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針對
姜行翻開手里的黑皮冊子,一目十行地掠過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的名字。這上面的人,幾乎都在五年前變?yōu)榱艘粧g黃土,而僅剩下的幾個漏網(wǎng)之魚,也在昨夜被紀行止派兵抄了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關(guān)在了詔獄里面。 其中,官職最小的是昭武校尉,最大的,甚至是四品監(jiān)門將軍。 紀行止干得這一出,既突然,又迅速。出人意料,防不勝防。 果然朝堂下也正吵得熱鬧,最激憤的就是靜安侯靳淵:“這般大事,紀相本應(yīng)先稟告陛下,再由陛下下達命令捉拿余黨,可她竟先斬后奏,昨夜動靜鬧得那般大,京中百姓也都議論紛紛,這分明是沒把陛下放在眼里!” “靳侯爺這話就言重了?!比罴旧嚼浜咭宦暎瘩g道:“陛下信任紀相,早給了她調(diào)動使用靖林衛(wèi)的權(quán)力。我倒覺得紀相此舉并無不妥,出其不意一網(wǎng)打盡,若照你所說先稟報陛下再一一查探捉拿,興許他們早就聽見風聲跑了。” 靳淵依舊緊緊皺著眉:“可昨夜,我還聽說紀相將她父親,也就是國子監(jiān)司業(yè)紀騫的手給砍了,腺體給挖了,這也太過狠毒……” “哎,話不能這么說。靳侯爺可有證據(jù),可曾親眼看見?” “在場那么多人,抓來問問,一問便知?!?/br> “不必這般麻煩。”忽而又有一個聲音響起,眾人聞聲望去,卻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鎮(zhèn)國大將軍崔林。崔林生得高大,臉上又有一道長長的疤,自眼尾一路拉到下頜,因此稍一板起臉就有一種令人畏懼的兇氣。他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站在一邊,這會兒卻回過頭,淡淡望著靳淵:“崔某義子恰巧是靖林衛(wèi)中郎將,昨夜他來我府上,也說了這件事,說是那紀騫自愿與紀相斷絕關(guān)系,那手與腺體,也是他因愧對紀相自愿砍的?!?/br> “這……這怎么可能……”靳淵驚疑不定地看著他,想不到為何從前總是置身事外的崔林,今日竟會幫著紀行止說話。 “好了,不要爭了?!苯薪K于出聲打斷,她戴著精致華貴的十二旒冠冕,身上套著寬松的明黃色龍袍,高高坐在龍椅之上,叫眾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姜行沉默著撫了撫手中的名冊,垂眼瞧著下面神色各異的人,眸光晦暗不明。過了片刻,她張口,聲音卻依舊溫溫柔柔的:“不管怎么說,紀相這是立了一件大功,該賞。至于紀司業(yè)的事,那是紀相的家事,還是不要在這朝堂上多討論了?!?/br> 靳淵試圖爭論:“可是陛下……” “好了好了,舅舅不要再說了?!苯袦睾偷溃骸白蛞鼓负笊碜硬贿m,也不知今天好些沒,朕還要趕著回去看望母后呢,今日的早朝便提前結(jié)束吧?!?/br> 靳淵張了張嘴,眼眸中閃過一絲憤恨,但最后還是無可奈何地退下,拱手道:“是?!?/br> 在大步離開正陽殿的路上,他依舊面色陰沉,等回到了府上,才勃然大怒砸碎了幾個杯子,又踹倒了幾個盆栽。 “好一個紀行止!”他怒不可遏地叫來親信,道:“給我去查!她紀行止不是一向明哲保身,既不向著?;庶h,又不肯接受我們的示好嗎?這回怎么整這么一出?” 成光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緊張道:“侯爺,也許……也許紀相真就是要鏟除叛黨呢?畢竟我們也不知道,那宋將軍之前竟也是懷王一黨,他藏得太深了。” “那可不好說。”靳淵冷聲道:“紀行止一向陰晴不定,再說,她鏟除叛黨,五年前怎么不做?!好不容易,宋林才當上監(jiān)門將軍,我們廢了多大的力氣才將他推上這個位置……這混賬!竟是懷王余黨!” 成光匍匐在地,不敢說話。 靳淵仍覺得心中燥郁,在房中來回踱步幾個回來,正要指著成光再罵一通,忽聽外面一陣清脆的少女笑聲,接著,身著粉色羅裙的女孩推開門跑了進來,直接撲進了靳淵懷里:“爹!” “瑤瑤。”靳淵身體僵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來,眼神也逐漸變得溫柔,伸手輕撫著靳瑤的發(fā)髻:“不是說要出去踏青嗎?” “我聽說爹爹心情不好,就過來看看?!苯幪ь^望著他,眼眸清澈,看起來天真無暇:“爹,不要生氣啦?!?/br> 靳淵注視著她,一下子心軟了:“爹不生氣,爹看到瑤瑤就開心了?!?/br> “那就好。”靳瑤說著,又沒心沒肺道:“那我就去鎮(zhèn)國公府了。” “鎮(zhèn)國公府?”靳淵皺眉,還沒問清楚,靳瑤就像只快樂的小團雀一般飛走了,靳淵低頭,用眼神詢問成光,成光連忙道:“三小姐最近很是傾慕云州來的那位五殿下,常去鎮(zhèn)國公府約五殿下外出同游,不過似乎次次被拒絕,但小姐……小姐鍥而不舍……” “荒唐!”靳淵忽然又憤怒起來,猛地錘了下桌子:“不過是個還未繼承爵位的皇女,竟如此對待我的女兒!瑤瑤可是太后的親侄女,我的親女兒!” “大人息怒!” 靳淵深吸了一口氣,也覺得自己今日過于暴躁,仔細一想,這還是紀行止那混賬的錯。 他停下腳步,終于面色陰沉地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冷冷道:“仔細去查,紀行止到底為何要這么做,她到底是不是針對我們?” “是!” 而被他念叨的紀行止,此時剛剛起床。 因為昨夜下了雨,今日空氣似乎格外清新,天空一碧如洗,花園里只有少數(shù)幾個地方還留有水洼,紀行止散步到園子里時,只覺得心情暢然,不禁舒服地瞇了瞇眼。 直到她瞧見一匹雪一樣白的駿馬。 那馬身形流暢,鬃毛柔順飄逸,身上毫無雜色,一雙藍色眼睛炯炯有神,乖順靜立在陽光下,皮毛發(fā)亮,乍一看上去仿佛身上都泛起淡金的光。 紀行止停在離它幾步遠的地方,疑惑問道:“紀園,哪兒來的馬?” 紀園回答:“是今早從崔將軍府送來的,說是給大人的謝禮。” “這樣啊?!奔o行止繞著馬端詳了兩圈,說:“崔將軍有心了,這確實是一匹好馬?!?/br> 可是,她又不擅騎馬。 紀行止正思索著,就聽見一陣腳步聲靠近,接著一個軟綿綿的身體靠了上來。姜菱腰腿還酸軟的厲害,走了這幾步路就有些不舒服,她掛在紀行止懷里,小聲嘟囔:“jiejie,好累……” 紀行止摟著她,讓她靠的舒服點:“怎么不繼續(xù)躺著?” “太悶了?!苯庹f著,長長打了個哈欠,眼睫眨動間不經(jīng)意往旁邊一看,這才注意到這匹馬,她不禁脫口而出:“好馬!” 紀行止反應(yīng)過來,看看姜菱忽然來了精神的樣子,又看看這馬,忍不住笑了下:“你喜歡嗎?” “喜歡!” “那就送你了?!?/br> 姜菱一愣,手上還摸著馬的鬃毛,回頭看她:“真的嗎?” “這還有假的?” 姜菱不知怎的又害羞起來,不好意思道:“這么好的馬,我怎么能白要呢?” 紀行止走到她身邊,捏了捏她軟嘟嘟的臉蛋:“本就是借花獻佛,而且,怎么是白要呢?”她輕笑起來,手指下滑,隔著衣服在姜菱小腹上點了點:“我一點不虧?!?/br> 姜菱一愣,臉刷得一下紅了,回憶起昨夜的場景,她眼睛里也迅速蒙上一層朦朧的水汽:“你,你……” 紀行止低笑一聲,又背回手,笑吟吟道:“說了給你就給你,不許還給我?!?/br> 姜菱紅著臉低頭:“知道了?!?/br> —— 紀行止: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沒想針對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