：“菲菲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啦，不過她其實人很好的。這是鼓勵你呀！”

    董慧只覺得媚眼做給瞎子看了，受到的打擊不亞于第一天來宿舍被項菲菲戳破了心直口快人設(shè)時那么大。自己只好換話題：“你們和諧酒那邊怎么樣??？菲菲說你們都在電話約客戶，要上門拜訪嗎？”

    “先電話回訪，拜訪的話，得看他們接電話的態(tài)度……真要上門，估計還是要周經(jīng)理帶我們?nèi)グ??！焙榈つ菡f起這個事兒也有點發(fā)愁。

    董慧安慰：“沒事，周經(jīng)理那么漂亮，有她出馬肯定沒問題。”

    如果路楠聽到這番話，肯定會嗤之以鼻。

    漂亮在某些時候確實是加分項，但是如果想僅憑漂亮搞定生意場上的事情，恐怕還是太天真了。

    比如劉雨涵和孟露絲，她們不漂亮嗎？兩人身高都在170cm＋，不夸張地說，走出去就是人群中的亮眼存在。她們依舊要借助楊總和她們手里的人脈關(guān)系（主要是楊總的關(guān)系）在酒桌上努力喝酒才能做出業(yè)績。

    ……

    說起孟露絲和劉雨涵，她們是銷售，并不遵循朝九晚五的工作時間表，有時候整個白天不出現(xiàn)在飛翔也是正常的。比如昨晚品鑒會之后的后半場直到兩點多才結(jié)束，她們可以十分坦然地睡到中午。

    睡醒之后的劉雨涵看到手機里的信息，昨晚一起吃飯的某總定了三件十年，合市場價一萬四千出頭。某總拿三件酒肯定會討要優(yōu)惠，楊總給她們說過，出貨的底價是團購價格，也就是說本單最低出貨價格一萬一千三百多元，這其中有兩千八百多的價差。

    劉雨涵除了憑本事拿到楊總給的團購價出貨提成（百分之五）之外，還賺到了千元左右的價差（計提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說，昨晚的應(yīng)酬雖然辛苦，但是劉雨涵粗略估計可以入賬一千。

    下午在公司碰面的時候，孟露絲雙手一攤：“我昨天倒霉，沒業(yè)績。”

    劉雨涵安慰說：“不急，先維護好客情嘛?！彼齻兗仁峭?，也是競爭關(guān)系，相處起來不過是面子情而已，劉雨涵說著客套話安慰孟露絲，實則心里在想：昨晚后半場你的眼睛都快黏到源川那個年輕帥氣的陳經(jīng)理身上去了，哪里有做業(yè)務(wù)的心思？

    隔了兩三天，飛翔本月第二場小型品鑒會開始了。

    這次楊總宴請的是他們公司所在地片區(qū)的領(lǐng)導(dǎo)，用的是童大區(qū)承諾增加場次的二十年份‘夢回大唐’，不得不說，二十年份的酒就是比十年和十五年的入口要更順一些。

    小品會中途，其中某一位（簡稱a男）特別喜歡找路楠聊天，坐在a男身邊的孟露絲笑著路楠和她換個位置，楊總看了陳驍和路楠一眼，還想打岔說點什么，不過顯然a男很贊同這個提議，主動喊來服務(wù)員協(xié)助換座位。

    陳驍飛快地和路楠說了一句：“沒事，我在場。待會兒喝一些你就裝醉?！?/br>
    路楠微微點頭，不就是換個座位么。

    燈火通明、眾目睽睽的，有什么可怕的？

    她自若地坐到a男旁邊，孟露絲則是換到了陳驍?shù)纳磉叀?/br>
    這一次孟露絲要敬業(yè)得多。

    小帥哥雖然好看且就在身側(cè)，但顯然沒有賺錢重要。

    她滿場地活躍氣氛，還慫恿路楠和a男喝交杯酒。

    這提議其實在酒桌上氣氛嗨起來的時候，也不算太過，但是在場所有人，就路楠最臉嫩，有些人可能以欺負小姑娘為樂，但顯然楊總不是那種人，楊總又出來打圓場了。

    boss發(fā)話，孟露絲端著酒杯吐了吐舌頭：“看我，喝多了就瞎起哄。忘了小路年紀小、臉皮薄，我自罰一杯！”

    路楠對上輩子收服兩位大客戶經(jīng)理的具體細節(jié)（太多）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記得也出現(xiàn)過這樣的場面，當(dāng)時的她是怎么做的？硬咬牙，干了一滿杯白酒吧。后來去廁所吐了一通，回來又繼續(xù)喝。就憑借一股狠勁兒，讓她們知道她不是軟柿子。再后來路楠幫飛翔出了不少貨，才徹底讓她們心服口服。

    這次當(dāng)然不用這個笨辦法。

    路楠笑了：“孟經(jīng)理，咱們的源川酒品質(zhì)這么好，自喝一滿杯可不是罰你，是獎勵你呢。我倒是有個更有趣的提議，楊總，您后備箱還帶著十年和十五年吧？”

    楊總雖然不解，但是依舊點頭：“有的?！?/br>
    “問您一樣借一瓶，回頭讓我們陳經(jīng)理還你。”路楠轉(zhuǎn)頭對a男說，“我和a哥玩?zhèn)€游戲。杯子里倒不同年份的酒，只有倒酒的人知道哪一杯是哪個年份的，我來猜，怎么樣？”

    怎么樣？

    這是相當(dāng)大膽的提議，相當(dāng)新奇的游戲。

    桌上賓客除了a哥之外還有別的領(lǐng)導(dǎo)呢，也都來了興致。

    楊總看了陳驍和路楠一眼，見他倆面色都很淡定，便笑著讓小舅子去后備箱拿酒。

    拿來之后，a哥自愿當(dāng)裁判，陳驍說：“也算我一個。”

    a哥說：“不行不行，你是小路上司，萬一偷偷給小路提示怎么辦？”

    路楠又笑了：“a哥您倒酒的時候，我去傳菜臺候著，等倒好了，我再過來，我背對著你們把酒嘗了，說完答案再轉(zhuǎn)身，全程不和你們?nèi)魏稳擞兄w和眼神的接觸，您看這樣行不行？”

    小姑娘都把話說這份上了，堵住她自己和在場人士一切溝通的可能，那當(dāng)然是行的。

    但是……

    “玩游戲總是要有彩頭的，那這個游戲彩頭是什么？”a哥盯著路楠，并不輕易松口。

    楊總和陳驍在之前已經(jīng)試圖打過圓場了，再替路楠說話，氣氛都會變僵。

    路楠心里頭很清楚這一點，她對a哥笑笑說：“彩頭就一杯二十年吧，剛才孟經(jīng)理想偷偷獎給她自己的。我贏了，讓她用一滿杯敬a哥您；如果我有什么小失誤，那一滿杯就由我親自敬您的。怎么樣？”怎么樣問的是a哥而不是孟露絲。

    整個溝通過程中，路楠把a哥、自己、孟露絲三個人放在了不同層面上。悄然地轉(zhuǎn)換了自己的立場，強調(diào)了自己是源川廠方的人，是孟露絲名義上的上司。

    a哥覺得這樣算是挺給自己面子了——無論路楠輸贏，喝酒的人都不是他，遂點頭答應(yīng)這個彩頭。

    孟露絲悄悄同劉雨涵聳肩：我是說是踢到鐵板了？

    劉雨涵回她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孟倒也沒有多惡毒的心思，就是單純想讓這位小meimei看看什么叫成年人的酒桌應(yīng)酬而已，誰知道會玩這么大？

    第46章

    路楠從傳菜間走進來， 看到沙發(fā)前的茶幾上擺著三個一模一樣的小酒盅，她背對眾人，從左往右依次品嘗。

    晃了晃左邊第一杯， 又細細嘗了一口， 路楠不假思索地說：“這是源川經(jīng)典酒十五年份，名叫天香國色， 其特點是醬香撲鼻、掛杯持久?！?/br>
    放下空杯，轉(zhuǎn)而嘗過中間杯之后，路楠點點頭說：“這杯是源川經(jīng)典酒十年份海闊豪情，入口甘冽、入喉順滑。”

    接著她笑著說：“這杯剩下的， 自然就是源川經(jīng)典酒二十年份夢回漢唐，因基酒年份久遠， 酒體比前兩款要微微發(fā)黃一些?！?/br>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 背后酒桌上的人都在觀察自己酒杯里的酒體——他們今天開的是二十年份的酒。然而酒店包廂燈光色調(diào)偏暖， 很難分辨。

    恰此時，路楠又說：“各位可以以白色餐巾為底，方便觀察酒體顏色?！?/br>
    已經(jīng)打算開口提醒大家的陳驍手里拿著餐巾，低頭笑了笑。

    眾人這才恍然， 紛紛以白色餐巾為底， 果然，有了純白底色對比， 杯中酒體微微泛黃就瞧得比較明顯了。

    “這種微黃的顏色， 是酒體中的微生物和芬芳物質(zhì)共同作用的結(jié)果，越是陳年的酒，顏色越明顯?！甭烽⑿χ忉?。

    接下來， 她轉(zhuǎn)身， 右手持盛滿二十年份的小酒盅， 左手掩面，一飲而盡，又反手亮了杯底，涓滴不剩：“口感醇厚、入口層次豐富，細品之下還有醬酒特有的芬芳，所以說，醬香型白酒的口感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但是喜歡的人卻對之欲罷不能?！?/br>
    “全對了！”

    “厲害??！”

    剛才被孟露絲鬧起喝交杯酒的旖旎氣氛半點不剩，宴席上的話題全部都圍繞三款源川經(jīng)典酒來說了。

    在座的每一位都牢牢記住了源川經(jīng)典三款酒的名字，雖然對每一款的品后評語沒有記得太清楚，但是二十年份酒體微黃的特征也記住了。

    當(dāng)場，就有某領(lǐng)導(dǎo)說愿意幫楊總牽線，聯(lián)系幾個活動用酒——盡管只是牽線，不保證成功，但也足夠叫楊總喜出望外了。

    劉雨涵和孟露絲也是，因為她們知道，路楠是源川酒廠廠家的人，和她們之間沒有出貨競爭這樣直接的利益沖突，也就是說，今晚上路楠這番展示，倒是給了她們創(chuàng)造了提升銷售業(yè)績的好機會。

    孟露絲心里頭已經(jīng)有一些服氣了：這位路經(jīng)理，年紀雖然小，但是專業(yè)方面確實沒得挑剔。譬如我，喝了這么多年的酒，大概就大略能分個香型（也沒有完全的把握），沒想到她倒是厲害！

    到了這一步，總有人要成為臺階的，孟露絲心想：【一杯二十年，雖然是五十三度的，但是好酒就是好酒，我也不虧?！克?，她愿賭服輸?shù)卣酒饋恚瑢χ鴄哥和路楠分別舉了舉杯子，打算咬牙閉眼一口悶了。

    路楠卻用包廂服務(wù)員遞過來的濕巾擦了擦手，然后微笑著說：“只是雕蟲小技，孟經(jīng)理以后多喝幾次，也能做到一飲便知。所以這杯酒啊，我還是不能讓孟經(jīng)理專美于前，倒不如分我一半，邀請在座領(lǐng)導(dǎo)、老總一同舉杯，為我們今日聚在一起的緣分、為二十年夢回漢唐，干杯？”

    氣氛都到這兒了，路楠此刻身為全場焦點，她說的話大家自然無有不答應(yīng)的。

    孟露絲便眼睜睜看著路楠走過來，將自己杯子里的酒倒走一半——雖是一半，也有二兩。再看路楠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孟露絲這才完全確定自己小看了這位路經(jīng)理。

    ……

    散場的時候，楊總對陳驍說：“路經(jīng)理真的太優(yōu)秀、太專業(yè)了！”又對路楠說：“路經(jīng)理，你今晚上展示的這個本事一定要教一教小劉和小孟?！?/br>
    路楠笑著說：“談不上什么教不教的，我在小品會上說的就是實話，劉經(jīng)理和孟經(jīng)理品多了源川的酒，自然就能分辨出來了?！?/br>
    “哎，那不一樣。她們就算喝得出來，也沒你那樣豐富優(yōu)美的詞匯來形容，我看她們還是要好好學(xué)學(xué)專業(yè)知識。”楊總十分認真地說。

    “當(dāng)然，幫助大客戶經(jīng)理提升專業(yè)水平也是我工作內(nèi)容的一部分。”路楠欣然點頭。

    陳驍目睹一切，雖不知路楠為什么在酒桌上這么老練，但顯然她已經(jīng)具備獨立組織參與小品會的能力了，就像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路楠以自己的專業(yè)程度令眾人心服口服，所以當(dāng)她在酒店門口婉拒a哥邀請她參加后半場活動的時候，孟露絲老老實實地過來幫著打圓場。

    大家都是社會上成熟的體面人，a哥邀了兩次沒成，有孟露絲賠笑、有楊總拉著去聊別的扯開話題，他也就順著臺階下了。

    ……

    今天陳驍很幸運，或者是因為今天楊總邀請的領(lǐng)導(dǎo)是他十分重視的關(guān)系網(wǎng)、又或者是源川廠家在小品會上的風(fēng)頭已經(jīng)出夠了，楊總便沒有執(zhí)意要陳驍一起去后半場。

    出租車內(nèi)，只有司機放著電臺廣播，悠揚的粵語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