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心中是如何想的, 沈庭軒和沈笙卿面上自然不敢讓南宮屹對他們賠禮。沈庭軒看了一眼還想糾纏沈笙卿的楚時淵, 說道：“楚大人既然是和太子殿下一起進(jìn)來的，如今太子殿下都要離開沈府了，便請楚大人隨太子殿下一起離開?！?/br>
    言外之意, 楚時淵莫再沒臉沒皮, 還想賴在沈府。

    袁承霽還要給沈笙卿診治, 他不想將場面鬧得太難看。

    楚時淵的視線落在沈笙卿的身上，除了最開始躲避他的那一下，她又不看他了，視線再未落在他的身上。從前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她近在咫尺，他卻無法奢求到她的回眸，仿佛有無形的利劍落在他的身上，讓他周身都痛不欲生。

    楚時淵緩緩?fù)孪ⅲ路饹]有聽見沈庭軒的話語，看著沈笙卿的方向，繼續(xù)說道：“從前皆為我之錯，卿卿若對我有怨有恨，要對我打罵，我亦不會還手，卿卿身體里的毒因我而起，請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guī)湍阏业浇馑?，救治你好嗎？?/br>
    “我昨日帶官兵來沈府，也不是想傷害你和你兄長……”

    請她別故意無視他，也看看他，他真的很擔(dān)心她的情況。哪怕，哪怕她再像昨日，給他一巴掌……

    楚時淵沒臉沒皮，沈庭軒也失了耐心，沖沈府的下人說道：“來人，請楚大人離開沈府?！?/br>
    見狀，沈府的下人朝楚時淵走去，準(zhǔn)備強(qiáng)制地帶楚時淵離開沈府。

    沈笙卿美眸流轉(zhuǎn)，終于舍得朝楚時淵的方向看了一眼。楚時淵此時雖然是在給她道歉，述說他對她的懊惱和懺悔，但是他脊背挺直，身為首輔骨子里的傲氣，并不會讓人覺得卑微，反而帶著他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的強(qiáng)勢和霸道。

    真可笑，他因為過去的事情給她道歉，她便要接受嗎？她便要當(dāng)曾經(jīng)他給她的傷害不存在嗎？

    憑什么？

    “剛剛兄長說的很清楚，我和楚大人已經(jīng)和離，有關(guān)首輔府的事情也已說清楚，楚大人以后不用再見我?！?/br>
    和沈笙卿的眸光一樣，沈笙卿的語氣云淡風(fēng)輕，沒有楚時淵口中的怨恨，更沒有要對楚時淵打罵的意思。

    剛剛沈庭軒阻攔他接近沈笙卿，甚至不惜動用了長刀，楚時淵都不放棄地看著沈笙卿的方向，似乎沈笙卿見到他道歉的誠意，便會垂憐他。但是現(xiàn)在他聽著沈笙卿終于施舍給他的話語，狼狽地后退了一步，仿佛被人在直挺的脊背重重打了一拳。

    她不要他了，連他的道歉都不愿意接受。從前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她，眼里再也不愿意看見他了。

    她是那么的平靜和從容，他從前傷害了她那么多，她連怨和恨都吝嗇地施舍給他。

    不等沈府的下人動手將他‘請’出去，楚時淵朝沈笙卿的方向低下頭，誠懇說道：“對不起，我今日又打擾你了。”

    對不起，他不是故意打擾她。

    楚時淵避開沈府的下人的手，仿佛行尸走rou般朝外走去，他剛剛執(zhí)著地要給沈笙卿道歉的悔恨也在這一刻消失，似乎周身都只剩下死寂。

    楚時淵離開后，今日在沈府看了一出好戲的南宮屹也不再停留，抬腳離開沈府。

    雖然楚時淵看似放棄了糾纏沈笙卿，但是沈庭軒不放心，將南宮屹和楚時淵送離了沈府，他站在府門口見楚時淵和南宮屹走遠(yuǎn)了，才回到沈府，吩咐門房莫再將楚時淵給放進(jìn)去了。

    ……

    另一邊，沈笙卿在徐氏的陪同下回了她的屋子。

    徐氏想到今日發(fā)生的事情，說道：“太子殿下自己來看望你便罷了，怎么還將楚時淵給帶進(jìn)來了？”

    剛剛她看見楚時淵出現(xiàn)在沈府，十分擔(dān)心又發(fā)生昨日的事情，讓楚時淵又誘發(fā)了沈笙卿身體里的毒。

    若不是南宮屹的身份不是她能得罪的，她差點兒和南宮屹翻臉了。

    之前她的兄長老實，犯傻幫楚時淵給沈笙卿帶話，今日南宮屹還將楚時淵給放進(jìn)沈府了。她真不知道這些男人是如何想的。

    沈笙卿說道：“剛剛下人不是說了嗎？也不僅僅是因為太子殿下，袁大夫開口讓門房將他放進(jìn)來的。”

    沈笙卿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楚時淵。

    提到袁承霽，徐氏不放心說道：“袁大夫雖然答應(yīng)會救治你，但是他是楚時淵的師兄，他會盡心盡力救治你嗎？”

    袁承霽的人品，沈笙卿還是相信的，她說道：“嫂嫂放心吧，袁大夫既然答應(yīng)了，肯定會盡心盡力的?！?/br>
    解毒的事情，她幫不上忙，徐氏見沈笙卿如此說，只好暫時相信袁承霽。

    見沈庭軒回來了，幾人不可避免地又提到了楚時淵。徐氏感嘆道：“沒有想到楚時淵真的不知道笙卿當(dāng)初在藥王谷救他的事情，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從前對笙卿究竟是有多么的不上心。”

    頓了頓，徐氏看著沈笙卿說道：“他剛剛因為過去的事情對你道歉，看起來是真的十分懊惱，笙卿覺得他是真心給你道歉的嗎？”

    雖然她不想看見楚時淵再傷害沈笙卿，但是從前沈笙卿畢竟在楚時淵的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楚時淵若是真的對沈笙卿從前的付出無動于衷，她又不禁為沈笙卿感到寒心。

    沈笙卿神色不變，說道：“我們又不是他，怎么會知道他是真心給我道歉，還是做給誰看的？”

    徐氏見沈笙卿沒有被今日楚時淵的出現(xiàn)影響，放下心來，也不再提起楚時淵。

    ……

    楚時淵走出沈府后，沒有騎馬，也沒有乘坐官轎，而是就這么走下沈府門口的臺階，邁步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他的腳步并不快，因此沈庭軒吩咐門房莫再將他放進(jìn)去的話語，楚時淵也聽見了。

    也就是說日后不僅沈笙卿會拒絕見他，他也別想像今日這樣，沾別人的光進(jìn)沈府了。

    沈笙卿不要他了，以后他也進(jìn)不去沈府的門了。

    莫牧走在楚時淵的身后，擔(dān)憂地看著楚時淵的背影。

    .

    “聽說了嗎？沈府最近可熱鬧了，不僅皇帝派了人去沈府，剛剛我看見太子殿下貌似也去了沈府。”

    幾個商販一邊在街邊賣貨，見生意不好，和旁邊的同伴八卦最近京城的事情。

    幾個商販不認(rèn)識楚時淵，也沒留意到楚時淵靠近他們的舉動。

    “沈府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沈府的欣榮郡主不是和首輔大人和離了嗎？我聽說還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br>
    一個商販好奇道。

    “這個我知道，聽說欣榮郡主生了很嚴(yán)重的病，首輔大人昨日守了欣榮郡主一夜?！?/br>
    “首輔大人和欣榮郡主和離了，怎么會還和欣榮郡主如此親近？話說首輔大人和欣榮郡主和離了，以后是不是會迎娶簡小姐？”

    話落，旁邊的商販附和道：“比起欣榮郡主，明顯簡小姐和首輔大人更合適。簡小姐本來就對首輔大人和楚老夫人有恩，之前簡府給簡小姐補(bǔ)辦及笄宴，首輔大人為了給簡小姐撐腰，連欣榮郡主都不愿意理會?！?/br>
    “說的是，簡小姐和首輔明顯郎情妾意，欣榮郡主勉強(qiáng)和首輔大人在一起，也是讓自己不痛快。”

    楚時淵剛才在沈府的時候便模糊意識到他和簡連漪的事情可能無形中傷害了沈笙卿，此時親耳聽見，才知從前沈笙卿和他提起簡連漪，要他能不能不要和簡連漪走太近時究竟是多么的難受，他給沈笙卿造成了多么的傷害。

    “恩情怎么可以和男女之情混為一談？你們既知簡小姐對我和母親有恩，便應(yīng)該知道我會去參加簡小姐的及笄宴，是奉了母親的命令?！?/br>
    “我和笙卿夫妻間的事情，哪里需要你們評論和置喙？”

    幾個商販聽見楚時淵的話語，這才意識到楚時淵就是他們口中的‘首輔大人’，紛紛白了臉。

    若是沈笙卿和紅簪在這兒，便會認(rèn)出來這幾個男子正是曾經(jīng)因為編排沈笙卿，被紅簪送去京兆府的那幾個商販。

    這幾個商販最近才被從大牢放出來，聽說沈笙卿和楚時淵已經(jīng)和離了，忘了之前的教訓(xùn)，沒忍住又八卦了楚時淵，簡連漪和沈笙卿之間的事情。

    不過他們今日也是倒霉，才議論了幾句，便被楚時淵這個正主給撞見了。

    “大人饒命……”

    來不及思考楚時淵和沈笙卿已經(jīng)和離了，楚時淵為何還要自稱和沈笙卿是夫妻，幾個商販跪在地上，向楚時淵求饒。

    因為幾個商販的動作，街上的其他人也朝楚時淵這邊看了過來，眼看要引起不必要的sao亂。見狀，莫牧走上前，沖楚時淵說道：“大人還是先回府，這幾個人嘴巴不干凈，屬下將他們送去官府?！?/br>
    楚時淵的冷冽的視線再次掃了那幾個商販一眼，說道：“你們口中的‘欣榮郡主’才是我的妻，而不是你們口中的‘簡小姐’，我不想再聽見類似的話語?！?/br>
    說完，楚時淵拂袖離去。

    幾個商販像爛泥般跌在地上，嚇得瑟瑟發(fā)抖。想到他們才從大牢出來，又要被楚時淵給送去官府，頓時后悔不迭，再也不敢八卦貴人們的事情了。

    幾個商販后悔了也沒有用，還是被莫牧給帶去了官府。

    ……

    莫牧將那幾個嘴巴不干凈的商販送去了官府，才回到了首輔府。聽說楚時淵在書房，他去書房向楚時淵復(fù)命。

    等說完了那幾個商販的事情，莫牧恭敬說道：“大人，袁大夫離開沈府了?？捶较?，貌似是去簡府的方向。”

    楚時淵拿著狼毫的手微頓，說道：“我之前讓你調(diào)查，簡小姐最近有沒有派人出京，你有何收獲？”

    他腦海里浮現(xiàn)袁承霽昨日手上的擦傷，比起和袁承霽一起長大的簡連漪，簡連漪確實比他更了解袁承霽的動向，和猜測到他可能去的地方。

    袁承霽手上的擦傷絕對不是他口中‘采藥時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么簡單。袁承霽不是擅長撒謊的人，能夠讓袁承霽幫忙遮掩的人，應(yīng)該也就只有簡連漪了。

    莫牧恭敬說道：“回大人，簡小姐最近確實派了人出京，簡小姐昨日還去了一趟京郊的莊子?！?/br>
    “找人探一探簡小姐昨日去過的莊子，看是否有師兄遺失的藥材，尤其要找到師兄口中的‘無苑’。”

    莫牧眸露詫異，反應(yīng)過來，他連忙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是。”。

    等莫牧領(lǐng)命，準(zhǔn)備退下，楚時淵喊住莫牧，說道：“我還有一事要交給你，是馬御史的事情……”

    ……

    簡府后門

    簡連漪看著不遠(yuǎn)處的袁承霽，笑盈盈地朝袁承霽走去，笑說道：“師兄來京城，為何也不提前通知我？站在外面做什么，何不隨我進(jìn)簡府？”

    袁承霽看著簡連漪臉上的笑容，皺眉說道：“我有事要問你，將我采摘的藥材搶去的人，是不是你？”

    簡連漪的臉上露出詫異，說道：“有人搶了師兄的藥材嗎？誰這么大膽？”

    袁承霽見簡連漪不承認(rèn)，嘆氣說道：“欣榮郡主與你無冤無仇，你又何必故意為難她？昨日她十分兇險，差點兒沒了性命，她已與師弟和離，你若是對師弟有意，她也妨礙不到你了?！?/br>
    簡連漪見袁承霽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他的藥材在她的手里，生氣說道：“師兄這是向著欣榮郡主？師兄別忘了，我才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師妹。”

    見和簡連漪說不通，袁承霽也不想再多言，他說道：“你應(yīng)該也沒忘了，你當(dāng)初主動離開藥王谷，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我的師妹了。”

    頓了頓，他還是好心提醒道：“我能夠想到是你搶去了我的藥材，師弟應(yīng)該也能想到?！?/br>
    “你若是在簡府待的不開心，隨我回藥王谷，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生活，不再離開藥王谷?！?/br>
    “當(dāng)初楚老夫人的事情，師弟當(dāng)時興許不知道，這些年他也很有可能知道了，哪怕沒有你，師父當(dāng)年也會出手救楚老夫人。而且當(dāng)年救楚老夫人的人是師父，不是你。這些年師弟看在楚老夫人的份上，對你禮遇，我也不想你和師弟之間發(fā)生不愉快?！?/br>
    世人皆只知藥王谷救人的規(guī)矩多，且不會輕易出手救人。殊不知袁承霽的師父曾經(jīng)也像楊大夫一樣懸壺濟(jì)世，樂善好施，只是后來有歹人抓去了袁承霽的師母，還想讓袁承霽的師父為他們所用，最后害得袁承霽的師母死于非命，才有了現(xiàn)在這么多規(guī)矩。

    袁承霽的師父還在世時，表面上拒絕了求他出手醫(yī)治的人，暗地里卻會隱藏身份救治那些求他出手醫(yī)治的人。為的便是不再給藥王谷惹去禍?zhǔn)隆?/br>
    當(dāng)年簡連漪那樣離開藥王谷，袁承霽的師父死前都耿耿于懷。

    簡連漪聽見袁承霽的話語，眼眸里閃過一抹慌亂，卻還是嘴硬說道：“可是，可是這也不能夠抹掉我是他的恩人的事實。”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楚時淵。

    袁承霽見簡連漪如此，眼眸里浮現(xiàn)失望，他不再和簡連漪言語，抬腳離開。

    簡連漪看著袁承霽離開的背影，想說什么，又頓住了。她死死咬著唇瓣，眼眸里浮現(xiàn)濃烈的悲傷，她是讓人搶了袁承霽的藥材，可是沈笙卿如今會這樣，又不是她干的……

    她只是，只是想讓人對她好一些，為何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也為了沈笙卿指責(zé)她……

    如今這樣，他以為她還能隨他回藥王谷嗎？她若是按他說的放下一切隨他回藥王谷，焉知她不是下一個師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