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晰記得。

    六歲的她躲在房間里, 僅隔一扇門。

    卻能聽見尖銳刺耳的盤子、花瓶還有各種各樣?xùn)|西被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聲音。

    還有爭吵、謾罵聲。

    她坐在床上捂緊耳朵。

    “咚咚咚——”

    房間門被敲響了，林鷺坐在床上猝然一抖, 從回憶中回神。

    她盯著那扇門很久, 卻沒有起來把打開。

    她不確定。

    自己好像回到了過去，但是低頭看手, 卻又不是六歲的稚嫩。

    “咚咚咚咚——”

    屋外的人又緊密地敲了好幾聲, 似乎等得不耐。

    這一直以來都是她童年的噩夢。

    “小鷺，還沒睡醒嗎？這都十二點了，讓你放假了晚上少熬夜玩手機，多傷身體呀, 有空了就多出去走走, 看看藍天白云, 這不比什么都好?！?/br>
    她母親的聲音從房門外傳了進來。

    在林鷺印象中。

    母親一直以來都渾身是傷，被父親折磨得披頭散發(fā)，后來也總是低頭站在角落處，同人說話都會微微顫抖。

    林鷺幾乎沒有聽過她這么說話。

    她這才驚覺，好似一切真的不一樣了。

    匆匆下床，將房門打開。

    開門見到的母親也正像是記憶深處里的那樣。

    她總是穿著各式各樣花樣的裙子，她很愛美，從前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很精致。

    她梳著單束側(cè)邊麻花辮，搭在肩上，就像她記憶中那樣。

    “媽！”

    林鷺帶著哭腔擁住她。

    “這是…怎么了？”

    …

    二人一桌子吃飯，林鷺才旁敲側(cè)擊知道。

    她父親在她小時候就死了，一直以來都是她母親將她獨自撫養(yǎng)到大。

    母親還在往她碗中夾菜，輕聲抱怨道。

    “都說了晚上不要熬這么久看小說，起來看到媽就哭，真是給媽嚇到了，別哭了都是小說，多吃點菜，等會出去走走換換心情。”

    “不要一天天就知道窩在房間里看小說…”

    她媽絮絮叨叨念叨著。

    林鷺將碗中的紅燒rou放到嘴邊，聽到“小說”這兩個字，她一頓，裝作不經(jīng)意問。

    “媽…我最近在看什么小說？”

    “我想想…”

    “好像叫什么《驅(qū)邪正道》的…你這一天天飯也不吃，就在看這本…估計現(xiàn)在去房間里打開電腦看，還開著小說頁面呢?！?/br>
    林鷺一聽這名字，手一抖，將筷子放下馬上就沖到房間里，去看電腦上的內(nèi)容。

    這就是她穿書的那本小說。

    她握住鼠標，把旁邊的進度條拖到最后一章節(jié)的結(jié)尾處。

    “二人大婚后，決心游走于塵世，斬除邪祟，正道人間。”

    她再往前面翻，沒有出現(xiàn)任何有關(guān)祝如疏把沈若煙和南宮信殺掉的內(nèi)容。

    甚至后半段都沒有看到過祝如疏的名字。

    她心中驀然一緊。

    翻到中間偏后面時，才看到“祝如疏”這三個字，這是小說片段中最后的關(guān)于他的描寫。

    “他著一身白裳負劍離去，至此便再杳無音訊?！?/br>
    她看到這個描述，仿佛能見到祝如疏獨自離開的背影，林鷺撫上“祝如疏”三個字，心中微妙，甚至難過

    數(shù)日的朝夕相處。

    他們再一次見面。

    祝如疏卻成了紙張之上的短短字句。

    系統(tǒng)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恭喜宿主完成最終任務(wù)，是否滿意系統(tǒng)為您達成的愿望：復(fù)活徐韻、寧思雨?！?/br>
    徐韻是她母親的名字。

    而寧思雨，則是孤兒院的院長。

    林鷺敏銳的感覺到，系統(tǒng)對她的態(tài)度似乎恭敬起來了。

    【滿意?！?/br>
    果然。

    【那勞煩宿主進行系統(tǒng)服務(wù)和穿書體驗等評級打分?！?/br>
    以前應(yīng)該也不是這個態(tài)度吧？

    一張表格出現(xiàn)在了林鷺的眼前。

    林鷺簡略閱讀了一下，大概就是類似于某寶買東西好評差評。

    梳理下去有穿書體驗感、系統(tǒng)互動感、系統(tǒng)態(tài)度等等一系列。

    她盯著條條框框，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

    【這個一定要打？】

    系統(tǒng)說：【是，評級打分與我們內(nèi)部晉升有關(guān)。】

    林鷺眼眸一抬。

    【你是活人？】

    系統(tǒng)默不作聲。

    【機器人的命也是命?！?/br>
    在它所在的世界中，就算是機器人也需要自己工作謀求活路，這份評價回饋事關(guān)他能否升職，因為在此前已經(jīng)有一名宿主在這個世界中喪命，他已經(jīng)被警告處置。

    如果林鷺對它的評價不高。

    他將面臨著被辭退的風(fēng)險。

    它最初對林鷺完成任務(wù)并不抱有希望，到后來發(fā)現(xiàn)她有這個能力以后，它的一切行為都出于想要讓她完成任務(wù)。

    也并不知道林鷺會和它的職位以及晉升掛鉤，它當初甚至以為這單過后，他只要能夠保住工作就萬事大吉。

    誰想到這個赤裸裸的加薪機會竟出現(xiàn)在他眼前。

    他們的世界里，機器人也是有老婆兒子的。

    像它這種木頭腦袋，娶到老婆不容易，可不能輕易丟了。

    林鷺漫不經(jīng)心。

    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我再想想吧，下次再說?！?/br>
    說完就退出了系統(tǒng)的虛妄世界，這還是系統(tǒng)第一次被晾在虛妄世界里。

    系統(tǒng)：【……】

    林鷺心中別提有多爽，當初系統(tǒng)這么對她的時候，就怎么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還想升職，做它的春秋美夢去吧！

    當初，她在書中世界里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每次救她的都是祝如疏。

    這破系統(tǒng)還要被打高分。

    它不要命了？

    林鷺眼睛一轉(zhuǎn)，她或許可以用這個來讓系統(tǒng)幫她做點事。

    至于是什么事，她還沒有想好。

    *

    午飯一吃，她媽就急沖沖把她趕出了門。

    林鷺被她mama拽到門口，一個踉蹌。

    “砰——”

    門關(guān)上了。

    她媽還隔著門跟她喊。

    “吃個飯都要去看小說，不出去逛個三四個小時，回來我也不給你開門！”

    林鷺暗嘆一聲。

    算了。

    出去走一圈也好，不然她在房間里總會想起祝如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