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時候大家做了互相介紹，另外兩個一年級實習生達麗雅和艾爾溫都是白人；達倫是中法意混血，自認法國后裔；其他五名實習生三女二男，只有一個非裔女性，可以說白得過分。

    除了艾爾溫是排名三十之外的法學院，其他實習生都至少是t20法學院學生。

    于是除了張文雅這個名人之外，最特別的就是艾爾溫。

    艾爾溫個子很高，有一米八，很瘦，胸很平，穿著印花長裙和男式的皮涼鞋，因為腳大根本買不到合適的鞋子，要么只有訂做，但看艾爾溫的穿著，不像是有這筆費用。

    艾爾溫拒絕喝她送的飲品，冷冷的說：“我不是來最高法喝咖啡的?！?/br>
    氣氛當場便有點尷尬。

    張文雅不以為意，微笑著說：“沒關系，也許你不喜歡，也許你心情不好，我是說，看看這些卷宗，誰能心情好呢？”

    其他人都笑了。

    氣氛稍微緩和一點。

    艾爾溫沒笑，但也沒再說什么。

    這一點小插曲算不上什么，在哈佛、耶魯她都見識過，別人的怪話不可避免，你不可能被所有的人喜歡，總有人不喜歡你。不過張文雅很有信心，從查理身上她學到一個真理，沒有人不會被打動收買，端看打動收買你的代價是什么。

    她有信心拿下艾爾溫，也只看她是否真的想跟艾爾溫搞好關系。

    *

    午餐跟金斯伯格大法官一起用餐。

    在附近的一家法國餐廳用餐，金斯伯格、張文雅、佩羅洛和另一個書記員詹米。因為不遠，走路過去，路上肯尼思打了電話過來，問她想跟他一起午餐嗎。她說不了，大法官邀請她共進午餐。

    這人真煩！她嫌棄的想，必須要跟他談談了，要不要這樣?。磕腥?，你的名字叫“獨立”！

    *

    金斯伯格問：“你上午做了些什么？”

    “看卷宗。路易斯安那州訴帕特里克·肯尼思強|jian繼女案。”

    “看完了嗎？”

    “快看完了，正在看州最高法院的司法決議書?！?/br>
    金斯伯格點點頭，“給你三天的時間，寫一份備忘錄?！?/br>
    張文雅驚愕：這就要寫備忘錄嗎？

    “寫完備忘錄后直接交給我，周五我會跟你單獨討論一下?！?/br>
    “好的?！?/br>
    *

    結果吃過午餐返回最高法大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肯尼思等在臺階下面。

    這時候大家都吃過午餐回來了，人來人往的，人人都多看他幾眼，也人人都知道張文雅本周來最高法實習，都沖他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從小被人看慣，毫不在意。

    張文雅正跟佩羅洛說話，冷不防一抬眼看到他，心里大窘，趕緊走過去，“你怎么過來了？”嗐！上班地點距離那么近也不是什么好事，她還想著要低調呢！這下子勢必不能低調了。

    肯尼思很委屈，“我怎么不能來嗎？我想念你?！?/br>
    天哪！

    “我們三個多小時之前才見過?！?/br>
    “四個小時?！?/br>
    算你數(shù)學學的好。

    “你吃過午餐了嗎？”她拉著他往國會大廈的方向走去。

    “吃過了?！?/br>
    “你不能回你的辦公室嗎？我是來實習的，不是來拍真人秀的。”

    “這不是什么真人秀，這是真實的生活，不能因為我很有名氣你就不允許我來見你。”

    “我五點就下班了，不能等到下午五點嗎？”

    “不能?！?/br>
    倆人走到道邊樹下，站在樹蔭里。

    “上午怎么樣？還習慣嗎？”

    “我剛來幾個小時，怎么會習慣？不過都還好。”艾爾溫的小小敵意算不上什么。還是那句話，被季青青折磨了幾十年后，現(xiàn)在什么人都別想從精神上折磨她。

    他抬手輕拂她鬢發(fā)，摸摸她臉龐，充滿柔情蜜意。“我擔心因為我而讓你受到別人的嫌惡，沒人能讓所有人喜歡，我也是。而你，honey，人們總是會首先攻擊女人……我愛的女人?！?/br>
    很自大，但也確實是事實。

    他低頭親吻她，“下班后我來接你。”

    “好?！?/br>
    “有事就打電話給我?！?/br>
    婆婆mama的！

    “好。”

    “你也想我嗎？”

    “沒有。你走吧，或許超過四小時后我會想念你?！?/br>
    他笑著走了。

    *

    回了辦公室，佩羅洛拿來一份保密協(xié)議讓她簽了。張文雅大致翻看了一下，主要是約束實習生不得向大法官和直屬書記員之外的人透露工作內容，包括同辦公室的其他實習生、法律助理等等。

    卷宗分發(fā)到實習生手上都是密封的，只能看到上訴人的名字和州名，達倫因此將帕特里克·肯尼思案分到她手中。其實也沒什么，最高法現(xiàn)在還有個名叫安東尼·肯尼思的大法官呢，這個姓很普通。

    張文雅簽了保密協(xié)議。

    下午繼續(xù)看帕特里克案的州最高法院的司法決議書。

    法律文書的撰寫要求用詞嚴謹，盡量避免被對方律師挑毛病抓空子，因而寫作課很重要，對任何母語的法學院學生都只有同樣的要求：多看、多寫，沒有捷徑可走。

    作者有話說：

    *原案件是2008年最高法審理的《肯尼迪訴路易斯安那州案》，有興趣的可以自行搜索。最高法以5:4駁回了路易斯安那州州最高法院的判決，其時最高法里的兩個派別的斗爭已經(jīng)很激烈了。當時這個判決爭議很大，跟今年推翻羅訴韋德案差不多吧。

    *1999年最高法九名大法官為首席大法官威廉·倫奎斯特，桑德拉·奧康納（女），魯斯·金斯伯格（女）、哈里·布萊克門、安東尼·肯尼迪，克拉倫斯·托馬斯（非裔）、安東寧·斯卡利亞、戴維·蘇特、約翰·保羅·斯蒂文斯。

    第332章

    ◎緊張先生和淡定小姐◎

    司法決議書寫的沒毛病, 很嚴謹；并且州最高法院檢視了其他州的法律，發(fā)現(xiàn)也有其他州允許對jian||yin幼童者判處死刑，因此認為是“全國共識”, 于是駁回帕特里克的上訴, 維持原判。

    這個案件非常有代表性，張文雅甚至都沒有打開另兩個案件的卷宗。

    首先是死刑的爭議，其次是對于保護兒童權益的上限。不得不說保守州自有州情在, 保守州的居民可能更“傳統(tǒng)”，認為男人應該是個純爺們，應該照顧女人和兒童。想要說服男人很容易，就問問他們如果這個案件發(fā)生在自己女兒身上他們會怎么做——他們準會怒吼著“絞死那個禽獸”！

    帕特里克的上訴書的意思是, “罪不至死”，引用了第八修正案。第八修正案的全文是“禁止過高的罰款與過高的保釋金, 及禁止施予殘酷且不尋常的懲罰”。

    張文雅想著，死刑算是“殘酷且不尋常的懲罰”嗎？當然不是, 所以被告抗辯的是強||jian罪行的量刑上限。

    相比中國大陸法律, 美國的法律系統(tǒng)還是很有意思的。各級行政單位都可以有自己的法律，由各級議會制定當?shù)胤?，最低市? 然后縣級、州級, 最高聯(lián)邦級，但州級法律也可以不鳥聯(lián)邦法律，這是由于州權很大，美國是聯(lián)邦制國家, 跟中國的國家制度不一樣。

    如此便導致了各州都有各州的律師資格考試, 是因為法律條文多如牛毛, 不可能像中國這樣, 一證在手走遍全國。

    *

    下午五點準時下班。

    最高法不提倡加班，尤其實習生是不加班的，到點下班。實習生們會有自己的聚會，還會有跟其他司法機構的聯(lián)誼活動，大多以各校自己校友聯(lián)系，其他在華盛頓各處實習的同學早早就跟她打過招呼，請她賞臉參加聯(lián)誼活動。

    達倫問張文雅，“你要參加哈佛的聚會嗎？我們每周一和每周五在哈德遜酒吧聚會?！?/br>
    “酒吧？”

    “肯尼思先生不允許你去酒吧嗎？”

    呵，小兒科。

    “我今天第一天報到，還沒有弄清楚你們誰是誰?！彼笭栆恍?，“下次吧?！?/br>
    耶魯?shù)耐瑢W狂奔而來，“阿妮婭！要跟我們一起聚一聚嗎？”

    “在哪里？”

    “蹦跳松鼠酒吧?！?/br>
    又是酒吧。

    “不了，下次吧?！?/br>
    耶魯同學有點遺憾，“周五？”

    “我不知道約翰有沒有別的安排，我要問問他?！?/br>
    “你可以帶他一起來?！?/br>
    她笑，“好，他要是沒有別的安排的話?！?/br>
    看得出來不管是哈佛校友還是耶魯同學，都一幅兒很想見見小肯尼思的模樣，他們對國民兒子國民男友國民兄弟的熱情真不是一般的高！

    達倫和耶魯同學同她一起走出最高法大樓，肯尼思已經(jīng)開了車等在路邊，見她出來，下車過來接她。

    張文雅將達倫和耶魯同學介紹給未婚夫，肯尼思與他們很隨意的握手，趕緊拉著未婚妻走了。

    送她上副駕座坐好，自己轉過車頭，上了駕駛座。

    “下午怎么樣？”他急吼吼的問。

    “挺好的。你別總是擔心我無法適應，我不認識你的時候就在國會實習了?！?/br>
    他略微松了一口氣，“那不一樣?！?/br>
    怎么不一樣了？

    不過確實，是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