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普拉在芝加哥。

    節(jié)目組包了她和經(jīng)紀人的來回機票、酒店住宿，節(jié)目靠廣告賺錢，廣告商財大氣粗，節(jié)目的廣告費用靈活多變，比如預期收視率大爆的張文雅和小肯尼思，廣告報價都提高了至少百分之二十。

    伯利恒環(huán)境污染案件經(jīng)過多次開庭之后，現(xiàn)在還在膠著中，不過據(jù)小肯尼思說，對方律師已經(jīng)在試探賠償問題以及金額了。他和卡羅琳的目的第一是制止該公司繼續(xù)傾倒化學廢料，第二是讓該公司賠償醫(yī)藥費，好讓那些癌癥患者能進行治療。

    能治本嗎？他也知道不能夠，但要能因此讓該公司承受重大的經(jīng)濟損失，也是功在當代了。

    他也想到了奧普拉的尿性，一定會問到張文雅的母親和綁架案，他十分擔心她會現(xiàn)場崩潰，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F(xiàn)在就告訴她，他早就知道了嗎？

    還是事后假裝大驚？

    似乎哪一種都不太好，他因此憂心忡忡。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奧普拉書友會是1996年幾月開始的，反正架空了，作者說了算。

    第146章評論9000加更

    ◎哭吧，我的孩子◎

    這件事情無非只有兩個處理方向, 而事后假裝“我才知道”壓根就不是他處理問題的方法。躲避問題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坦誠才有未來。

    周末，倆人都回了紐約。

    小約翰·肯尼思邀請張文雅過來劃劃艇。

    他在河畔船庫有兩艘劃艇, 單人雙人各一。劃艇跟皮劃艇形制差不多, 基本原理也差不多，劃艇不需要穿泳衣。

    扛著劃艇從臺階下到休斯頓河河面，放下劃艇, 扶著她先上劃艇，他隨后登上劃艇。

    早晨，晨光初露，路邊有一些跑步健身的男男女女。

    很安靜, 狗仔隊還沒來上班。

    張文雅坐在前座，肯尼思坐在后座。雙人四槳, 推出、收回，因此后座才是船頭。

    *

    劃了幾公里后, 肯尼思讓她停下。

    劃艇便停在河水中間。

    她拿了水壺喝了幾口水。

    “阿妮婭?！彼f。

    回頭看他, “你有話說？”

    “是……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奧普拉……”

    “奧普拉怎么了？”她轉(zhuǎn)身坐過來，腿挨著他的腿。

    “她……她肯定會問到你母親的事情，我是說, 綁架案。”他謹慎的說。

    “嗯, 我知道，公關經(jīng)理特別給我訓練了這個。”張文雅皺眉。他之前從來沒有提過，為什么今天忽然提到？“怎么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我以為你不會在乎。”

    “你是不是覺得我從來不問，是不關心你？”

    “不是。那是我的私事, 跟你無關。”

    “那不對, honey,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至少現(xiàn)在我是這么認為的。你如果不認為我有權(quán)知道，那么你就不是像你說的那樣愛我。honey，我不要求你對我百分百坦誠，你曾經(jīng)說過，最好保有一些小秘密，我認為你說的對?！?/br>
    “這是兩回事?！?/br>
    “是兩回事，但也是一回事?！彼麥厝岬恼f：“我去過你的家鄉(xiāng)，請你不要責備我，這是我的做事方法，我必須弄清楚你內(nèi)心的恐懼，這對我很重要?！?/br>
    張文雅火了，“誰讓你去打聽的？你什么時候去的？”

    “就是你搬走之后。你登上了《時代》周刊……我去找你，而你已經(jīng)回了中國。”

    她氣憤不已，“我討厭你總想打聽我的事情！我有打聽過你的事情嗎？沒有！”

    肯尼思冷靜的說：“你用不著特地打聽我的事情，有關我的一切你幾乎都能在報紙雜志上看到?！?/br>
    她不忿，“那又不是我的問題！你去打聽我的事情，就是你的錯！你有沒有想過我不希望別人知道嗎？哪怕那個人是你，我也不希望你知道！”

    他嘆氣，“我知道你不愿意別人知道你的痛苦，但是，honey，你想過嗎，為什么快兩年了，美國媒體上從來沒有有關你的母親的報道？”

    她有點迷惑，“也許因為專門跑一趟中國花費太大了？”

    肯尼思搖搖頭，“一則‘好新聞’可以不惜代價。親生母親綁架已成年的女兒，即使在美國也不是什么常見的事情。”

    這倒是。

    她抱著膝，下巴擱在膝蓋上，悶悶的說：“你什么都知道了？”

    “除了一些細節(jié)不知道，大部分都知道了。”

    “你會因此同情我、可憐我嗎？”

    “不?！彼ｎD了一下，接著說：“也許。我同情你沒有一個愛你的家庭，但我更敬佩的是你堅強的內(nèi)心。”

    他摩挲她的頭頂，“honey，你讓我自愧不如，我無法用言語表達我的想法，你經(jīng)歷了我無法想象的磨難，而你依然是一個積極向上的人，這是多么珍貴！”

    他可說的太好了！

    “我想保護你，我不希望你受到媒體的傷害。我習慣了媒體的環(huán)繞，而你不是。honey，my love，我盡量不讓那些報道出現(xiàn)，我想我做得還不錯?！?/br>
    張文雅很吃驚：這意味著他不知道花了多少錢、費了多大的勁兒！用錢是能買下一些報道，但如果對方不要錢，他只能用別的利益來交換。僅僅想象一下就知道快兩年了他一直默默付出，要不是她現(xiàn)在要上奧普拉秀，他可能始終不會告訴她。

    她又感動又糾結(jié)，不知道是要親親他，還是痛罵他一頓。

    *

    微風吹拂，她的頭發(fā)微亂，她的神情有些迷惘，像個孩子。

    她沒有哭，這讓他很是欣慰。

    “不論什么時候，我是說，哪怕你最后沒有選擇我，你都可以隨時來找我，向我傾訴。對你，我永遠敞開懷抱?！?/br>
    她用明亮的深色眼眸看著他，輕輕的點頭。

    過了一會兒，她微笑起來，“謝謝你?！?/br>
    又說：“好吧，我可以原諒你?，F(xiàn)在，我對你沒有秘密了，是嗎？”

    小約翰·肯尼思認真的想了想，“可能還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很煩啊?！?/br>
    他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有人寄給我這張照片?！?/br>
    *

    張文雅提前一天到了芝加哥。

    奧普拉秀不給你彩排的機會，這是因為奧普拉要讓觀眾看到你最原始最自然的反應，不會讓你事先知道會問到什么。就算事先約定不允許談及母親，奧普拉也不會遵守：現(xiàn)場直播突然提問，你想不回答也不行。

    所以經(jīng)紀人干脆放棄了這一步，找來公關幫她好好應對。

    查理和母親凡妮莎也來了芝加哥。

    公關再次給張文雅排練了一遍可能的提問。

    “親愛的，我很煩惱，你一直不肯告訴我有關你母親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幫助你?！惫P經(jīng)理是真的很煩惱，“奧普拉不會允許你一直不回答，她很精明，總能想到其他方法逼迫你回答。我不喜歡她的采訪方式，但觀眾非常喜歡，她為了收視率也會一直逼迫你回答?！?/br>
    她不悅的抿著唇。

    經(jīng)紀人搖搖頭，開門出去了。

    很快，凡妮莎進了房間，“親愛的?！笔疽夤P經(jīng)理出去。

    公關經(jīng)理說：“瓦倫蒂諾太太，請你讓她開口，她現(xiàn)在對我說，比當著奧普拉的面對上千萬觀眾痛哭好得多?！?/br>
    凡妮莎蹙眉，點點頭。

    張文雅不太自在，“查理呢？他不進來嗎？”

    凡妮莎搖搖頭，“親愛的，他不合適來跟你談這個?！?/br>
    她將手里的公文包放在桌上，“打開。”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打開公文包，拿出一堆打印稿。

    只看了第一頁便匆匆翻下去：有十幾份，全是她的深度新聞稿。

    她慌了，“這是什么？”

    “查理買下來的稿件，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更多，看起來，似乎全美國的媒體都想知道你母親的事情。”

    她無語，“我只是一個外國人?！?/br>
    “可你是小約翰的前女友?！?/br>
    真見鬼！

    “親愛的，讓我告訴你什么是美國：你是個公眾人物，公眾人物沒有隱私，這是你必須承受的痛苦，再一次痛苦。”

    她雙手捂著臉，“我不想……”

    “沒有辦法。你是可以拒絕奧普拉，你現(xiàn)在就回紐約也沒有問題，我可以為你支付違約金，這不算什么。但你要想想，你能一輩子躲避嗎？查理是可以花錢買下這些稿件，不管花多少錢他都愿意。但如果你越來越有名，你總是躲不開的?！?/br>
    凡妮莎俯身輕輕抱住她，“我可憐的孩子，我用不著知道細節(jié)就能明白，這是你最大的痛苦。但你要這么想，如果你將痛苦挖出來、將它暴露在太陽之下，也許就不會那么痛了?！?/br>
    張文雅失聲痛哭。

    凡妮莎則輕聲安慰她，“哭吧，我的孩子，哭是一種宣泄。在我面前哭沒什么，我憐惜你、疼愛你。你這么好，誰都應該愛你，如果有人居然不愛你，那么她不配做你的母親，你們之間除了那點血緣關系，什么都不算?！?/br>
    她哭得天昏地暗，頭暈腦脹。

    *

    凡妮莎溫柔的安慰她，夸她，用詞謹慎。她抽泣著說了很多，她的痛苦，她的壓抑，她不被愛，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那個忍受了九個月身體變形生下她的母親居然不愛她。

    “你有沒有想過，你只是為了你的父親受過？也許她只喜歡你的哥哥而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性別，而是因為你的父親當時已經(jīng)背叛了她？你要知道女人可以十分殘酷，你在她身體里，她痛恨帶來這個孩子的男人，也把這份痛恨轉(zhuǎn)移到你身上！你越痛苦，她就會越發(fā)感到快慰。噢，我可憐的孩子！”

    凡妮莎也流淚了，“我沒法想象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的母親！她沒有資格接受你喊她母親！親愛的，我們一步一步解決這個問題?！?/br>
    凡妮莎小心的擦去眼淚，也為她擦去眼淚。“聽我說，奧普拉秀是個絕好的機會，她想以你來提高收視率，那么我們就該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你的母親很糟糕，但別人不知道，他們會覺得你和母親關系惡劣，你沒準有什么問題。我不允許別人這么惡意猜測你，這對你不公平。

    奧普拉這個人的好處就是，如果你真的身世悲慘，她很能感同身受。在她看來，你是不完美的，這就是話題性。但這個‘不完美’不是你自己的問題，這是你的優(yōu)勢。你甚至不用說謊，只需要實話實說就行，但還需要公關經(jīng)理幫你想好要怎么說，別讓奧普拉找到機會攻擊你。

    還有，親愛的，你現(xiàn)在可以哭，但上了節(jié)目，只允許你適當?shù)募t一下眼圈，頂多只允許兩滴眼淚，多一滴都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