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人沒被騰空，但陳漾還是有點(diǎn)慌。而且他只穿了舞蹈鞋，鋼索在他腳心勒出痕跡，有點(diǎn)疼，還他很沒安全感。

    有點(diǎn)緊張害怕，但還有對新形式的挑戰(zhàn)和好奇。

    陳漾唇角下壓，眉頭緊鎖著，手摸著身后的細(xì)鋼絲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舒緩情緒。

    舞臺上準(zhǔn)備了鏡頭拍攝，就是為了查看效果如何。如果陳漾也辦不到的話，那《入障》就沒辦法這么表演，只能取消。

    這是楚煜楓想出來的舞臺設(shè)計(jì)，他自然是緊張又期待的，神色認(rèn)真地盯著畫面。

    “陳漾哥，你怕不怕??？”楚煜楓注意到了陳漾的表情，有些擔(dān)憂地問。

    陳漾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他上來之前和老師他們商量好的，先做幾個動作試試感覺。陳漾覺得簡單的動作不行，要試就試難的，一步到位，之后就不會慌了。

    反正有威亞保護(hù)他的安全，肯定摔不了的。

    他沉下一口氣，掌心精準(zhǔn)地碰到鋼索，做了個側(cè)翻，翻得還算順利，但落腳還是偏了。

    那么細(xì)的鋼索，不偏都難。

    陳漾一腳踏空的那瞬間，呼吸心跳都停止了。

    不過下一秒，背后的威亞把他掛住，陳漾雙腿自然垂落，腳尖大概越過鋼索半只腳的距離。

    陳漾松了口氣，感覺自己心跳呼吸又回來了。

    楚煜楓“嘶”一聲，又“呼”一聲，最后驚恐至極地“啊”了一嗓子：“陳漾哥！”

    讓做動作，但也沒讓做有難度的啊！還以為是在平地?。?/br>
    凡是認(rèn)識陳漾的人都提了一口氣。

    媽的，這可是國家首席舞蹈家，真出事了誰他媽負(fù)得起責(zé)。

    “我沒事！”陳漾緩了下心神，腦袋一轉(zhuǎn)對負(fù)責(zé)威亞的工作人員喊：“麻煩你們，能不能再把我吊高一點(diǎn)？”

    他覺得自己在這吊著像一只曬干的小白菜，有點(diǎn)傻。

    劇組里，負(fù)責(zé)威亞的工作人員都是一令一動的，聽到陳漾這么說才把他往上拉。

    陳漾低頭找到鋼索踩穩(wěn)，一腳踩一條，鋼索間距大概六十厘米，對他來說剛剛好，就死踩得太實(shí)了。

    他伸手指了指上面，示意工作人員再往上一點(diǎn)點(diǎn)，讓他威亞吊起來剛好能踩到鋼索就行，不要讓他一踩空就往下掉一截。

    為了視覺美觀，肯定高度平齊最好。等調(diào)整完之后，陳漾又試了幾次才成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隽藥讉€舞蹈動作。

    陳漾也適應(yīng)的差不多了，他要求音樂。來都來了，怎么也得先把整支《入障》都在上面順了一遍，找到問題再說。

    “心魔”角色的舞蹈動作考慮到要在半空，本來編舞就不難，但哪怕是陳漾這種級別的舞蹈家，一遍順下來還是很坎坷。

    他沒有錯動作是因?yàn)閷ξ璧甘煜ぃ耆珱]辦法預(yù)料到自己哪一步就會踩空，這種未知讓他跳起舞來束手束腳的，一腳虛一腳實(shí)。

    好像閉著眼睛往懸崖邊上走，根本不知道走到多少步的時候會掉下去。

    等到突然踩空的那一瞬間，陳漾會控制不住地失態(tài)，之后要低頭看一眼鋼索位置才能穩(wěn)住。

    從鏡頭上看，他的動作起碼要停頓一兩秒的時間才能恢復(fù)正常。

    就算在練習(xí)室練舞停頓一兩秒對陳漾來說都是不合格，更別說他要在比賽的舞臺上展示這支舞。

    在半空中，陳漾的踩空次數(shù)太多，停頓的一兩秒就有很多次，連起來就像時不時掉幀延遲的畫面，誰看了會覺得好？

    順了一遍之后，陳漾心理上對踩鋼索的恐懼倒是完全克服了，但他開始焦慮，皺著眉頭從上面下來。

    楚煜楓第一個湊過來夸他厲害，因?yàn)橹暗奈璧咐蠋煻紱]能完整地在鋼索上把這支舞完成，陳漾是第一個做到的。

    不愧是他的偶像！業(yè)務(wù)能力就是抗打！

    陳漾聽完，表情卻不怎么好看，緊抿著唇不說話。

    這支舞現(xiàn)在只能說是完整。

    可完整對一個舞蹈家而言，只不過是門檻罷了，他練舞將近二十年，不應(yīng)該只達(dá)到一個門檻的水準(zhǔn)。

    陳漾本就長相清冷，平時說話氣質(zhì)都溫溫和和的很好相處?？梢坏┥袂閲?yán)肅起來，給人的感覺就會很冷淡，甚至?xí)赋鲆环N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

    楚煜楓再傻也能察覺到不對，小心翼翼地安慰：“陳漾哥，你第一遍能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真的！你可千萬別失望！”

    陳漾“嗯”了聲，“謝謝，我先去休息一下。”

    在上面晃了半小時，身上的汗水把衣服衣服前襟和后背都打濕了。

    他找到自己的手機(jī)，跟老師點(diǎn)了下頭就去休息室，楚煜楓見狀要跟進(jìn)去，被嚴(yán)梨攔住了：“讓他自己緩?！?/br>
    陳漾一直自我要求高，現(xiàn)在難得受挫，身上的勁兒正繃著呢。

    以前這種情況也發(fā)生過，嚴(yán)梨知道陳漾能緩過來。

    陳漾坐在休息室的沙發(fā)上，腿也挪到沙發(fā)上，抱著膝蓋發(fā)呆思考，手機(jī)就在腿邊。

    沒一會兒，手機(jī)響了起來。

    裴灼給他打電話，陳漾有些愣神地看著屏幕上裴灼的名字，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才接通電話，沒先開口說話。

    他不知道說什么，只能等裴灼先開口。

    裴灼大概是因?yàn)椴阶舆~得快，所以聲音有一點(diǎn)不穩(wěn)：“我落地了，你在‘越星’對吧，我現(xiàn)在過去?！?/br>
    他還給陳漾帶了禮物，是驚喜。

    陳漾開了免提，能聽到裴灼那邊的機(jī)場廣播，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行李箱轱轆在地上滑動的聲音。

    他說了聲好，然后掛了電話。

    另一邊，裴灼放下手機(jī)，敏銳地?cái)Q起眉頭，手指一動打給楚煜楓。

    沒過兩分鐘，陳漾腿邊的手機(jī)再一次響起。

    他愣了下，接通，看了眼窗外：“你這么快就到了嗎？”

    “沒，我又不會飛。”裴灼慢悠悠的懶散聲音傳入陳漾耳中：“裴老師就是想問問我們阿漾，要不要吃糖？甜的那種?！?/br>
    陳漾瞬間鼻頭一酸，眼皮也有些酸漲，抹了下眼睛小聲說：“你知道了。”

    裴灼當(dāng)然知道了。

    陳漾第一遍接他電話的那個感覺就不對，和上午完全不一樣，聲音悶悶的。所以哪怕陳漾只說了一個字，裴灼也能察覺到不對。

    裴灼笑了下，哄他：“所以要不要吃糖？”

    嗓音簡直溫柔得不可思議。

    “不吃。”陳漾揉了下眼睛，眼睫濕漉漉的，語氣有點(diǎn)說不出來的委屈：“我想吃巧克力。”

    裴灼：“那我都買回去，還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草莓？”

    陳漾搖搖頭，搖完頭發(fā)現(xiàn)裴灼現(xiàn)在看不見，甕聲甕氣地說：“不要了，你回來?！?/br>
    裴灼被他一句可憐巴巴的“回來”說得心都化了，輕聲哄道：“好，我很快就回去啊，乖?！?/br>
    陳漾點(diǎn)點(diǎn)頭，說：“好?！?/br>
    “我說什么你都說好，那電話不掛了好不好？”裴灼輕笑了下。

    陳漾頓了下，之后又聲音小小地“嗯”了一聲。

    這回沒說好，但還是“好”。

    陳漾本來只是發(fā)呆想事情，沒有哭，但是裴灼打電話過來問不問他吃糖，他就沒忍住，很出息地掉了兩滴貓眼淚。

    雖然這會兒已經(jīng)好了，但他的眼尾和鼻尖還泛著紅，額頭和下巴也有一點(diǎn)。這是生理反應(yīng)，陳漾從小就這樣。

    小的時候陳漾一哭，陳述就說他是小受氣包。

    現(xiàn)在長大了還這樣，淚腺發(fā)達(dá)，根本控制不了。

    不過陳漾聽著電話里面，裴灼在便利店買東西的聲音，能想象到那個場景。

    裴灼把巧克力和幾包糖往收銀臺一放，然后用霸總結(jié)賬的語氣，小題大做地說：“刷卡。”

    陳漾忍不住笑出來。

    他沒笑得太大聲，就是那種很輕的嗓音，基本上不靠近他根本聽不到。

    但是裴灼的耳機(jī)太好了，降噪防干擾，連陳漾呼吸聲都能聽到，更別說是聽到陳漾笑。

    “笑了？”裴灼頓了下，拎著東西從便利店出來，挑眉問：“這回高興了？”

    陳漾很靦腆的：“啊?！?/br>
    “啊?！迸嶙茖W(xué)他，然后也跟著他笑，抬頭看了眼位置，邊走邊說：“對了，我還有個事問你?！?/br>
    陳漾：“什么?。俊?/br>
    “陳漾老師有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想我？”裴灼推著行李箱拎著購物袋進(jìn)到‘越星’里面，穿過觀眾席看到了楚煜楓他們。

    他立刻比了個“噓”的手勢，讓楚煜楓一句話卡在喉嚨，對方指了指休息間的位置，口型是：在那里。

    裴灼點(diǎn)頭，朝楚煜楓手指的方向走去。

    身后，一群人看著他，彼此心照不宣地對視微笑。

    只有楚煜楓有點(diǎn)不服氣：“老師，為啥他能進(jìn)去找陳漾哥，你不是讓陳漾哥自己緩嘛？”

    嚴(yán)梨目光慈愛地看向他：“小楓，你上去過一遍《入障》的舞，我檢查檢查?！?/br>
    楚煜楓癟嘴：“……哦。”

    老師欺負(fù)人。

    電話里，陳漾似乎被裴灼一個突然襲擊似的問題給問卡殼了，一時間沒有說話。

    裴灼低聲，笑著道：“陳漾，你別假裝沒聽見，我等著答案呢，嗯？”

    “不想?！标愌罅讼掳l(fā)熱的耳朵，很有骨氣地說。

    裴灼笑得更歡：“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br>
    “一點(diǎn)都沒有想我？”

    “我不信?！?/br>
    “哎，太讓人難過了，難受?！迸嶙茡Q上一種痛徹心扉的口吻，輕嘆一聲：“錯付了，心臟疼。”

    “哎呀你真是，”陳漾因?yàn)樗麕拙湓熳鞯脑捫Φ貌恍?，從沙發(fā)坐起來，腳晃了兩下：“有一點(diǎn)點(diǎ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