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開始低頭翻找，尹澄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再次拎出來個塑料袋。這下即使她湊近了都沒瞧出來塑料袋里到底是什么奇特的食物，有黃有白還有殼攪合在一起，稀巴爛。

    梁延商想起來上山途中貌似拿包墊著坐了會。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尷尬，尹澄憋住笑意轉(zhuǎn)過身去，清了清嗓子對他說：“吃不下了，我去忙了，你幫忙解決一下?！?/br>
    說完還從包里拿了塊沒拆封的雞胸rou扔給他。

    尹澄繼續(xù)忙碌起來，梁延商坐在一邊吞咽著尹澄施舍給他的餅干和雞胸rou。

    第26章 不想我走？

    返回民宿后，調(diào)研組幾人隨便劃了兩口飯就開始整理編錄資料。期間尹澄看見梁延商換了身干凈的衣服開著車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等他再回來已經(jīng)九點多了，下車的時候手上拎著兩大包東西。

    正好有兩個昨天入住民宿東面的年輕女人在泳池邊拍夜景，碰見他主動上前詢問：“帥哥，你這些東西是在哪買的？”

    梁延商回了句：“鎮(zhèn)上?！?/br>
    “遠嗎？”

    “開車來回一個多小時?！?/br>
    兩個女人對看了眼，其中一個短發(fā)女開口道：“你后面還會去鎮(zhèn)上嗎？要么我們加個微信，你要再去的話帶上我們一起。”

    另一個女人則瞄著停在一邊的三連號越野車，眼里露出興味：“我叫袁菲，認識一下?！?/br>
    她朝梁延商伸出手，美甲上的碎鉆閃著勾人的光。

    大檎山附近的旅游項目一到夏天就會舉辦各式各樣的音樂節(jié)、篝火晚會，打著“邂逅真愛”的噱頭，這兩年每到這時候就會吸引來自全國各地的單身男女。

    他們來了之后，山里民宿生意也給帶動起來。梁延商又不是十七八的毛頭小子了，面前兩個女人什么用意當然能瞧出來。

    他垂下視線淡瞥了眼伸到面前的手，沒有動，余光看見從民宿大門走出來伸著懶腰的尹澄。便抬眸回道：“不好意思，加了你們我回去就得跪榴蓮了?！?/br>
    說罷他煞有其事地看向尹澄，還對她投去一個迷人的笑容，面前兩個女人也笑著回頭看去。

    就看見一個穿著熱褲t恤趿著拖鞋的女人站在那伸懶腰，白晃晃的腿又直又細，一頭慵懶的大波浪披散下來，極盡嫵媚。

    尹澄懶腰伸到一半，發(fā)現(xiàn)遠處三個人同時朝她看了過來，特別是梁延商還露出那種意味不明的笑意，讓她舒坦的懶腰戛然而止。

    她剛把手放下來，就看見那兩個姑娘走遠了，邊走還邊回過頭來打量她。梁延商提著兩個大袋子朝她走來，尹澄莫名其妙地問：“那兩個人看我干嘛？誰??？”

    “不認識。”

    “不認識你跟她們聊這么開心？”

    梁延商側(cè)過頭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開心了？”

    “你笑了啊?！?/br>
    “我對著誰笑的？”

    他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尹澄回過頭來瞧著他的背影，轉(zhuǎn)過身回到室內(nèi)，梁延商問了她一句：“吃泡面嗎？”

    尹澄下樓來就是找吃的，只不過繞了一圈沒見到陳老板。

    她走回吧臺那回道：“來一碗?！?/br>
    尹澄本想幫著一起撕料理包，梁延商卻對她丟去一句：“坐著等?！?/br>
    如此便沒給她上手，尹澄只有拿出手機低著頭?？Х葯C旁邊有臺飲水機，梁延商調(diào)節(jié)水溫等水燒開。

    另一頭的沙發(fā)上還坐著幾個人在進行數(shù)據(jù)匯總，他們這半邊倒是安靜得很，只有飲水機咕嚕咕嚕的水聲在緩緩沸騰。

    尹澄察覺到他的目光，側(cè)過頭去，瞧見梁延商靠在半弧形的臺邊盯著她。在她向他看去的時候，梁延商忽然出聲：“你的感覺真是來去匆匆。”

    尹澄握著手機沒有說話。他曾經(jīng)問過她會為什么妥協(xié)？她說是感覺，她不知道它什么時候會來，一旦消失了，就不會再停留了。

    可是捫心自問，她對梁延商的感覺消失了嗎？其實都這么長時間了，對他的感覺本來該冷掉了，如果不是他再次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尹澄收回視線重新低下頭，梁延商將兩盒泡面接上水。

    月光似絮，他們并排坐著。說來上一次這樣還是在燒鳥店，只是那時候是相互靠近的兩顆心，現(xiàn)在中間卻橫著難以突破的隔閡。

    梁延商吃得較快，用叉子把泡面卷兩口頭就吃完了。他把泡面蓋上，將叉子扎在桶邊，也沒走開，依然就這么坐著。

    尹澄抬起頭，從玻璃中對上他的視線，她對他說：“不用等我，你吃好先去休息吧。”

    梁延商將那兩袋東西提了過來放在她面前：“白天吃你的東西，還你?！?/br>
    “……”倒也不用這么客氣。

    尹澄看著這兩大袋種類繁多的食物，記起來剛才吃飯的時候就沒看見他。應該是回房洗了個澡就開車出去了，不會是飯都沒吃就為了還她兩袋食物吧？

    想到他白天爬高上低，坐在土堆上啃她剩下來的壓縮餅干，現(xiàn)在又窩在這里吃泡面，他那吃面的速度尹澄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吃飽。

    “你圖什么呢？”她忍不住說了句。

    “放著好日子不過跑到這來吃苦?！?/br>
    梁延商嘖了聲：“你是不是對我們這種家庭出來的人有什么刻板印象，覺得就應該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擔，一點苦都吃不得，家里一句話屁都不敢放?！?/br>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們在吃學習上的苦時，我在吃社會上的苦。哪有什么錢是大風刮來的，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地方我都待過。那時候在工地上搞土石方，跟渣土車司機打交道，夜里到凌晨這個時間段車子才能上路，搞完從工地直接去學校?！?/br>
    尹澄有些詫異：“這么拼嗎？你家里人不給你生活費？”

    “斷了，說我心思不在學習上，整天到處瞎混，怕把我養(yǎng)成不學無術(shù)的敗家子。他們以為我沒有錢就會乖乖回家學習了?！?/br>
    “然而你一身反骨?！?/br>
    梁延商聽見這個評價笑了起來：“年輕嘛，不服氣，各種野路子都來，所以我那時候就明白個道理?！?/br>
    尹澄沉默不語地望著他，聽見他說：“經(jīng)濟自由決定人生自由，當我不需要依附家里的時候，他們也無法左右我的人生?！?/br>
    偶有夜風拂過，玻璃外斑駁的樹影在兩人之間晃動，他赤忱的眸光落進尹澄的眼中，喚醒那些被她強行撲滅的躁動。

    她假裝聽不明白他的意思，低頭繼續(xù)吃面。

    梁延商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了過來：“我在這里你會不會不自在？”

    “怎么會呢？”她含糊其辭地應付著。

    臨走時，他留下一句話：“幸虧你是個女的，如果我們性別互換，你想想。”

    尹澄回房躺在床上的時候還真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起了這句話，甚至代入了跟梁延商接觸以來的種種。

    先是古鎮(zhèn)碰面，前一晚兩人聊得挺上頭，第二天一早她就丟下他跑了。

    回來后也沒主動跟他聯(lián)系，晾了他好幾天沒給個說法。

    后來還給他撞見她跟傳說中的前男友相約喝茶，雖然這事后來說清楚了。

    當天晚上她就在地鐵里親了他，親完第二天就要跟他劃清界線。

    假如性別互換，這不是妥妥的渣男是什么？

    被梁延商這么一說，尹澄就有點無法直視自己的行為了，多少帶著點玩弄男人的嫌疑。雖然主觀上她并沒有，但是客觀上的確造成了這種假象。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再看見梁延商的時候，尹澄竟然還對他生出了些許愧疚來，不過也就一點，不多。

    今天再上山的時候，梁延商沒有帶隊，而是跟在了隊伍后面。尹澄幾次回過頭來看他，他都默不作聲地跟隊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直到爬到一個山口的時候，梁延商忽然對著前面喊了句：“走錯了，這邊往左?！?/br>
    隊伍前方的魏圣宏立馬停了下來，對聶軍鋒交代道：“在這個地方做個標記。其余人也都記一下，明天就沒人幫我們帶路了，今天必須把路摸熟?！?/br>
    尹澄這才知道梁延商這是提前和魏圣宏商量好的，他們自己摸索地形，梁延商在隊伍后方適時提醒，原因是他要離開了。

    昨天晚上一起吃面的時候他都沒提要走的事，不過倒是問了她一句，他在這里她會不會不自在。也不知道回去這事是不是臨時決定的。

    尹澄回過頭看向他，梁延商的目光從前方收了回來，用眼神詢問尹澄什么事？

    她什么話也沒說，繼續(xù)向上爬。

    中途他們還是在昨天那個平坦的地方稍作休整，順便等等聶軍鋒，他今天一路上來需要沿途做上標記，速度會慢些。

    尹澄本來想問問梁延商的，奈何鄭工他們一直在同他說話，壓根找不到機會。他們好不容易溝通完后，他又坐在離她較遠的地方。

    尹澄干脆拿出手機給他發(fā)了條信息。

    yolo：【你晚上就走了？】

    信息剛發(fā)出去她就看向遠處坐著的梁延商。梁延商手里還拿著水，他把水放在了腳邊，側(cè)了下身子從褲子口袋里將手機拿出來瞧了一眼，抬起頭朝尹澄看來。

    這次尹澄的眼神沒有躲開，目光筆直地看著他。梁延商在低下頭的時候唇角微揚。

    尹澄掌心的手機震動，她低下頭。

    商：【不想我走？】

    她盯著這條信息看了足足半分鐘都沒有任何動作，似乎怎么回都有點奇怪。

    是的，你快走吧?；蛘叩拇_不想你走，留下來吧。

    無論哪種回答都會讓她掉進一個怪圈，所以她干脆沒有回復收起了手機，也沒有再朝梁延商看去。接下來的路一直埋頭爬山，盡管她清楚他就跟在她后面。

    路過那段接近45度的陡坡時，幾乎要手腳并用。由于那段山路較窄，只能一個人一個人上去。幾個年紀輕的男人先爬了上去，在平坦一點的地方做接應。跟在尹澄后面的梁延商超到了前面，或許是他腿長的緣故，本來難以下腳的地方，他直接一步就跨了上去，頗為輕松。

    尹澄爬到那里時稍微斟酌了一下落腳的位置，猶豫的這幾秒，兩只手同時朝她伸了過來。

    尹澄動作停住，抬頭看見魏圣宏和梁延商站在她的上方，她的目光落在面前兩只手上，眉心微動。

    魏圣宏側(cè)過視線瞧向梁延商，梁延商也目光冷峻地轉(zhuǎn)過頭回視著他。一種屬于男人之間微妙的較量在他們眼神中彌漫開來。

    魏圣宏先開了口，玩笑道：“來看看我?guī)熋脮x誰?！?/br>
    話音剛落，梁延商感受到微涼的指尖，唇畔輕勾，剛握緊她就發(fā)現(xiàn)尹澄同時也抓住了魏圣宏，拉住他們腳一蹬上了陡坡。

    旁邊有人打趣道：“尹工這叫雨露均沾?！?/br>
    魏圣宏笑著松開她去拉后面的人，然而梁延商卻收緊指節(jié)將她往自己面前輕輕一拽，低聲說道：“人的欲望要適度釋放，總是壓抑著會出毛病的?！?/br>
    說完他松開她，這細微而隱秘的動作，除了尹澄沒有人發(fā)覺。

    她拽了下包袋：“謝謝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