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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傳奇,但含羞草 第33節(jié)

    云不意?從?不知道他?也會?有這么激烈的情?緒,一時?感覺又詫異又荒謬。

    沉默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問:“是……誰的靈力?”

    “……”

    秦方抿緊嘴唇,猛然一掌拍碎了那幾縷靈光,面頰狠狠抽動一下,眼底倏然涌上的憤恨濃郁得令人心驚。

    “是我父親的靈力?!彼?說,激蕩的心緒忽的從?臉上褪盡,只留下木然的空白,“這是他?第?二次,將離繁從?我身邊帶走了?!?/br>
    云不意?瞠目結(jié)舌。

    “秦先生的父親,不就是離繁的爺爺?”玉蘅落道,“那離繁在?他?身邊,不會?有危險吧?”

    “……個中內(nèi)情?太過復雜,我實難三言兩語同?你們說清?!鼻胤郊绨蛭⒋?,好似整個人垮塌了大半,又被怪異的支點撐起?嶙峋崎嶇的姿態(tài),“昏云山你們先去?吧,待我接回離繁,便去?與你們會?合?!?/br>
    說著,不等三人應聲,他?便急迫地化光而去?。

    “秦……”

    云不意?下意?識探出枝莖想要抓住他?,卻在?半道為冷天道所攔。

    他?沖冷天道茫然地眨眼,倒也不生氣,只是疑惑冷天道為何阻止自己。

    “離繁失蹤的內(nèi)情?并不簡單,給他?一點時?間處理吧?!崩涮斓琅呐脑撇灰?,手法嫻熟且溫和,滿滿順毛的意?味,“我們先往寧州,處理正事?!?/br>
    “……”

    云不意?的葉子蔫嗒嗒的,看上去?很是垂頭喪氣:“好吧?!?/br>
    冷天道松了口氣,以為把人哄好了,正想再說什?么,卻見他?慢吞吞地縮小,纏到自己手上,三片葉子朝三個方向倒塌,如同?一朵將謝的喇叭花。

    “那你有辦法聯(lián)絡到他?嗎?”云不意?悶悶地問,“至少讓我有個可以確認離繁沒事的途徑?!?/br>
    “……”

    不知為何,冷天道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他?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張紙,三兩下疊成紙鶴。而后對著紙鶴吹一口氣,薄紙筑成的軀殼頃刻化作羽翅招展的仙鶴,盤旋著飛向天際。

    “我已讓傳音紙鶴去?追秦方了。”冷天道搓搓手腕上盛開的“喇叭花”,“安心。如有消息,紙鶴會?第?一時?間回傳。”

    云不意?這才?放下心來,徹底收攏枝條變回草苗狀,跳上冷天道的頭頂,從?蔫巴的喇叭花做回他?精神抖擻的綠光呆毛。

    玉蘅落默默向冷天道豎起?大拇指。

    這都能哄好,冷先生簡直是順毛界的天才?。

    ……

    秦離繁失蹤,為本就充滿不確定性的寧州之行又增添一絲陰霾。

    但云不意?毫不氣餒,更不打算放棄,帶上冷天道和玉蘅落立刻動身前往寧州,這回車船都不盛,直接讓冷天道用騰挪法術(shù)趕路。

    寧州距離遠州有千里之遙,即使全速行進,以冷天道的實力也需至少三天。

    云不意?雖然著急,卻并不打算壓榨他?的勞動力,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五日才?過寧州關(guān)口,抵達寧州規(guī)模最?大的城池——陵河。

    陵河城坐落于數(shù)條江河的交錯之處,再加上附近多風水寶地,帝王將相的陵寢多在?此處,因此得名。

    玉蘅落曾到陵河辦過事,云不意?一開始聽他?說這座城的名字來源時?,對“帝王將相的陵寢多在?此地”的“多”字還沒有概念。

    直到他?站在?城門口,舉目四望,看見四面八方各種“某某帝王墓”、“某某王侯墓”的地標后,才?深有體會?。

    至于聽說某些被官府開掘過后,開放給百姓付費參觀的陵墓,以及被好幾個票販子追著推銷低價票的經(jīng)歷,云不意?只能說太陽底下無新事,他?的家鄉(xiāng)有的“旅游景點”,這個世?界自然也能有。

    就是兩個世?界的黃牛嘴臉相似度過高,讓他?有點難繃。

    一份進入前朝末代帝王陵寢的資格,還只能看不能摸,居然張口要價三百兩。

    那可是末代帝王!被史書口誅筆伐的存在?!他?花三百兩進去?轉(zhuǎn)一圈,是專門花錢找晦氣嗎?

    云不意?想起?前生在?黃牛手上吃過的苦,當場帶上痛苦面具,將那票販子駁斥得張口結(jié)舌,悻悻而去?,順帶挽救了好幾個腦子不清醒想買票的冤大頭。

    入城隊伍排起?來前,他?還苦口婆心地勸那幾人出門在?外自己長點心,別聽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再有錢也不能白白給人騙去?。

    冷天道好笑,向被他?念叨的人道歉后,捏著他?的枝莖將他?提溜離開。

    彼時?天色大亮,城門口鬧哄哄的,上演著眾生百態(tài)。

    排隊進城的人或是老實遞上身份證明,或是試圖蒙混過關(guān),更有偷摸給城門守衛(wèi)塞錢塞物的,過個門都花樣百出。

    而在?這支隊伍之外,另有不少人三兩成群,有說閑話者?,有商量進城后如何行事者?,還有一些估計是剛從?外地過來,被票販子忽悠瘸了,掏錢買了資格便直奔不同?的陵寢。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城墻之下,鐵門之前,販夫走卒同?商賈富戶擠在?一處,鋪滿干草的牛車跟華美的四駕馬車混著列隊。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浩浩蕩蕩的煙火氣,每一個人都面目模糊,也都眉眼清晰。

    云不意?三人在?進城這一列,他?和冷天道乍然從?小地方來到如此繁華喧鬧之所,既有些無所適從?,又感覺有趣,不自覺地左顧右盼,瞧見什?么都挺新鮮。

    玉蘅落倒是適應良好,畢竟從?前南行北走,類似的場景早已司空見慣。

    他?蹲在?冷天道肩頭撓撓耳朵,淡定地說:“習慣就好。到了這繁鬧鄉(xiāng)來,你們才?真?正算涉入人間?!?/br>
    紅塵三萬丈,皆在?這里了。

    ……

    陵河城中有一種秩序井然的美。

    寬闊筆直的街道如棋盤線般縱橫交錯,將偌大一座城池切分為幾十個不同?的坊市,大小不一,星羅棋布,拱衛(wèi)著中央的府衙。

    街上行者?如云,人聲鼎沸,護城河道蜿蜒曲折地穿梭于大街小巷,民?居、商鋪乃至瓦肆勾欄沿河岸向四面鋪排,整座城猶如徐徐展開的畫卷,有一種厚重典雅的氣韻。

    客棧、酒樓、茶館等地都在?東面的青云坊,進城后不用刻意?去?找,只要跟隨游人那波隊伍,很快就能找到。

    秦方人走錢袋沒走,云不意?出門時?特意?全部帶上了,所以在?選擇住處時?,非常豪橫地挑了城內(nèi)最?好的客?!髟赂邩?,要了一間上房。

    他?原本是想要兩間的,聽掌柜說只剩一間才?作罷。

    左右他?和玉蘅落都不占地方,單冷天道一人休息也足夠了。

    在?客棧內(nèi)略做休整,三人便琢磨起?如何打探昏云山的所在?。

    寧州富庶,地廣人多,同?名同?姓的山不計其數(shù),只拿一個名字去?問恐怕問不出多少消息。

    秦方之前不是沒查過,得到的信息卻是模棱兩可、語焉不詳,難以確定是否是他?們要找的那座山。若非如此,云不意?他?們也不必到陵河城來,直奔目的地去?就是了。

    云不意?以穿越前飽覽古裝劇的經(jīng)驗,率先說道:“消息最?密集、流通速度最?快的地方莫過于茶樓酒館之類的所在?,可以去?這些地方打聽打聽?!?/br>
    “直接打聽昏云山?不妥?!崩涮斓澜忾_束發(fā)的綠色枝條,黑發(fā)如瀑,散碎的發(fā)絲半遮眉睫,“我們對昏云山所知有限,打聽不出什?么的,須得另辟蹊徑?!?/br>
    “嗯……這倒也是?!?/br>
    云不意?一貫思路靈活,腦筋一轉(zhuǎn),又想出個法子:“那打探見詭組織如何?寧州是林葳的老家,見詭組織肯定最?早發(fā)跡于此,從?這里下手,咱們說不定能問到點特別的信息。”

    “可以一試。”冷天道頷首,懶散地往床頭一倚,唇角勾起?淺淺弧度,“玉二公子,你可有其他?辦法?”

    彼時?,玉蘅落正端坐于窗臺上,像一尊肅穆的雕像,靜靜凝視樓下街上車水馬龍的熱鬧繁華。

    聽見冷天道詢問,他?尾巴一掃:“想法么……其實,像陵河城這種大城池,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并非茶樓酒館,有價值的消息亦不會?出現(xiàn)在?那里。”

    云不意?一愣:“那在?哪兒?”

    玉蘅落扭過頭,眼睛瞇了瞇:“有專門買賣消息的機構(gòu),三教九流渠道各異,價格也不一樣。若是出價夠高,還可以專門發(fā)布委托,請人幫忙查探。”

    云不意?抖了抖梳齒狀的細葉,若有所思:“這個我倒是沒想過。不過……可能不安全啊?!?/br>
    “確實不安全?!崩涮斓浪坪踔浪?的想法,贊同?地點頭,“之前阿意?說過,寧州是林葳的老家,以他?的性格和手段,不可能不發(fā)展自己的勢力。見詭組織是新勢力,卻能將觸角輕易伸到遠州,背后定然有別的大勢力扶持?!?/br>
    玉蘅落恍然:“是我想當然了。這年頭,無論?想做什?么,穩(wěn)定、準確的消息來源都是最?重要的,林葳那么狡詐的人,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寧州那些大大小小的情?報機構(gòu),不知有幾個是他?的手筆,是不能輕易接觸。”

    別說明面上買賣消息的大機構(gòu)了,就是茶館酒樓這類便于傳遞消息的地方,說不定也有他?的產(chǎn)業(yè)。

    討論?至此,問題似乎又繞回原點。

    “其實要打聽消息,還有一個渠道?!痹撇灰?晃晃葉子,身上光彩盈然,日光照上去?,竟反射出了金色光芒。

    冷天道挑眉,玉蘅落被閃得直瞇眼:“什?么渠道?”

    云不意?一本正經(jīng):“黃牛?!?/br>
    ……

    城門外依舊那么熱鬧。

    許靈之笑瞇瞇目送某位冤大頭朝前朝末代帝王陵墓的方向漸行漸遠,纏在?掌心的“參觀資格證明”——拴著藍色木牌的麻繩,已經(jīng)只剩三根。

    這表示他?今日的任務即將完成,而附近的旅客依舊那么多,甚至越來越多,仿佛一盤盤肥美的羊rou,正等待他?燒水下鍋,大快朵頤。

    他?哼著歌,漫不經(jīng)心地在?人潮中穿行,謹慎挑選著下一個冤大頭——那種初來乍到的,對新鮮事物充滿熱情?,并且容易被言語鼓動的少年人,是絕佳目標。

    許靈之一向眼光毒辣,他?能憑借票販子這份人人喊打的工作賺到足以買下城中兩棟大宅子的錢,靠的不光是舌燦蓮花的口才?,更有這份精準挑選受眾的本事。

    這不,在?人群里轉(zhuǎn)一圈后,他?又鎖定了兩名目標。

    那是一對結(jié)伴而行的男女,典型的南方長相與口音,男的秀氣女的柔美,說話細聲細氣,見一位老人家挑擔排隊進城,覺得不忍,便主動買下了他?籮筐里的所有貨品。

    一吊錢,買了五根竹筍,兩包雞樅菌,一籃子八月瓜和半筐栗子。

    稱得上財大氣粗。

    許靈之冷眼看著那對男女溫柔地讓老人早些回家,路上小心,而老人佝僂著腰背千恩萬謝的場景,無聊得想打哈欠。

    這一幕非常感人,嗯,如果那個老人回去?后不把皺紋洗掉,不取出背上的硬包,一直保持老人狀態(tài)的話。

    跟這種又騙財又騙人感情?的大豬下水相比,許靈之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感動陵河十大票販,至少他?賣的是真?參觀資格,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也不賣慘。

    貴的是價格,不是人情?。

    許靈之一個哈欠打完,“老人”已經(jīng)挑著擔子離開。那對同?行的男女則大包小包地從?人群中往外擠,目的地自然是不遠處那條入城隊伍。

    機會?來了。

    許靈之一腳蹬開無用的憐憫,臉上掛起?無可挑剔的笑容,向那兩人快步走去?。

    木牌曳動,碰撞間發(fā)出輕響,簡直就像錢幣撞擊的天籟之音。

    目標近在?眼前,許靈之眼看即將走到他?們身邊,忽的領(lǐng)口一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提溜著后脖領(lǐng)扯向另一個方向。

    “?”

    眨眼功夫,許靈之就從?人群熙攘的城門口被拎到了城墻背后,拎他?的人施施然收回手,指節(jié)纖長骨相優(yōu)美,比他?見過的那些千年不腐帝王尸的手都好看。

    他?順著那只手往后看,映入眼簾的是一位白衣墨發(fā)的俊美公子,左肩扛著一只油光水滑的黑貓,頭頂立著一株青綠色的靈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