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擺弄相機的楊思情突然虎軀一震，整片背脊都聳了起來，像弓弦一樣繃緊著。

    屁屁在剛才那一瞬間好像涌出一股熱流，底褲上潮潮的。

    壞了，這種感覺不會是……不對呀，才月中，大姨媽怎么會來！

    一定是環(huán)境改變，大姨媽才提前家訪，要死要死要死。

    楊思情急急忙忙收拾好東西，背上挎包，結(jié)了賬奪門而出，直奔最近的百貨大樓。

    藍巍目送她的落荒而逃，只沉思了三秒便果斷說道：“對不起卞玫同志，我下午軍校還有事情未完成，必須先走一步?！闭f罷起身。

    約會結(jié)束得太突然，卞玫條件反射地跟著起身，失落地問：“你這就要走了嗎？”

    她對藍巍優(yōu)越的家庭背景和優(yōu)秀的自身條件都很滿意，私心想跟他待久一點，而且她有信心藍巍對她也挺滿意的。

    有時候太自信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藍巍點點頭，說道：“那，我先失陪了?！蹦闷疖娒贝髡角芭_結(jié)賬，再次沖卞玫鄭重點了點頭，出門朝意中人離去的方向大步追去。

    誠實面對自己真實的心意，并且不拖泥帶水奮起直追，方顯軍人本色。

    卞玫通過窗玻璃目送藍巍融入人群中的高大背影直到看不見，這才悵然若失地坐下去，心里好像丟了什么東西，突然想起來：“啊，忘記要他的電話號碼了！”

    楊思情接過售貨員小jiejie遞給她的一包月事帶，尷尬地干笑兩聲，趴在小jiejie的耳朵上悄悄問她怎么用？

    小jiejie抿唇笑，以為她是農(nóng)村姑娘進城，第一次買月事帶，也趴在她的耳朵上悄悄告訴她月事帶的使用方法。

    楊思情走出公廁，渾身松快，散著步往賓館走去。

    大姨媽果然提前一周家訪，那條破玩意兒墊在自己的“meimei”上面可真別扭。

    不是，都1975年了，祖國還沒有出現(xiàn)衛(wèi)生巾嗎？

    不可思議！

    幸虧只在七十年代待一個月，不然叫她每個月都跟這種古早的姨媽巾打交道，她非抓狂不可。

    這就抓狂了？

    年輕人遇到不順的事要自己調(diào)整好心態(tài)，是你適應(yīng)社會，不是社會適應(yīng)你。

    經(jīng)過一家服裝店，她被櫥窗里頭展示的秋季最新款女裝吸引住眼球，像狗看到rou骨頭，站在櫥窗前看得移不開眼。

    店家掛的招牌上面寫著很醒目的美國進口的字眼。

    七十年代初期，我國和美國的外交關(guān)系已經(jīng)正?；?，所以市面上有很多美國進口的商品，購買這些進口商品需要外匯券。

    楊思情糾結(jié)要不要買。

    過兩周就要回家了，買太多東西到時候都是累贅，她還要搬運很多有升值空間的“時代紅利”回家呢。

    一糾結(jié)兩糾結(jié)，頭頂陡然響起結(jié)實的低音炮：“好巧，又碰到你了?！?/br>
    第五章 30歲怎么了

    ◎正好可以把你當(dāng)女兒疼。◎

    聲音不大，卻很有穿透力。

    楊思情在櫥窗玻璃上看到那一身挺括的軍裝，只愣住一秒就朝玻璃上的男人驚喜地說：“是你呀！”轉(zhuǎn)身翹起下巴仰視他，臉上笑開了花兒，“你約會結(jié)束了？”

    自己的出現(xiàn)能獲得她的笑臉相迎，藍巍心頭微甜，不由放柔了聲音：“嗯，剛結(jié)束。你在茶館里優(yōu)哉游哉喝完茶，這就又逛起街來了，還真是悠閑自在?！?/br>
    楊思情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害，我就是個大閑人，浪費國家糧食的，不能跟你比，祖國人民的太平日子就靠你們當(dāng)兵的保衛(wèi)了?！?/br>
    藍巍笑著臊她說：“我在前方保家衛(wèi)國，你在后方浪費糧食？”

    他給楊思情的初印象是正兒八經(jīng)又溫文爾雅，突然皮一句，聽著可真新鮮，哈哈大笑說：“別這么說，顯得我特沒良心?！?/br>
    藍巍垂下眼瞼看著她笑，她的笑聲帶點磁性，跟她細嫩飽滿的笑臉一樣動人。

    她應(yīng)該是個年紀不大且性子活潑的姑娘，在秋季的這一天耀眼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會想要停留在她身上，不想移開。

    奏就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藍團長本性就是喜歡這種活潑爛漫的嬌小姑娘，要是女方的五官又剛好長在他的審美□□上，他看一眼就會一猛子扎進去，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四見定終生。

    服裝店的店員出來轟人：“你們買不買衣服？不買不要站在人家櫥窗前面談戀愛，擋住我們店的最新款進口衣服了，邊兒談戀愛去！”

    楊思情回嗆：“我本來要買的，現(xiàn)在沒心情買了！”翻個不屑的三白眼，等臉轉(zhuǎn)回到藍巍時又秒變笑靨如花，“你別聽他一個打工仔瞎說。你之后沒什么事的話就跟我走走聊聊吧，我長這么大還沒跟當(dāng)兵的交過朋友呢。擅自把你當(dāng)成朋友，我是不是特不要臉？”

    “不會，咱們也算‘無巧不成書’，巧合的巧。”藍巍也想跟中意的姑娘多聊聊。

    兩個陌生男女之間本來就是要通過“說”這個活動來循序漸進地認識對方，以達到他想要達到的革命目標：把朋友變成男朋友。

    周末街上行人太多，這樣喧囂的環(huán)境不利于革命目標的推進。

    藍巍有意識地引導(dǎo)她往頤和園方向散步，那邊名勝古跡多，風(fēng)景優(yōu)美，環(huán)境清幽，干點什么都很合適。

    你想對一個年輕貌美的單身女同志干什么呀？

    他們并肩齊行，楊思情的腦瓜頂剛好到藍巍的下巴尖上，看背影很有“主人和萌寵”的cp感。

    “你真高?！睏钏记槿滩蛔“l(fā)出早就憋在心里的贊嘆和疑問，“你有多高？”

    “一米八八?！彼{巍說出一個能讓矮子心碎成粉末的數(shù)字。

    “啊哈！”楊思情像中獎一樣拍一下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猜你至少有一米八五，我的眼睛果然是尺！”

    來自美術(shù)圈的自信。

    “你多大了？我瞧著你臉挺嫩的?！彼{巍問道，擔(dān)心她太小，還沒到婚齡。

    “我20歲了，不過經(jīng)常被人說是未成年?！闭媸堑?，未成年有我這樣的胸器嗎！

    “20歲了，那就好?！彼{巍又問，“聽你口音像是南方人。”

    “我跟魯迅是老鄉(xiāng)，紹興人。”

    “你在北京哪個單位工作？”

    “我不在北京工作，我來旅游的。”

    “你只是來旅游的？”藍巍頓感失望，有些低落地說，“金秋時節(jié)是游玩北京的佳季，下個月氣溫就要大降了?！蓖蝗幌肫饋?，“對了，我還沒問你名字呢？”

    “我叫楊思情?！?/br>
    藍巍停下腳步，從軍裝上口袋抽出鋼筆遞給她，然后攤開手心：“寫給我看看。”

    “我寫的字是小學(xué)生體，你不許嘲笑我?！睏钏记榈皖^在他的手心簽下自己的大名。

    他的手大大的、熱熱的，身上有干爽的秋日陽光.氣味，有好聞的皂香味，還有成熟男人的鮮活體味。

    如果春.藥有味道，應(yīng)該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同樣的，她簽名時，藍巍的眼睛也像磁鐵一樣粘在她低垂的面眸上，眼神是那種男人看女人的野性眼神，手心被她寫得很癢，癢意直達心間。

    “寫好了，你也把你名字寫給我看看?！睏钏记檫€給他筆，攤開手心。

    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她的第二張臉無可挑剔，唯一可疑的就是她的中指戴著一枚金戒指。

    姑娘家一般不會無緣無故戴金戒指。

    藍巍簽名時盯著金戒指若有所思，簽完就假裝開玩笑地說：“真沒想到你還是個小富婆，戴這么大一個金戒指?！?/br>
    楊思情欣賞著手心藍巍寫的名字，隨口說道：“別人給的，我自己買才不會買這么沒有特色的戒指?！?/br>
    小陳：你取錢揮霍的時候怎么不說我們組織的戒指沒特色？

    藍巍嘴比腦子還快地問：“婆家給的？”問完才后悔自己這么問一個剛認識的姑娘不合適，搞不好會把人家弄得不好意思，進而對他惱羞成怒。

    楊思情聽樂了：“我還在上大學(xué)呢，婆什么家呀?！毙θ蓠R上僵硬在臉上，暗道糟糕，說漏嘴了，1975年高考還沒恢復(fù)呢！

    趕緊往回找補：“我的意思是說，上社會這所大學(xué)，我想多工作幾年再考慮終身大事?！?/br>
    藍巍聽她說自己沒有婆家，一高興，也就沒細究她牽強的解釋：“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畫畫的。”

    “怪不得手那么漂亮?！?/br>
    再漂亮的女人，也永遠聽不膩旁人的夸贊，尤其當(dāng)這個夸自己的旁人還是個魅力值很高的雄性。

    楊思情露出舒暢的微笑，欲語還休地嬌嗔：“我又不是跟你相親的卞玫同志，你用不著拍我馬屁?！?/br>
    藍巍敏銳地抓住她話中的漏洞：“你怎么知道卞玫同志是在跟我相親？”

    楊思情語塞，眼睛望天假裝耳聾。

    “你偷聽我們說話，嗯？”

    “說我偷聽就嚴重了吧。你們座位就在我隔壁，我想不聽都難?！?/br>
    “在茶館那會子我就奇怪你怎么坐那么久都不結(jié)賬離開，原來是在看我們的好戲?！?/br>
    “相親就相親，有什么不能讓人聽的，你們又沒說什么見不得人的事?！?/br>
    “那你聽了我的基本情況，覺得我的條件怎么樣？”藍巍趁機打探她的口風(fēng)。

    楊思情卻以為他是在間接問她，自己跟那個卞玫能不能成？

    畢竟她也是女的，她要是覺得他條件不錯，同為女人的卞玫應(yīng)該也會覺得他條件不錯。

    “你條件很好的，要臉有臉，要工作有體面的工作。放心吧，卞玫同志對你很滿意，我從她跟你說話的聲音就能聽出來?？上也皇沁@里的人，不然我都想跟卞玫同志競爭一下你。”楊思情認為自己跟兵哥哥只是萍水相逢的關(guān)系，跟他說話就有些直抒胸臆，沒有藏著掖著對他的非分之想。

    “哈，原來我是個香饃饃，你把我都說臉紅了。”她的話讓藍巍對于成功虜獲她的信心大增。

    楊思情閑閑地斜抬起眼看他：“呸，我也就隨口那么一說。再說你都30歲了，我不想給自己找個爹。”

    這話藍巍不愛聽了：“30歲怎么了，正好可以把你當(dāng)女兒疼?！?/br>
    蕪湖~藍團長，你暴露了自己的重口味。

    楊思情也暴露了“兇殘”的本性，捏起拳頭捶他一記旺仔小饅頭：“你占我便宜！你才多大就想有我這么大的女兒，擔(dān)心我一腳把你踹進昆明湖醒醒腦子?！?/br>
    藍巍玩兒似地嚇唬她說：“襲擊軍人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走的?！?/br>
    楊思情壞壞地笑：“我不怕，我又不是你們這里的人，警察叔叔抓不到我?！?/br>
    藍巍感覺她的笑和說的話都有些蹊蹺，直到多日后才知曉她的笑和話都蹊蹺在哪里。

    “你要在北京玩到什么時候回紹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