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噔噔噔的跑過去，“表爺爺，我來啦”聲音清脆悅耳，這時屋里出來一個穿著灰色大棉襖的老奶奶，“來啦，這是不是就是觀云說的小孫女，誒呦，可真好看”。

    柳喬東也走到跟前“表爺爺，表奶奶”。

    老兩口笑得合不攏口，連忙把倆孩子往屋里帶。

    柳喬西進門就發(fā)現，這院子有著這邊共同的特點，大。東西廂房，柴房一樣不少，只是看著像是幾家人都住在這邊的樣子。而且房子是土坯房，房頂上有幾棵枯黃的野草隨風飄蕩，帶出了一絲荒涼。

    有2個小孩在院子瞅著她跟她哥，然后從屋里又出來一個少年，同樣灰黑的大棉襖，每個人衣服上都有最少四個補丁。柳喬西感覺自己有些格格不入，穿著太好，一個補丁都沒有，而且她的棉襖是mama的舊衣服改的，灰藍格子突然就顯著時髦。

    “表爺爺，快過年了，我爺讓我們過來看看你，本來他也想來，家里臨時有事。”柳喬東解釋著。

    “沒事沒事，來了就好，來了就好”然后帶著倆人進了里屋，早就給沏好了糖水，柳喬西捧著青花大碗咕嘟咕嘟喝著，兄妹倆走了倆鐘頭的路，她確實渴得很。

    “還是玉梅會養(yǎng)孩子，你看養(yǎng)的多水靈”劉奶奶拉過柳喬西的手，細細的撫摸著?！澳惚泶蟛患易哟H戚去了，你表叔和表嬸去修路了，一會就回來，今天你們中午在這吃”。然后叫過跟在后邊的三個孫子孫女介紹著“這是你表叔家的，和平，和寧，和軍，西西多大啦？”

    “表奶奶，我7歲”柳喬西乖巧的回答。

    “那你得叫表哥和表姐，這個你最小的表哥，已經8歲了”

    可能是因為吃飯沒跟上，三個表親都黑黑瘦瘦的，最小的表哥還沒柳喬西高，柳喬西甜甜一笑，挨個叫著表哥表姐。

    “行，你們三個玩去吧，讓西西跟東子暖和暖和”表奶奶是個實誠人，說著就把柳喬西讓上了炕頭，燒的熱熱的炕頭，是農家人的最高禮遇。

    柳喬東拎起地上的大筐，從里面一件一件往外拿東西，十斤面粉，十斤棒子面，還有一塊豬rou，“表奶奶，我奶說了，這豬rou肥，得靠靠油”柳喬東想著奶奶的叮囑，現在人都缺油水，肥rou才是好東西。

    看著炕上的幾樣東西，劉家老兩口有些繃不住，今年冬天就是表弟背來的一袋子玉米，才解了家里暫時的饑荒，后來大隊又發(fā)了些糧才挺到現在，等到過了年青黃不接，家里也正發(fā)愁怎么過的去，今天老大家兩口子就是回她娘家借糧去了。家里孩子多，還都正是嘴壯的時候，糧食怎么也不夠吃。

    劉奶奶抹了抹眼角的淚，觀云兩口子是實在人，等明年，明年收成好了再還。劉爺爺示意老伴把東西收起來，別一會來串門的再看見，誰家都不富裕，回頭都來借糧，一家子就別活了。

    剛收好，大門外就有了響動，“媽，我聽說咱家來且了”接著進來了一個梳著發(fā)髻，穿著大花襖的中年婦女，還有一個個頭不高的中年男人，兩人都有些長期下地特有的結實與小麥膚色，看著都干練的很。

    中年婦女一進門就看見了地上空了的大筐，這是東西都放好了？她心中了然，鎮(zhèn)上的表叔她知道，是個講究人，她前兩天還建議著說去表叔家再借借糧，結果被她婆婆給罵了。

    柳喬西趕忙下了炕，這應該就是表叔和表嬸，她趕忙跟兩人打招呼。

    “喲，你看我表叔家這孩子養(yǎng)的多好，咱家那孩子也應該這么養(yǎng)，您看我表叔家還缺孩子不？把咱家那三個也送過去”

    劉奶奶狠狠剜了眼小兒媳，你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當著倆孩子的面胡說八道“你表叔家也不富裕，別惦記了，你跟二子好好干，自己生的自己養(yǎng)！一天天的不著調”。

    表嬸被訓斥了也不吱聲，她還是怕自家這個婆婆的，沒分家，家里都還是婆婆做主，自家男人也捅了她一下。

    劉爺爺在炕邊磕了磕煙斗“二子，今兒個你哥跟你嫂去梨樹屯借糧去了，你看看，能不能去你老丈人家也拆兌點”。

    “爸，我們家可沒糧”表嬸立刻瞪著眼睛說道。

    “沒糧就閉嘴”劉奶奶又瞪了小兒媳一眼，丟人。

    “表奶奶，我奶奶說了，中午我跟西西就不在這吃了，西西過來”柳喬東看著表爺爺這一家，他就不愛聽表嬸那話，反正他奶也說不讓他倆在這吃。

    “不吃飯怎么行，你倆坐著，表奶奶中午給你倆燉兔子rou?！奔依锿米邮抢隙仙脚既淮模€剩了半只，她決定中午給倆孩子做了。

    “媽，那兔子……”老二家的剛想說兔子是過年吃的，沒等說完劉老二踢了他媳婦一腳，表叔對他家多好，倆孩子吃個兔子怎么了。

    “表奶奶，我跟哥哥不吃啦，我爺說下午帶我跟我哥去砍柴，這吃了飯再回去就太晚了”柳喬西說著就跟她哥往外走。

    劉爺爺跟著往外走，家里有什么他清楚的很，倆孩子在這吃也吃不痛快，回家吧，等開春，家里東西多了，他親自去鎮(zhèn)上跟表弟賠禮。

    柳喬西又看見了三個表哥表姐，表姐咧著嘴害羞的笑。

    柳喬東則從兜里掏出兩小包糖果“平哥，這糖，等路哥他們回來，你們幾個分分”這是他自己攢的，meimei不愛吃，上次來他跟平哥和路哥玩的不錯，這次他就想著給帶來了。

    劉和平拍了拍表弟的肩膀，他在縣里上高中，這個表弟他覺得不錯，跟舅舅家的表哥表弟們完全不一樣。

    柳喬東帶著妹子又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家走，劉家老兩口帶著劉和平一直送到村口，然后又拒絕了村里一些人的別有用心。

    三人回了家，老兩口坐在炕上，這次送來的白面，他們只打算留二斤，過年夠包餃子的就行，剩下的都去換棒子面，還能多支撐些日子，算計著能到開春了。

    “老頭子，觀云兩口子，仁義”柳奶奶半響說了一句。

    劉爺爺繼續(xù)抽著旱煙，起身“二子，二子”

    “爹，啥事”

    “今天以后，你們誰也不許打你表叔的主意，聽見沒！不然，就別認我這個爹！”

    劉老二知道他爹什么意思，媳婦不省心，是他的責任，“知道了，爹”。

    劉和平剛上高一，他拿著課本預習著，等他高中畢業(yè)沒準就能在村里當老師了，有了工資，他媽就不會老惦記表爺爺家的東西，家里也能好過點。

    “哥，你剛說的路哥是誰啊”柳喬西蹦蹦跳跳的走著，這路也太難走了，有些地方還打滑，他哥早上差點摔了個大馬趴。

    “表大伯家的，表大伯家有兩個表哥，一個跟剛才的和平哥一樣大，叫和路，一個跟我一樣大，叫和峰，還有一個12歲的表妹，叫和靜”。

    “哦，原來是這個樣子，表爺爺家還沒分家么？”

    “應該是沒有吧，都住一個院子呢”柳喬東想了想。

    “表哥們是不是都上學？”

    “上啊，不然這么多壯勞力，表爺爺家能這么窮么，和峰跟我一個年級，只是表爺爺囑咐了，不讓他去咱家”。

    柳喬西大概了解了自家親戚的狀況，挺好的一家人，表嬸只是一個很小的插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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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過年

    “東子, 你跟博洋去貼對聯，西西，快點起床吃早飯, 然后跟我貼窗花，老柳, 你去劈點柴”柳奶奶一大早就開始指揮。

    “好嘞”柳喬東擺開八仙桌, 把之前寫好的對聯展開, 柳奶奶弄了一點面打糨子，哥倆就開始貼對聯。

    柳喬西磨磨蹭蹭的起了床，啃著饅頭夾咸菜，然后看著一張張窗花在奶奶手里成型，嘴巴張成o型，兩小只看著有趣, 柳奶奶一人給剪了一朵小花逗孩子玩。

    “奶奶好厲害”柳喬西看著一張喜鵲登梅在奶奶手里成型, 她捧場的拍手鼓掌。

    柳奶奶遞過一把剪刀，“西西，奶教你, 這也是個手藝呢”反正她買的紅紙多, 孫女學學也挺好。

    柳喬西接過剪刀，她也有自己的想法，等學會了, 也能把空間布置一下, 大過年的，熱熱鬧鬧的多好。她看著奶奶剪的挺容易，可是到自己下手的時候, 就跟不上趟了, 說白了就是腦子說會了, 手說不會。

    最后七扭八扭的剪出一個不知是什么東西的玩意。她展開觀察了許久，呃，紅的乎的挺好看，至于是什么？不重要！

    柳奶奶看著哈哈大笑“我的乖孫，你這剪的是什么喲”然后手把手教著孫女，大手包裹著小手，紙屑一點一點掉落。

    柳喬西沉下心，她覺得自己摸著點門了，畢竟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簡直就是最強外掛，當成型的窗花一點點展開，柳喬西驚喜的發(fā)現這是一張親嘴魚，肥肥的魚可可愛愛，可能因為是親手制作的原因，她看著格外順眼。

    她驚喜的看著自家奶奶，然后又拿起剪刀，按照剛才奶奶教的順序，一張一模一樣的親嘴魚窗花在柳喬西手里成型，“奶，我會啦，你看看再教我點啥唄”。

    柳奶奶打開炕柜，拿出一本窗花冊子，這里面都是她過去剪好了夾起來的，有些簡單的寫了剪法。

    柳喬西接過窗花冊，看的眼睛都直了，這是窗花冊嗎，這是藝術品啊，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啊。

    她詳細的翻看著，學習之魂熊熊燃燒，她也是頭一次看見奶奶的字，秀氣好看，看得出來是受過教育的。

    柳喬西抬頭看了奶奶一眼“奶，你這本子，送我唄”。

    “就是送給你的，好好學，以后過年咱家的窗花都讓你剪”柳奶奶拿著剪刀繼續(xù)剪，明年的可以孫女來，今年的就得她嘍，不然來不及，之前也是給忘記了。

    柳喬西現在每天下午一個小時學習畫畫，她決定再多加一個小時剪窗花，藝多不壓身，反正她也不知道以后干嘛。

    “奶，你練過字啊？”柳喬西悠閑的翻著窗花冊，她奶這秀氣小楷真好看，她的字就不行，張揚霸道。

    “嗯，我小時候，上過私塾”柳奶奶又剪好一個窗花，輕描淡寫的說著。

    柳喬西驚訝的看著她奶，私塾啊，那可是地主家才能上得起的，看來奶奶家也不簡單。她沒繼續(xù)問，這個時節(jié)，談這個話題，不合適。

    她繼續(xù)拿起剪刀，窗花冊里那個四角蝴蝶角花不錯，應該可以剪，在柳奶奶的指導下，又一張美麗的窗花成型，柳喬西內心充滿成就感，果然勞動使人自豪。

    八張窗花，八張邊角裝飾，柳喬西連蹦帶跳的拿出去給哥哥，她迫不及待的跟倆人顯擺，這可是她最新學會的技能。

    柳奶奶則是準備耗豬油，炸蘿卜丸子，炸果子，鹵肥腸，鹵豬頭，鹵豬蹄，孫女弄回來的那只野豬還剩不少，她今天還得燉豬rou，燉魚，燉雞，燉排骨，材料是昨天就準備好的，今天直接做就可以。

    干燥的木柴在灶里噼里啪啦的燒著，油炸的香味霸道占據整個院子，一年一次的儀式感，每次都能俘獲柳喬西的心，原因無他，太香了。

    兩小只被誘惑的想下炕，柳喬西趕忙給倆人穿鞋，這地下太涼了，光腳下來拉肚子咋辦。

    她一手牽一個帶著去鍋臺邊討食，往倆小孩嘴里一人塞了一個吹涼的素丸子，倆人吃的美滋滋，“jiejie，這是啥，太好吃啦”。

    “這是蘿卜丸子”然后掰了跟小油條，姐三個又分了一根油條。

    “哇，jiejie，這個更好吃啊”月嬌小朋友更喜歡香香脆脆的油條。

    “不許吃太多，不然中午吃不下飯了”柳奶奶故作嚴肅的對三個孩子叮囑。

    柳喬西又拿了一個豬油渣塞到嘴里，“奶，中午我們不就吃這些么，一樣一樣的”。

    “美的你，帶著這倆小不點，去看看你哥他們貼個對聯這么墨跡，還沒貼完嗎？”

    柳喬西聽話的帶著倆小孩，哥哥他們已經貼到大門外，柳喬西看著一個人指揮一個人貼，“哥，你這指揮歪了，隊長，往右上來來”柳喬西揣著手，開始指揮。

    “你太矮了，看不好的，博洋別聽她的，聽我的，沒歪，就這么貼！”

    “柳喬東！不帶人身攻擊的，我矮怎么啦！你這就是歪了，隊長聽我的，往右邊上邊提提！”

    ……

    肖博洋無奈的站在凳子上，聽著兄妹二人指揮，好脾氣的這動動，那動動，奈何倆人總也不能統(tǒng)一意見，他感覺手里的對聯背面糨子都快干了。

    倆小只左右動著腦袋，看著哥哥jiejie們爭吵，歡樂的拍拍手，蹦蹦跳跳的往屋里跑，他們還是覺得剛才好吃的更有吸引力，順便還跟柳奶奶告了狀。

    “奶，奶，哥哥，jiejie吵起來啦”月嬌語言系統(tǒng)發(fā)達，傳達意思已經很完全。

    “對，吵，他們吵架”這是喬凌，說話還有些磕磕絆絆。

    柳爺爺老神在在得燒火，順便看著偷吃的倆小孩別燙著。

    柳奶奶剛把肥腸，豬頭，豬蹄下鍋，拎著鏟子就出了堂屋“柳喬東，柳喬西，你倆吵啥呢，貼個對聯還能吵起來，你倆是不是閑的！”

    “奶，你過來看看，評評理，按我哥那說法是不是貼歪了？”柳喬西理直氣壯。

    “對，奶你評評理！”這是同樣特有理的柳喬東。

    柳奶奶一巴掌拍上孫子后背，“我評個屁，這點破事還跟你妹吵?！?/br>
    然后手指頭點點孫女額頭，“搗什么亂，貼上就得了唄，趕緊給我進屋”。

    “博洋，別聽這倆不著調的，貼上就行，怪冷的”肖博洋舒了一口氣，乖乖貼上對聯，太難了，這最后一張貼的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