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云家父母再次盤問云辰，這回他們倒沒再把危衡當(dāng)詐騙犯了。云辰說了一大通，總算把父母給說通了。父母感嘆不已：“沒想到我們兒子還真的撞大運了！”

    聽到這話，云辰半開玩笑說：“什么意思？你們反倒覺得你們兒子高攀別人家的了？”

    云父便道：“人家是太空軍元帥，你沒看到陳頊對危衡什么態(tài)度？”

    “這有什么？”云辰反問道，“你沒看到七姑對危衡什么態(tài)度？”

    云母好笑道：“那是危衡有教養(yǎng)有風(fēng)度，不跟她一個小市民計較罷了！說起來，陳頊怕不是回去要把七姑罵一頓呢?！?/br>
    云辰眼珠一轉(zhuǎn)：“聽你們的意思，是也滿意危衡了？”

    父母便道：“之前不同意是覺得天上不可能掉餡餅，現(xiàn)在知道天上還真的掉餡餅了，哪兒有不接著的道理？”

    云辰便改日又帶危衡上門。這回，云家父母自然沒有叫上七姑陳頊母子，只是一家人關(guān)起門來說話。

    家中信息屏播放最新新聞，標題很大：蟲族侵略者被正式驅(qū)逐出太陽系，地球迎來安全紀元……大批太空戰(zhàn)士將回歸地球表面生活……太空戰(zhàn)士組建家庭將享受特殊補貼……

    信息流表現(xiàn)了其主人平常喜歡瀏覽什么信息，這面信息屏全是這樣的信息，這表示云家父母近來都關(guān)注太空戰(zhàn)士回歸地球生活的資訊。

    云辰的父母其實還在消化這個事實，然而，迎接危衡和云辰的態(tài)度還是非常熱情的。

    茶桌上擺放的豬油凍蓮花蓋碗一看就是新買的，大約是為危衡準備的。危衡捧著蓋碗飲茶，和云辰父母也是默默無言。

    云母客氣笑道：“這個碗特地新買的，做工很好，而且不燙手?！?/br>
    危衡說：“謝謝，我不怕燙?！?/br>
    云母一下愣了。

    危衡對他人的表情變化還是比較敏感的，意識到自己又口吐讓人不快的言論，便生硬補充道：“我真的不怕燙?！?/br>
    云父打哈哈說：“真的嗎？那可太牛了?！?/br>
    “真的?！蔽：庖荒樥J真，拿起熱水壺就往自己手上傾倒。冒著熱氣的沸水從壺嘴里往下淌，流過危衡修長的五指，他的手瞬間就紅了一片。

    這舉動一下把云辰以及父母三人嚇了一大跳：“?。∧氵@是干什么！”

    云辰忙把熱水壺拿開，抓著危衡的手說：“你沒事吧？”

    云母也慌張站起來，道：“快去洗手間沖一下涼水吧！”

    云父忙給他遞茶巾。

    看著云辰三人臉上的慌亂和關(guān)切，危衡怔愣了半瞬，好像有些無所適從。云辰盯著危衡的手，卻見危衡剛剛燙紅的手很快恢復(fù)了美玉一般的潔白，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云辰驚訝地說：“你……還真的沒事？”

    云辰父母聽到云辰的話，也探頭觀察危衡的手，發(fā)現(xiàn)危衡的手果然無事，別說是燙傷的痕跡了，就是紅痕都不存在了。

    云父訝異道：“怪不得呢……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注意到你十指青蔥似的，我還疑惑怎么軍人的皮膚那么細膩，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聽到云父的話，云母也點頭：“我也注意到了?！?/br>
    危衡又說：“不僅如此，即便是輕微的刀傷……”

    聽到這話，云母立即把桌面上的茶刀給收起來，一邊擺手一邊后退說：“我們信你！我們信你！不用展示了！不用展示了！”

    云辰和父親也同時伸手一人負責(zé)按住危衡的一邊肩膀，表情凝重得跟要給暴脾氣野貓洗澡一樣。

    危衡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毫發(fā)無損的指尖，心里卻泛起點滴波瀾。

    云母把茶刀拿走之后，又給茶壺滿上熱水，一邊叮囑道：“這次可不能亂倒熱水了，可真是嚇死人了?！?/br>
    危衡抱歉道：“對不起，是我舉止沒有分寸，讓你們受驚了?！?/br>
    他感到有些難過，似乎失言和失禮是他的常態(tài)，因為從來沒有人教導(dǎo)過他怎么樣待人接物。他只能憑借野獸一樣的直覺去處理社會關(guān)系，這在外人看來會很蠻橫，他是知道的。所以他盡量少做少說，少招人煩。

    這時候，云母一邊沏茶一邊好奇問：“那你平常受傷都好得很快啰？”

    “是的?！蔽：饣卮鸬?，“而且，我一般很少受傷。”

    云母聽到這話，臉露微笑：“那就好啦?！?/br>
    說著，云母把再次倒好的茶碗遞到危衡面前：“拿著吧，孩子，這次可別倒出來了?！?/br>
    危衡接過茶碗，點了點頭：“謝謝?！?/br>
    茶碗透著的熱氣染到掌心，危衡手心溫暖卻不自知。他的感覺總是比別人更遲鈍許多。

    危衡淡聲說：“關(guān)于和云辰的婚事……”

    云母笑著說：“全人類的命運交給你都放心，我把兒子交給你就更沒有不放心的。”

    危衡看著云母，只見云母的眼神里果然閃爍著比星光還明亮的光芒，那是真誠的喜歡和信任——這是危衡幾乎從未接觸過的眼神。他轉(zhuǎn)過目光，發(fā)現(xiàn)云爸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自己。這樣的眼神好像比大炮還轟隆震撼，危衡目光錯開，落到云辰身上，只見云辰仍用那種他熟悉的笑容面對自己。

    危衡突然覺得很難受，但他無法理解這種感覺。他明明是高興的，但心里卻被一種酸澀的復(fù)雜情緒所支配，讓他有點無所適從。

    待危衡告辭，云辰把他送出門外。二人從公寓的長廊慢慢行走，腳步在寂靜的夜晚變得很響亮，像是踏在二人的耳膜上，沉默也更震耳欲聾。

    云辰忽開口說：“你是在不高興嗎？”

    危衡搖搖頭。

    云辰又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危衡頓了頓，“一年之后，我會很舍不得的?！?/br>
    云辰又想起，他們預(yù)期協(xié)議婚姻的期限是一年，湯校長也不曾提及續(xù)約。

    那么說，他們的“夫夫緣分”就只有一年嗎？

    危衡從未得到過那么純粹的善意，除了在云辰這兒。讓危衡很意外的是，云辰的父母明明不認識危衡，盡管危衡如此唐突地闖入他們的生命中，他們卻以那么善意的姿態(tài)接納他，毫無顧慮地認可他、將珍貴的兒子托付給他。

    比起感動，危衡更多的是疑慮：這么美好的事物，不應(yīng)該屬于我才對。

    但仔細一想，期限一年，到期收回……

    危衡又覺得理當(dāng)如此。

    這種好東西，不應(yīng)是他的。

    第9章 奧斯汀與達西

    既然得到父母同意，婚事基本就算定下來了。

    不久后，湯校長便和云辰正式簽協(xié)議。云辰盯著協(xié)議上密密麻麻的條款，頭腦發(fā)麻，只說：“你不會詐騙我吧？”

    “當(dāng)然不會。”湯校長慈眉善目道。

    云辰半信半疑：“真的嗎？”

    “當(dāng)然?！睖ｉL依舊柔和解釋道，“要知道我明明可以拿槍指著你的太陽xue或者是把你的父母綁到月球上逼你答應(yīng)呢。然而，我卻選擇給你一大筆錢讓你高高興興地接受，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人？”

    湯校長笑容可掬，云辰卻是背脊涼颼颼。

    在頭皮發(fā)麻的情況下，云辰在協(xié)議上簽字。

    名字的最后筆畫結(jié)束后，云辰蓋上筆帽，放下鋼筆，抬起目光看著湯校長。

    湯校長仍保持笑容：“對了，在那之前，我需要帶你去見一個人?！?/br>
    云辰疑惑地看著湯校長：“什么人？”

    湯校長繼續(xù)道：“很重要的人，沒有這個人，這個婚姻協(xié)議不可能成立?！?/br>
    云辰更加疑惑了：“誰？這么重要？我怎么沒聽說過？”

    湯校長答道：“這次協(xié)議的資助者。也就是負責(zé)給你一年五千萬的人?！?/br>
    云辰驚訝：“什么？這竟然是資助者提供的錢？我以為這是軍部自己出的錢?！?/br>
    湯校長笑道：“軍部的經(jīng)費還是比較緊張的?！?/br>
    云辰云里霧里的跟著他到了大廈頂層，頂層大平臺停著一輛流線型的私人飛機，白色的機身上印著碩大的一個金玫瑰徽章，花瓣上覆蓋著燦爛的金色光暈，在陽光下相當(dāng)絢麗，流露出高貴的氣息。

    云辰吃了一驚，認得這金玫瑰徽章是某個大洋彼岸的百年貴族持有的家徽。

    云辰被領(lǐng)著登上私人飛機，但見私人飛機內(nèi)部裝潢得頗富格調(diào)，不像他印象中有錢人的飛行器那樣金碧輝煌，卻又透露出一種貴氣。

    服務(wù)員請他在餐桌旁坐下，云辰一邊坐下一邊打量餐桌。只見這木質(zhì)餐桌上擺著一個果盤，里面的水果云辰也都認得，也都吃過——可能品種不同也未可知。然而，放在果盤旁邊一個瓷器便讓他看著頗為費解。但見這是一個描金白瓷瓷器——是什么瓷，其實云辰也看不懂，只知道是白色的，白得如云似霧，釉下隱約著水墨般濃淡相宜的自然紋理。瓷器整體看著像滿月一樣圓，卻缺了一口，缺口用黃金描邊，漏出巴掌大的圓洞，可見瓷器里頭的中空的。

    他如進了大觀園似的到處打量的時候，才見里頭走出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美男子。美男子身上披著皇家藍的睡袍，襯得他一雙眼睛更是藍如寶石，蒼白卻俊美的臉龐讓人聯(lián)想到傳說中的血族。他懶散地在云辰對面坐下，大約是發(fā)現(xiàn)了云辰對白瓷瓷器的興趣。金發(fā)男子輕輕吐了一口氣，說：“桌面垃圾桶，沒見過？”他說的一口流利的國際通用語，略帶異域風(fēng)情的歐洲口音。

    云辰好歹是名牌大學(xué)高材生當(dāng)然聽得明國際通用語。

    云辰眼角瞥一下白瓷瓷器內(nèi)部，看到瓷器里面放著幾塊橘皮，明白過來，這個看起來價值連城的工藝品原來是放果皮的垃圾桶啊。

    萬惡的有錢人。

    云辰也學(xué)著金發(fā)男子的態(tài)度，輕吐了一口氣，用帶東方口音的國際通用語揶揄道：“你們有錢少爺也自己剝橘皮嗎？”

    “當(dāng)然，”那個美男子也不知聽不聽得出云辰語氣里的嘲諷，直接回答，“反正也是閑著?！闭f著，美男子還像是要展示自己的生活技能一樣，伸出一看就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十指，掂起果盤上的一只圓鼓鼓的小橘子，用散著玫瑰色光澤的指甲輕輕捏開橘皮。

    在橘皮破開露出爆滿充盈的橘瓣的時候，美男子也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瞧，有錢少爺也是能自己剝橘子的?！彼男θ莺翢o貴族矜持，嘴唇咧得大大，如金發(fā)般燦爛陽光，滿眼得意，仿佛剝開一個橘子是什么令人驕傲的偉大事跡一般。

    云辰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男的長得真是特別好看，從頭發(fā)絲到指甲蓋都那么仿佛蓋著一層柔光濾鏡，美得不可思議。這樣的白富美男子為什么會找自己談話？

    云辰突然想起湯校長說過危衡曾和不少名門望族相過親。所以他便懷疑地問說：“你之前也和危衡相過親嗎？”

    “你可不要胡說?！泵滥凶幽樕细‖F(xiàn)怒色，“我堂堂奧斯汀·威廉·斯賓塞·卡文迪·菲利普·亞瑟·羅莎怎么可能淪落至到被人挑挑揀揀相親配對？”

    云辰懵了一下：“對不起，您叫什么來著？”

    奧斯汀·威廉·斯賓塞·卡文迪·菲利普·亞瑟·羅莎哼了一聲，對云辰道：“奧斯汀·威廉·斯賓塞·卡文迪·菲利普·亞瑟·羅莎。”

    云辰：……

    奧斯汀不再重復(fù)：“還有必要重復(fù)嗎？你要知道，同樣的話我不會說第三次。”

    云辰：“沒必要重復(fù)了……”因為根本記不住。

    奧斯汀頷首，聲音輕盈透露出一絲天生的傲慢：“你馬上就要成為元帥的配偶了，但你好像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br>
    云辰皺了皺眉，他能感受到奧斯汀那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奧斯汀或許對云辰不抱有什么惡意，但他的生活環(huán)境使他自然演化出這么一種骨子里透出的傲慢。這份傲慢不針對任何人，自然也不針對云辰一個人。然而，云辰還是免不得有些不舒服。他很想回懟幾句，然而，聯(lián)想到奧斯汀即將給他打款五千萬，云辰又變得大丈夫能屈能伸。

    云辰便一臉老實地說：“我只知道要配合軍部工作。”

    “軍部讓你做什么我管不著?！眾W斯汀手捧一只棗紅色皺褶花邊琉璃水杯，“但你既然拿我的錢，就要替我辦事?！?/br>
    云辰不急不躁地答道：“我只和軍部簽了協(xié)議，我只會按合約辦事?！?/br>
    奧斯汀輕輕笑了笑：“沒關(guān)系，我能再給你五千萬?！?/br>
    云辰一下愣?。旱降资俏也徽J識數(shù)還是他們不認識數(shù)？怎么這些人平時花錢跟我清明燒紙那樣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