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老同學出國前都像你這么信誓旦旦，有幾個回來的？走時個個都說以吾輩之力，筑中華之夢。到了那邊不是給華爾街培養(yǎng)滲透勢力，就是幫昂撒人統(tǒng)治地球，別跟我說什么科學無國界?！?/br>
    談起這事，尹教授立馬從病怏怏的狀態(tài)變得憤憤不平。

    “我只希望你別走你媽的老路，以前你媽總覺得我限制了她的發(fā)展，阻礙國家棟梁之才，你看到頭來……唉，國家沒那么脆弱，倒是人一走就是一輩子了?！?/br>
    尹澄給尹教授掖了掖被角：“怎么又說起我媽了?！?/br>
    尹澄剛準備岔開話題，剛才那位護士折返回來，后面還跟了名護工。

    她徑直走到尹澄面前，詢問道：“家屬姓尹吧？”

    尹澄從凳子上起身：“是的，怎么了？”

    護士戴著口罩，聲音不大：“東西收拾下，病人要轉(zhuǎn)移?！?/br>
    尹教授臨時被送來醫(yī)院，沒帶什么東西。尹澄拿上尹教授的外套、鞋子和水杯，不明所以地看著護士和護工推著尹教授往電梯走，趕忙跟了上去問那護士：“這是要去哪？這么晚不是做不了檢查了嗎？”

    護士三緘其口，只是側(cè)身讓尹澄趕緊進來。

    電梯門關(guān)上后，護士才轉(zhuǎn)過身對尹澄說：“東區(qū)那邊有床位，只有一間空出來，費用稍微高點，你們能接受嗎？”

    尹澄：“可以，麻煩了?！?/br>
    尹教授被護工一路推往東區(qū)8樓，電梯門打開，沁人的味道隨之而來。護士臺開闊明亮，兩邊放著修建整齊的綠植，就連頭頂燈都要亮堂些許。

    護工推開病房門，這是一件單人病房，干凈的病房內(nèi)放著張病床和一個寬敞的沙發(fā)。除此之外衛(wèi)浴間也要比普通病房設(shè)施新一些，還帶了一個獨立陽臺。

    安頓好尹教授，護工就離開了。護士對尹澄說：“本來是要等明早那批出院你們才能轉(zhuǎn)進病房，主任剛才打電話來說讓你們先住過來，手續(xù)明早再補。”

    尹澄追問道：“哪個主任？”

    “康主任。”說完護士就去忙了。

    尹教授在旁問道：“你認識這個康主任？”

    尹澄疑惑道：“不認識啊?！?/br>
    尹教授住院比較突然，尹澄沒有告知親朋，也只有小姑知道。

    尹澄腦中閃過剛才那通視頻電話，她拿出手機看了眼，和“商”的對話結(jié)束在那句“家里人”，隨后他沒有回復任何內(nèi)容，尹澄也沒再多想。

    第二天一早小姑帶著煮好的粥過來，換尹澄回家洗澡換衣服。臨走時，尹澄問小姑認不認識康主任，小姑說她不認識。

    尹澄白天去了趟研究所，下午回到尹教授家里，幫他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就直奔醫(yī)院。

    小姑前腳剛走，尹澄就到了。她將桌子擺好，把飯菜一樣樣端出來，尹教授精氣神恢復了些。吃飯時，對尹澄說：“記得謝謝你那個朋友?！?/br>
    “哪個朋友？”

    “幫我們聯(lián)系康主任的那個朋友，康主任人真不錯，早上查房特地來跟我打招呼，說和你那個朋友的爸爸是老相識了?！?/br>
    尹澄：“他有說我那個朋友叫什么？”

    尹教授：“康主任喊他小梁?！?/br>
    尹澄回憶了下自己朋友同事同學中，似乎只有一個姓梁的，人在國外，四年沒聯(lián)系了。總不能神通廣大到第一時間知道她爸爸住院，還相隔萬里雪中送炭？

    吃完飯尹澄端著碗筷去茶水間，洗完碗后，她左思右想拿出手機發(fā)了條信息。

    yolo：【冒昧地問下，你貴姓？】

    對面回復得很快。

    商：【姓梁，梁延商。】

    yolo：【昨晚是你幫忙聯(lián)系康主任的？】

    商：【舉手之勞?！?/br>
    尹澄看著這條信息愣了愣，還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只是她不喜歡欠人人情，這事如果換做身邊認識的朋友，回個禮或者請頓飯，也好解決。但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這種棘手的問題讓她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yīng)付才得當。

    她還沒想好怎么回復，手機響了。

    商：【家里人怎么樣了？】

    yolo：【好多了，麻煩你了?！?/br>
    商：【談不上麻煩?！?/br>
    尹澄回到病房放下碗筷，瞥了眼被子上仁康醫(yī)院的蓮花標志。想到這人僅僅通過十幾秒視頻內(nèi)容就搞清楚了她所在的醫(yī)院和遇到的問題，還順手幫她解決了，有些不可思議。

    尹澄拿起手機坐在沙發(fā)上。

    yolo：【你平時都是這么熱心腸嗎？】

    商：【分人?！?/br>
    簡短的兩個字透露給尹澄一種似是而非的特殊感，她躊躇了一會，發(fā)過去。

    yolo：【我能確認下沈廉是介紹你跟我……相親的嗎？】

    商：【不然呢?！?/br>
    商：【推銷保險？】

    尹澄看著連續(xù)發(fā)來的兩條信息，手指敲打在膝蓋上，沒有立即回復。她抬頭看了眼外面，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放在腿上的手機震了下。

    商：【在思考怎么拒絕？】

    尹教授瞌著眼皮打盹，電視機的聲音開得很小，里面播報著今天的新聞，莊嚴肅穆的配樂引起低磁的共鳴回旋在尹澄的耳膜上，她瞇了下眼，低頭打下。

    yolo：【可能沈廉沒有跟你說清楚，是這樣的，我呢，不會做飯，不愛做家務(wù)，工作性質(zhì)，經(jīng)常外出?？傊畤藢ε哉J知上的傳統(tǒng)美德，我基本都沒有?！?/br>
    商：【你在試圖勸退我?！?/br>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這是對方給出的結(jié)論。

    尹澄看了眼輸液瓶，快見底了，她按響了護士鈴。等了幾分鐘護士沒來，她干脆起身去護士臺找人，口袋里的手機又響了。

    護士給尹教授換完藥水，尹澄才重新坐回沙發(fā)上拿出手機。

    商：【我大學期間在新西蘭待了四年，住的那個街區(qū)沒有像樣的中國菜，時間允許的情況下我會自己下廚。為了不給新西蘭人民賺取高昂的人工費，別說家務(wù)，家電維修也不算太難的事。至于你的工作性質(zhì)，對我來說不構(gòu)成阻礙。所以你說的這些不是什么問題?！?/br>
    尹澄眉梢微揚。

    yolo：【可我是個不婚主義者，所以……】

    這下梁延商沒有立即回復，而是隔了幾分鐘才發(fā)過來。

    商：【你在嘗試一種新的勸退方式。】

    尹澄笑了下：【看在你幫忙的份上，我必須對你坦誠，告訴你我的真實情況?！?/br>
    然后補了句：【但還是謝謝你?！?/br>
    尹澄回得情真意切，按照慣例，男方這時候會開始顧左右而言他，隨便東拉西扯幾句結(jié)束聊天。不出意外，過幾天她應(yīng)該就會躺在對方的黑名單中。

    尹澄盯著對話框看了會，屏幕沒有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手機始終很安靜，一直到新聞播完了，他也沒再回過來。不知道梁延商會不會覺得她在耍他，或者沈廉在耍他，昨晚的幫忙顯得多此一舉，所以氣得干脆不回了？

    雖然尹澄發(fā)的這些內(nèi)容的確像在赤裸裸地拒絕，可都是大實話，與其接觸下來才將問題暴露出來，不如開門見山。

    事實證明，絕大多數(shù)男人都挺不過第二重障礙。

    尹澄將電視關(guān)了，走到尹教授床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放在沙發(fā)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第2章 那就試試。

    尹澄走回沙發(fā)旁將手機調(diào)至靜音，打開微信。

    商：【抱歉，剛才送朋友回家耽誤了會?！?/br>
    商：【男的，喝多了?！?/br>
    第二條信息讓尹澄的目光停留。他其實不必跟她多解釋一句，特別是在她表明態(tài)度后，他刪了她，她也覺得無可厚非。緊接著第三條信息發(fā)了過來。

    商：【我能問問你為什么不婚嗎？】

    也許是他成熟大度的交流方式讓尹澄并不反感，也許是他幫完忙就被尹澄拒之門外，讓尹澄終歸有些過意不去?？傊匦赂C回沙發(fā)上，認真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yolo：【有些人結(jié)婚是為了共同生養(yǎng)后代，我不打算生小孩，所以結(jié)不結(jié)婚對我來說不重要。很多家庭無法接受這種觀念，與其因為自己的決定給別人帶來困擾，最好，或者說最負責任的方式就是不結(jié)婚?！?/br>
    尹澄的信息剛發(fā)過去，對話框就顯示在輸入，他似乎一直拿著手機，而且回復得很快。

    商：【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排斥生育和婚姻，但并不排斥戀愛。如果遇到能接受你想法的對象，你也不介意相處？】

    尹澄看完這條信息，抬起頭思緒陷入陽臺外浩渺的夜。她習慣踽踽獨行，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人需要為了迎合她犧牲自己的人生。除非是那個靈魂完全契合的人，茫茫人海，談何容易。

    yolo：【或許吧……】

    商：【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知道她異于常人的婚姻觀？知道他們不合適？知道應(yīng)該結(jié)束這次對話了？

    商：【你今晚陪護？】

    梁延商沒有再繼續(xù)剛才那個話題。

    yolo：【是的。】

    商：【無聊嗎？】

    yolo：【我應(yīng)該把電腦帶來?！?/br>
    可惜下午回家收拾東西，拿得太多顧不上電腦。

    商：【平時看電影嗎？】

    yolo：【不常?！?/br>
    商：【有部電影叫《綠皮書》，或許可以打發(fā)時間。】

    尹澄搜了下這部電影，分類為喜劇片，排名公路電影高分榜。

    yolo：【評價好像不錯?！?/br>
    商：【你用什么軟件看？】

    yolo：【y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