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聲閣會在家里不同的地方跟陳挽談工作，早上還在飄窗，晚上就到書房了，木質(zhì)調(diào)的裝修，陳挽腦子里馬上跳出一款香水。

    橘調(diào)的，陳挽也真的去買了一瓶，飄窗鋪的大理石看上去很涼，陳挽就又選了一條羊毛手工毯，依舊是放在那個永遠不可能送出去的禮物柜里。

    趙聲閣聽陳挽匯報了一下昨天的數(shù)據(jù)，忽然站起來說：“我去拿個充電器?！?/br>
    去的是房間，視頻里露出一點點床單，床頭似乎還有模型，不過只是一晃而過，等陳挽想再看清一點，畫面就又轉(zhuǎn)回了趙聲閣的臉，他離鏡頭近，優(yōu)越的五官放大之后有極強的震懾感。

    “怎么？”趙聲閣歪了下頭，問他。

    陳挽面不改色說：“沒事，趙先生，我們繼續(xù)吧。”

    “好?！壁w聲閣將手機放回平時正常的位置，告訴陳挽，珍弗妮這兩天因為臺風滯留海市，愿意抽空見他一面。

    珍弗妮是資深的海洋地質(zhì)學家，在洋流運動和海底運動上有多年的研究，掌握深厚的理論經(jīng)驗和實地考察資料，方諫在地底基礎構架上遇到了一些問題，一直想去拜訪請教，但都未能成行。

    趙聲閣找了國外的關系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對方，作為該領域最年輕的青學獎得主，珍弗妮的行程很滿，也就是這幾天她們團隊在海市轉(zhuǎn)機但因為臺風滯留了才空出間隙來見他們一面。

    陳挽問：“什么時候？”

    “明早，”趙聲閣打開筆電，“半個小時前收到的回復?！?/br>
    陳挽看了眼窗外，擔憂道：“雨好大。”

    從下午開始，天一直是黑的，天文臺連續(xù)發(fā)布了三道警告令，未來十六小時將迎來特大暴雨，金鐘一座人行天橋被沖毀，運輸司同警署再次聯(lián)合發(fā)文請廣大市民非必要不出行。

    趙聲閣說：“她們只能空出明天，臺風離開她們就馬上飛英國。”

    陳挽想了想，說：“趙先生，我可以一起去嗎？”

    趙聲閣正低頭看方諫發(fā)來的文件，連頭都沒抬，回：“不可以?！?/br>
    “……”陳挽心里嘆了聲氣，只好說，“你們一定注意安全?！?/br>
    趙聲閣看著他眉間深重的憂慮，低著頭彎了下嘴角。

    次日依舊暴雨如注，風雨摧拉枯朽，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讓整座城市陷入世界末日般的陰沉和靜寂。

    趙聲閣一整天都沒有音訊，陳挽度過了很不安寧的一天。

    也沒有吃太多東西，尤其是最新的氣象新聞實時更新遇難人數(shù)在不斷增加。

    陳挽提著一顆心工作，大概看了不下百遍手機。

    直到晚上，趙聲閣才告訴陳挽結束了。

    還是打的視頻，趙聲閣似乎不喜歡一切低效率的溝通方式，比如發(fā)信息。

    陳挽已經(jīng)有點習慣了。

    “陳挽?！?/br>
    “趙先生，還順利嗎？”

    大晚上的，陳挽身上套的也不是居家服，是一件不會過于正經(jīng)的襯衫，這說明他應該是一整天都在等趙聲閣聯(lián)系他。

    趙聲閣褪去外套，玄關昏黃的光線視頻里的人像一幅油畫，油畫里的人問陳挽：“你是指什么?！?/br>
    趙聲閣出行順不順利，還是和珍弗妮的見面順不順利。

    “……”陳挽比較籠統(tǒng)地說，“您和方博今天一天的情況怎么樣?！?/br>
    陳挽不給趙聲閣想聽的答案，趙聲閣也不給他想聽的答案，溫和地建議：“那你可能要問一下方諫，專業(yè)上的事基本都是他和珍弗妮在談。”

    “……”陳挽頭痛，趙聲閣真的……很不好糊弄。

    趙聲閣走到光線明亮的島臺，陳挽能非常清晰地看到他濕了的襯衫，包裹著胸肌和腹部，線條優(yōu)越內(nèi)斂，有力量但不夸張。

    趙聲閣打了個噴嚏，倒了杯冷水。

    “……”陳挽忍不住建議，“趙先生，淋雨后，喝熱水比較好，如果有姜的話，最好煮個姜湯驅(qū)寒?！?/br>
    其實陳挽是關心則亂，趙聲閣根本沒怎么淋到雨，都不知道他那濕了一身的雨水是怎么來的。

    車都是直接開進地下車庫，這幾天別的地下車庫的確是都被洪水淹了，但太子爺數(shù)億起價的別墅防洪設施別說只是臺風，就算海嘯來了也屹立不倒。

    趙聲閣說沒有姜，很那么像回事地倒騰了一下，問熱紅酒行嗎。

    陳挽：“……也行。”

    趙聲閣從酒架上取了瓶倒了半杯，陳挽問：“趙先生喝的什么？”剛吹完冷風和淋過雨受了寒馬上喝太烈的酒會頭痛。

    趙聲閣抿了一口，嘴唇變得紅潤柔軟，斜著眼看他：“你帶去菲利佩酒會那一瓶?！?/br>
    陳挽一滯。

    他這么說……可以有很多種解讀。

    他帶去菲利佩酒會那一瓶。

    哪一瓶。

    手機視頻像是卡住了幾秒，陳挽很快又冷靜下來。

    趙聲閣不可能知道那瓶木蘭朵是他的。

    那就是另一瓶了。

    陳挽笑笑：“霞多麗挺入眠的?！?/br>
    趙聲閣靠在島臺邊上，單腿曲著，顯得很長，他看著陳挽問：“你帶的是霞多麗？”

    陳挽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審慎地沒有馬上回答，片刻后，也算沒有撒謊地說：“是有帶霞多麗。”

    但趙聲閣是非常不好糊弄的人，不允許別人在他面前含糊其辭蒙混過關。

    “哦，”他晃了下酒，觀察它的顏色，“是有帶霞多麗——”

    “那還有什么？”

    每位賓客都要帶兩瓶的，霞多麗是擺在酒架上那瓶。

    “……”陳挽笑笑，“不太記得了?！?/br>
    趙聲閣看了他一會兒，說：“我騙你的?！?/br>
    他對著手機舉了一下杯：“其實我喝的是帕爾瑪皇后?！?/br>
    “……”

    趙聲閣在詐陳挽。

    但陳挽不太想多聊關于酒會的事情，便道：“帕爾瑪皇后也合適驅(qū)寒。”

    趙聲閣不想和他討論什么酒適合驅(qū)寒什么酒適合入眠，他直直盯著陳挽的眼睛：“你猜我們今天在科學家的客廳遇到了誰?！?/br>
    “誰。”

    趙聲閣走出島臺，把燈關了，視屏畫面驀然一暗，陳挽看不見趙聲閣的臉了。

    黑暗中，趙聲閣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許恩儀小姐?！?/br>
    陳挽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位和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漂亮女士，沒有多想，客觀地分析道：“許家的海洋能源專利過項了，估計是想盡快投入運營，上半年極端天氣頻發(fā)，他們應該也著急?！?/br>
    手機里傳來悉簌的聲音，開了一盞不算明亮的燈，趙聲閣應該是走到了書房，雖然陳挽沒去過的趙聲閣的家，也不知道地址，但這些天的視頻會議，他已經(jīng)大致了解趙聲閣的居住環(huán)境了。

    趙聲閣打量陳挽：“你很了解?！?/br>
    “……”陳挽說，“知己知彼。”雖然他們的項目不算重合，但也有利益上的交叉競合。

    趙聲閣問：“他們什么時候立項？”

    陳挽：“下個月十三號?！?/br>
    “許恩儀告訴你的？”趙聲閣放下酒杯，提醒他，“立項時間還沒有公示?！睕]有公示證明這還是個內(nèi)部機密。

    “？”陳挽不知道對方為什么這么問，這是他用自己的方式打聽到的，但他怕趙聲閣覺得他旁門左道投機取巧，手腳不干凈，所以很巧妙地隱匿了后面一個問題，企圖反客為主，蒙混過關“不是，趙先生怎么知道我和許小姐認識?！?/br>
    好問題。

    趙聲閣好整以暇：“品酒會你們不是一起走的么。”

    “……”好不容易被陳挽混過去的酒會又繞回來了。

    出于種種原因，心虛也好，遺憾也好，陳挽不太想提及酒會。

    趙聲閣問：“她是你朋友？”

    “不算。”

    “那是相親對象？”

    “……”陳挽差點咳出來，說，“許小姐的才情容貌與家世，陳某不夠格高攀。”

    趙聲閣懶得理會他這些冠冕堂皇的外交辭令，一針見血拆穿：“不喜歡許恩儀這樣的喜歡什么樣的？”

    “……”今晚的趙聲閣有些咄咄逼人，陳挽不太明白地回答，“沒有特別喜歡的?！?/br>
    趙聲閣不太相信似的，審視了他一會兒，溫和地說：“沒關系，閑聊而已，如果有，我可以讓譚又明幫你留意?！?/br>
    陳挽看了他片刻，搖搖頭，目光清正坦然，說：“真的沒有?！?/br>
    趙聲閣的側(cè)臉隱在燈光陰影下，看不清表情，不多時，他對陳挽笑了笑，說：“好吧?！?/br>
    第43章 有一只螢火蟲

    這次拜訪珍弗妮，方諫得到了一些理論上的收獲，但由于不能投入實cao，只出了初期的三維模型。

    幾天之后，黑雨警告逐漸降級為紅雨，黃雨，直至徹底解除，臺風假結束，市民的居家辦公時間總算是告一段落，寶莉灣項目各部門活動也重新啟動。

    由于之前惡劣天氣的影響，堆積了不少要走關節(jié)的應酬和會議。

    寶莉灣項目在明隆未來的五年計劃中占據(jù)非常重要的地位，普通會議和應酬趙聲閣不會出現(xiàn)，但有級別相對高一些官員和重要人物到場的場合，趙聲閣會帶上徐之盈和陳挽一同出席。

    陳挽和趙聲閣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但這段時間通話視頻都很頻繁，也不覺得陌生。

    不過陳挽發(fā)現(xiàn)，手機里的趙聲閣和現(xiàn)實中的趙聲閣還是有些不同的，現(xiàn)實中的趙聲閣會更冷淡一些，寡言一些，不那么好猜測，那個頭發(fā)半干就打開電腦工作的趙聲閣仿佛是某種特供，又或者只是陳挽想象出來的。

    視頻通話一結束，那個形態(tài)的趙聲閣就會消失。

    紛至沓來的會議和應酬，陳挽一如既往表現(xiàn)得體貼但低調(diào)，并且在擋酒的時候非常有乙方自覺地把自己當做工具人。

    這種事情對于他這種白手起家的人來說實在太正常不過，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甚至信手拈來，所以他沒有看到趙聲閣輕微皺起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