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比起被人保護(hù),她更喜歡并肩作戰(zhàn)的感覺。 阿貍:…… 可惡,它竟無法反駁。 回想起來,江白硯還真是每次殺妖最多的那個。 “而且,之前遇上畫皮妖,他在除妖時占了大功勞,卻連利潤都不要?!?/br> 施黛沉思:“難道世上真有人能拒絕銀子?” 當(dāng)晚江白硯憑借一己之力解決了滿院的鬼魅邪祟,居然以一句“舉手之勞”輕易蓋過,還拒絕了她的報酬。 不愧是原著認(rèn)證的道德楷模。 阿貍:…… 它覺得,江白硯之所以對錢財渾不在意,是因為他只對殺戮感興趣。 “不過,”施黛頓了頓,“他也有不好的地方。” 莫非開竅了? 阿貍猛地抬頭! “他對自己的評價很低,看上去對所有人都溫溫和和的,其實沒對誰真正親近——確實有輕微的回避型人格障礙。” 施黛的聲音透過蒙蒙水霧傳來,有些模糊:“果然還是應(yīng)該多夸夸他吧?” 阿貍:…… 無法理解,但尊重祝福。 阿貍決定放棄思考。 施黛的認(rèn)知雖然與事實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在兩人相處時…… 反而是江白硯被她壓制得更多。 它甚至隱隱開始期待,江白硯下一次被噎得說不出話的模樣。 等沐浴結(jié)束,施黛打開南面一處暗格。 暗格空間不大,擺放有一塊和田玉吊墜,和一盤曼陀羅夾餅。 她將曼陀羅夾餅取出,往盤子里放入幾顆青翠欲滴的果子。 這是她祭奠原主的地方。 施黛能來這個世界,全因原主獻(xiàn)祭魂魄,祈求天道保佑家人平安。 她雖然是對方的轉(zhuǎn)世,但歸根結(jié)底,彼此其實是兩個不同的人,受了人家的恩惠,不能忘記。 和田玉曾是原主的貼身之物,施黛把玉供在暗格里,經(jīng)常擺些瓜果和小點(diǎn)心。 暗格之內(nèi),青果翠綠,玉墜瑩瑩。 將一切繁雜思緒拋在腦后,今晚雪雨交加,夜風(fēng)輕柔,她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施黛的早膳相當(dāng)于其他人的午飯,打著哈欠來到膳廳,一眼就看見坐在桌邊、朝著門外不斷張望的施云聲。 見到她,小孩總算收回張望的視線,輕哼一聲:“已經(jīng)是午時了?!?/br>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這時候才醒呢。 施黛正色,抱起懷里的白色小狐貍:“阿貍作證,是床先黏著我的。賴床幾個時辰,是對它最好的尊重?!?/br> 阿貍:…… 胡說八道的時候請不要讓我當(dāng)目擊證狐,謝謝。 “昨天夜里,傀儡師的第四篇文稿出現(xiàn)了,被貼在東市?!?/br> 孟軻主動提起這起案子:“東市啊,長安城里最繁華的地方?!度芬唤?jīng)問世,就立馬傳遍大街小巷,到今天,已是人盡皆知了?!?/br> 施黛吃下一口熱騰騰的芙蓉糕,接著話茬問:“那四個打家劫舍的賊人,應(yīng)該被釘在恥辱柱上了吧?” “自然?!?/br> 沈流霜道:“生前被虐待至死,死后被千萬人戳著脊梁骨罵,那幾人也是活該。” 犬妖的復(fù)仇很成功。 “對了,”孟軻一笑:“黛黛,你爹不久就能回來?!?/br> 施敬承身為鎮(zhèn)厄司指揮使,堪稱大昭的最強(qiáng)戰(zhàn)力之一。近日北地有大妖現(xiàn)世、為禍一方,他去了極北之地祓除妖祟。 “馬上就是新年,他再不回來,除夕都過了?!?/br> 孟軻挑眉:“這次新年,等我給你們好好準(zhǔn)備禮物。” 施黛歡呼:“謝謝娘親!” 江白硯安靜坐在一邊,慢條斯理用著午膳,并未多言。 他對新年沒什么概念,橫豎不過冬去春來的季節(jié)更替,除此之外,就是家家戶戶格外吵鬧罷了。 方才聽孟軻說起新年,施黛面上顯出毫不掩飾的笑意,因落落大方,好似糖絲化開。 江白硯不明白,她的歡喜、他們的歡喜從何處而來。 正隱隱困惑,忽而聽見有人含笑道了句:“江公子的傷勢如何了?” 一抬頭,施黛正凝神望著他,眼睫勾著晌午的微光,一眨眼,日影全都燦盈盈碎在眼睛里頭。 江白硯莫名想起昨日剜除毒素的情景。 肩頭的傷口已經(jīng)痛得不再劇烈,與她四目相對時,悄然竄過一瞬輕癢,稍縱即逝。 他神色不變,溫聲笑笑:“好多了。多謝施小姐?!?/br> 他受了傷,臉龐失去血色,因一身白衣、脊背挺拔,如同落滿霜雪的松。 當(dāng)江白硯將惡念壓在心底,展現(xiàn)在旁人面前的模樣,是近乎于溫馴的柔和。 很有迷惑性。 然而不知怎么,施黛卻記起昨天他回頭的剎那表情,眉含艷色,像用胭脂涂抹的薄云。 實在好看,她被蠱到純屬人之常情。 因成功破獲傀儡師一案,小隊得到了一段時日的短暫假期。 沈流霜陪著孟軻去煮茶,施黛用完膳后無所事事,望一眼門外的白雪皚皚。 昨晚有一場久違的冬雨,到半夜,飄落在半空的雨夾雪凝成雪花。 鵝毛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下了整夜,今早天氣放晴,雪色初霽,院子里流泛著白茫霧氣,地面結(jié)出瑩瑩碎玉,一派銀裝素裹。 施黛抓起一捧落雪,看向身后的施云聲:“會堆雪人嗎?” 施云聲當(dāng)然不會。與狼群生活這么多年,他對雪只有兩個印象: 一是可以吃,二是很冷,很討厭。 單薄的人族形態(tài)沒辦法熬過冬天,每至寒冬,他都會化作幼狼的模樣,用皮毛抵擋嚴(yán)寒。 但冷意還是會往骨子里鉆,讓他大多時候只能蜷縮在山洞的角落,偶爾無聊了,便去吃一口積雪—— 冷颼颼的,沒有味道,壓根填不飽肚子,還會讓他不大舒服。 此刻聽施黛開口,施云聲輕哼:“不會?!?/br> “想學(xué)嗎?” 將手里的雪花揉捏成團(tuán),施黛展顏一笑:“我教你。” 幼稚。只有小孩才會喜歡這種事情,他已經(jīng)十三歲了。 黑靴踏過地面積雪,濺起幾點(diǎn)晶瑩水珠,施云聲語調(diào)散漫:“我為何要學(xué)會?” 這其實是個反問句,語氣微冷,彰顯了他不屑去學(xué)的決心。 但施黛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就算聽出來也佯裝不知,笑盈盈揚(yáng)起嘴角:“因為我想和你一起堆雪人呀?!?/br> 施云聲:…… 被一個直球愣愣擊中,施云聲眼睫一顫,耳廓微熱,飛快別開視線。 沒有拒絕,是默認(rèn)的意思。 “你看,我們把雪像這樣堆起來——” 蹲著身子,施黛伸手?jǐn)n起雪團(tuán),輕輕打了個寒顫:“有點(diǎn)兒冷,你怕冷嗎?” 她膚色白皙,被雪一凍,指尖與掌心漫開薄薄的紅。 真是嬌氣。 施云聲一把從她手里奪過雪團(tuán),將雪花生澀堆在一起,嗓音悶悶:“你教我,看著就好,應(yīng)該我、我來堆?!?/br> 他早就習(xí)慣了這種寒冷,與施黛柔嫩纖盈的皮膚不同,施云聲的雙手布滿老繭與傷疤,是在野外掙扎求生留下的痕跡。 把雪攏起來而已,他來做就行。 施黛不傻,怎么會看不出來,這小孩是不想讓她受凍。 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她作為jiejie,哪能心安理得吃自家弟弟的紅利。更何況,堆雪人嘛,就是要大家一起才有意思。 施黛嘴角上揚(yáng),戳一戳他緊繃的后背:“哪有人堆雪人還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磨刀。放松放松,不用緊張?!?/br> 說著重新伸出手去,幫施云聲的雪堆捏出輪廓:“然后就是固定形態(tài)啦,你看,像這樣?!?/br> 他才沒有緊張。 男孩一言不發(fā),安靜看她。 他生有一張鋒芒畢露的臉,劍眉漆黑,眸色冷沉,唇角總是抿著,好似刀鋒。 施云聲神色桀驁淡漠,動作卻極為認(rèn)真,乖乖跟著她的動作,堆出個歪歪扭扭的小雪人。 施黛笑得脆泠泠,張口就夸:“哇,我弟弟天賦異稟!” 施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