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月光 第6節(jié)
第5章 呼吸熱度 二人游玩大半天便回度假屋。因為這兒是北境,天黑得早,他們回去的時候的,日暮已然西沉,只是遠遠看著,度假屋竟亮著暖橘色的燈光。 他們進屋卻是沒人,原來是工作人員來把度假屋收拾整理了一番,還添上新鮮食物等補給,也是相當貼心了。真不愧是高級度假村。 云辰運動一天也沒力氣做飯,便索性提議致電工作人員點餐。危衡倒是自告奮勇可以做飯,云辰半信半疑:“你會做飯嗎?” “雖然好久沒有做過了,但還是簡單的菜式還是可以的。”危衡回答道。 云辰好像這才想起來,危衡也不是一出生就在太空吃流食的,他人生前十幾年是在地球上度過的,也過過十幾年正常日子。 云辰當初和危衡交朋友,也到過危衡的家里。當時,危衡住的是湯校長給他租的離學校很近的房子。湯校長大約是數(shù)十個“人間兵器”的共同監(jiān)護人,所以不會像一般監(jiān)護人那樣對未成年人十分體貼上心。大約在他看來,這些“人間兵器”是鐵打的,即便扔進刀山火海也能成活,不必費心。 危衡當年一人獨居,當然是會做飯的,但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用軍部配備的營養(yǎng)包解決三餐。 時至今日,用新鮮食材做飯菜已經(jīng)是小資的生活水準。普通人的主流日常食物是營養(yǎng)劑、干糧包、太空流食,再好一點的是罐頭和預制菜。 危衡當年過的是拿著軍部配備最低標準的生活費過日子,餓不死而已,哪里有日日烹調(diào)美食的份兒? 偶爾下廚,都是因為要招待云辰。 云辰是小康之家的孩子,三不五時就能吃到新鮮飯菜。在他的觀念里,招待客人肯定是用新鮮飯食的。危衡看著呆板,但這點社交禮儀還是知道的,因此攢著剩下來的飯錢,留著云辰作客當天買新鮮rou菜。 為此,危衡還上網(wǎng)看菜譜,學習做飯。 云辰偶爾到危衡家里作客,總能吃上危衡為他烹調(diào)的飯菜,卻不知道桌上看著平淡的一蔬一飯都是為自己而做的。 在太空軍,危衡剛?cè)胛榈囊婚_始也是只配吃流食和罐頭的新兵蛋子。后來節(jié)節(jié)高升,他已經(jīng)有權(quán)享受美味佳肴。但他對飲食毫無要求,只和普通戰(zhàn)士們吃一樣的食物,并不搞特殊化。 對此,不少追隨者贊美他的簡樸親民。但也有反對者——尤其是看不慣他的自然人類——說他不是健全人,沒有味覺,只有一個鐵胃,吃泔水也一樣。 當然,到了今天,太空軍已經(jīng)沒有人這樣非議危衡,起碼在公開場合上是不會的。 他一開始被排擠,再被敵視,然后被妒忌……到了今天,原本嘲諷他的人都不配和他說話了。 但云辰的危衡依舊是那個危衡。 他為云辰再次做一頓簡單的飯食。鍋爐里傳來溫暖的香氣,云辰的嗅覺被喚醒,順帶著激活了許久前的回憶。 云辰想起當年,在那個簡陋的出租房里,少年穿著不合身的廉價塑料圍裙,在狹小的廚房里轉(zhuǎn)動著還帶著青澀之氣的身軀。雖然看起來已經(jīng)近似成年人,但彼時的危衡身上還是帶著少年氣,不似現(xiàn)在那樣有鋒芒感。 現(xiàn)在,成年的危衡身量更足,襯衫妥帖地包裹著他肌力十足的身軀,充滿力量感的柔韌健腰間卻系著一根細細的圍裙帶子,從軍人的身姿里透出一絲絲居家男人的閑適可愛。 看著在開放式廚房走動的背影,云辰忽而恍惚想道:我將要和這個男人結(jié)婚。 這念頭像是火柴滑過盒子一樣,嘩啦一聲,猝然亮出一道燃燒的火光,讓云辰臉頰一熱。他伸手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好像這樣就能給自己降溫。 危衡將做好的三菜一湯擺上桌面。 云辰夾起一筷子番茄炒蛋放進嘴里,熟悉的味道從舌頭滑入,他忍不住露出懷念的笑容:“還是這個味道。” 危衡看著他的笑容,說:“你喜歡就好?!?/br> 云辰朝他笑著點頭。他記得自己還調(diào)侃過對方一句:那么會做飯,以后誰和你成家就有口福了。 怎么知道…… 想到這些,云辰腦門又開始發(fā)熱,眼睛盯著筷子,像是在否認什么似的搖搖頭。 危衡便問:“哪里不合胃口?” 云辰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說著,云辰才想到,自己和危衡說是在“相親”,也“約會”了兩回,但到現(xiàn)在好像都沒有認真提及婚姻之事。這好像也不太合適。 云辰索性自己先開這個話題:“我只是在想,我們真的要……要結(jié)、結(jié)婚嗎?” 不知為什么,云辰發(fā)現(xiàn)“結(jié)婚”這兩個字前所有未有的燙嘴。 像是察覺到云辰的不自然,危衡蹙了蹙眉:“你不是自愿的嗎?” “當然是自愿的。”云辰連忙答道,“難道還能有人強迫我?” 危衡道:“這不好說?!?/br> 云辰腦子里浮現(xiàn)起湯校長那張笑瞇瞇的臉,也覺得此人有點衣冠禽獸的味道,但好歹是個公職人員,也不至于做出強迫結(jié)婚的事情吧? 云辰便說:“湯校長對我倒是很客氣,說全憑我自愿。” 為此,湯校長還開出了一個讓云辰無法拒絕的價格。 云辰看危衡竟然會這么問自己,也覺得古怪:“他們沒和你說過?” 危衡說:“他們是說過一些事情,但他們的話從來都是有所保留的?!?/br> 云辰有點兒理解,便跟危衡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危衡聞言點頭,說:“這倒和他們跟我說的差不多?!?/br> 云辰卻笑了:“他們倒是關(guān)心你的公眾形象,愿意為你花這么多錢!一年五千萬,兩年就是一個億了?!?/br> 危衡說:“應(yīng)當不會有第二年?!?/br> 聽到這句話,云辰的笑容倏忽止住,嘴角不上不下地僵在臉上。 “為什么?”云辰下意識追問,“是因為經(jīng)費緊張?”云辰甚至下一句就要說“價錢好商量啊,咱們兄弟情深,可以打折”。 危衡說:“事關(guān)機密,恕我無可奉告?!?/br> 云辰愣了一會兒,心里卻已經(jīng)開始猜測。 云辰琢磨著:“這個項目是為了提升你的公眾形象,讓你更加親民。那他們應(yīng)該一直會監(jiān)測著你的民意指數(shù)。難道說,只要你的民意指數(shù)升到某個數(shù)值,他們就會卸磨殺驢,把我掃地出門?啊……房子雖然登記在我的名下,但也沒說一定給我啊。那房子車子屬于婚前財產(chǎn),我是不是也分不到?怪不得他說一年五千萬,按月支取。敢情其實他知道這事情不可持續(xù)的,說不定到時候三五個月就終止協(xié)議,到時候我就只能拿那幾個月的錢了……至于說好的兩百萬年終獎,自然也是泡湯了?!?/br> 琢磨出滋味來了,云辰大呼:湯校長大jian商!軍部你欠我的拿什么還! 云辰忙抬頭問危衡:“我猜得靠譜嗎?” 危衡還是那一句“恕我無可奉告”。 云辰氣得咬牙:“我們還是不是兄弟了?” “不是?!蔽:庹f,“我們是即將結(jié)婚的關(guān)系?!?/br> 聽著危衡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這句話,云辰一陣好氣,但又一陣古怪的羞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羞澀個什么勁兒,又不是真正的情侶。 云辰略帶幾分氣地說:“你別這么說,我還沒答應(yīng)呢。我也可以選擇不和你結(jié)婚的?!?/br> 聽到這句話,危衡眼皮低了低:“當然。” 云辰看著危衡這寂寞的模樣,心下不忍,又說:“其實,無論有沒有錢,我都會幫你的。但我只是不喜歡……” 危衡看著云辰:“不喜歡什么?不喜歡我?” “當然不是?!痹瞥矫φf,“我是不喜歡那種被安排、被愚弄的感覺?!?/br> 危衡說:“我能理解?!?/br> 危衡神色微黯:“如果你不愿意,我會讓你全身而退的。” 云辰看著危衡,危衡明明說著這么堅定的話,看起來卻脆弱如同當年那個被石子砸中的少年。 回憶到這一幕,云辰好像也回到當年,重溫當年那個明明自己也就是白斬雞小屁孩卻仍要充英雄保護一個天生殺神的熱血。 云辰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和自信? 他眼前這個人是人間兵器,是基因改造者,是地球太空軍的首領(lǐng),是以一己之力能擊退蟲族千軍萬馬的鐵血將領(lǐng)。可是,云辰對他充滿著不可思議的保護欲。 云辰卻放任這種不合時宜的保護欲在他瘦削的身軀里奔騰:“我能看出來,你這些日子過得很不開心。我希望,我的存在至少能讓你高興一些。” 危衡看著他:就論至少,也絕對不止一些。 他們安靜地用完一頓飯,之后幾乎也沒說什么話。但他們之間,好像本來就不用說那么多話。 從前相熟的時候,云辰很習慣危衡的安靜,沒事的時候二人就一起做作業(yè)或是看書,也不會刻意沒話找話,總也不覺得尷尬。 之前是云辰覺得大家還沒熟回來,故意沒話找話緩解氣氛?,F(xiàn)在云辰已覺得沒這個必要,便索性讓彼此回到最舒適的狀態(tài)。 飯后,家居服務(wù)機器人負責處理杯盤碗碟。云辰攤在沙發(fā)上電子閱讀,看著智能系統(tǒng)推薦給自己的無腦網(wǎng)絡(luò)文學解壓。 把小說看了大半,云辰關(guān)閉閱讀器,下意識四處張望尋找危衡的蹤影。 他在偏廳找到了危衡。只見危衡正坐在一張楓糖色的羊毛毯子上盤腿而坐冥想,在燭光照耀下,閉目打坐的他還有些智者風采。 云辰淡淡一笑,想著還是不要打擾危衡了,便準備離開。沒想到他正要轉(zhuǎn)身的時候,危衡卻睜開了眼睛。 之前倒不覺得,現(xiàn)在才見,危衡驟然睜眼的時候,好似狼或蛇猛開眼,驟然一陣兇光外露,似寶劍出鞘,藏不住的殺伐之氣。 那是生與死之間磨礪出的鋒芒。 云辰這沒見過世面的良好市民都被震得站住了腳。 危衡心下又想:他又害怕我了。但這是應(yīng)該的。 云辰一瞬間好像察覺到危衡的失落,心里倒是鎮(zhèn)定下來,莫名巧妙自以為是普通自信的保護欲又涌上心頭。他上前在毯子上學著危衡盤膝坐下,說:“我看你在冥想,不好意思打擾你?!?/br> 看到云辰親近自己,危衡的失落稍緩,卻也想不出該說什么,便也無話。 云辰又說:“聽說冥想能讓人靜心,你也教教我吧?!?/br> 危衡倒也樂意,便先從呼吸開始教起。云辰的呼吸很淺,危衡便指導他如何進行腹式呼吸。示范的時候,危衡呼吸綿長有力,倒是讓云辰覺得有幾分羨慕。 “先用鼻吸,緩緩的……全身放松……”危衡的聲音低沉地引導著,同時把手掌按在云辰的平坦的腹部上,“這兒能感覺到氣息的流動……” 危衡手掌溫熱,隔著薄薄的純棉家居服,貼在云辰腹部,傳來一股淡淡暖意。云辰似有迷惑地看著危衡。危衡便讓云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腹上:“你感覺一下?!?/br> 云辰的手掌緊緊貼著危衡的一呼一吸而收縮擴張,他的腹肌好像鋼琴鍵一樣流動,卻又齊整富有美感,隨著危衡綿長的呼吸而在云辰的手心起伏。 即便隔著衣服,云辰似乎都能觸碰到那種充盈的男性力量。 好像是為了好好學習呼吸法,云辰更靠近危衡,側(cè)耳傾聽危衡的呼吸之聲,學著他的呼吸。二人的鼻息和口呼漸次交纏似的來來往往,手掌一邊拂過肋骨和腰腹,一邊引導著呼吸帶來的律動。 這腹式呼吸原本是為了正念冥想,但云辰卻覺得自己雜念仿佛越來越多,莫說清空雜念,他自感腦子都快變成一個垃圾桶了。他胡亂想著,又側(cè)耳聽著危衡的呼吸聲,卻聽得危衡的呼吸也不再那樣穩(wěn)重綿長,好像也變得紊亂而急促。 云辰忍不住低聲問:“我們這樣真的是對的嗎?” 危衡面對過億萬光年外的不速之客集結(jié)成一支裝備精良的太空隊伍具有前所未有的侵略性和人類難以想象的協(xié)同性展開在他的面前發(fā)起強烈的進攻,他也曾身陷被蟲族改造的死星里縱橫交錯宛如迷宮的巢xue里背上被戰(zhàn)友插了一刀丟在戰(zhàn)場,他曾在蟲母巢xue眼睜睜看著蟲族從胸部生出的三對長腳在自己頭上跨過……但這些千鈞一發(fā)的危機都不曾像云辰一樣可怕,因為云辰光是靠呼吸就能讓危衡方寸大亂、無計可施。 但是,危衡此刻看著還是那么冷靜,臉上沒有表情,氣質(zhì)仍冰山一樣冷而堅定,唯一破綻便在那一滴汗,好似冰山融化的裂紋沁出的第一滴水。 它從額頭流到滾動的咽喉,潛入被衣服包裹的發(fā)熱的胸膛。 究竟原來,冰山底下,竟有火海。 云辰未明所以,卻發(fā)現(xiàn)危衡的手從他腰腹挪移到他的肩膀,猛的一推,云辰被推倒在柔軟的地毯上。楓糖色的毯子配著他烏黑黑的發(fā),襯得他臉頰雪白,加之吃驚得雙唇圓敞杏眼圓睜,更是可愛。 下一秒,卻見危衡在旁邊俯身,雙手撐地,手掌落在云辰旁側(cè)。 第6危衡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