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忙忙碌碌，腦力體力雙重運動下，顧平安還真有點勞累，她知道黎旭肯定會叫支援，也知道醫(yī)生在搶救那兩個孩子，心里不免放松起來，躺在病床上沒一會兒就犯起了困。

    呂家二女兒脫離危險后，黎旭過來想通知她，就見她安詳?shù)靥稍诓〈采?，一動也不動?/br>
    他心里一慌，忙按了病床旁邊的醫(yī)護鈴，負(fù)責(zé)這邊的夜班護士跑進來時，顧平安正瞪著黎旭：“黎隊，我是睡著了，不是死了！”

    黎旭尷尬地摸摸鼻子：“哦，沒死就好，我還以為這鈴聲是喚醒你的，呂小慧的meimei脫離危險了，我過來跟你說一聲?！?/br>
    他說著又轉(zhuǎn)頭跟護士道歉，“抱歉啊，我就是想叫醒她，打擾你們了?！?/br>
    護士對長得帥有氣質(zhì)的警察同志還是很優(yōu)待的，一邊偷笑一邊擺手說沒事。

    顧平安見黎旭要走，忍不住說：“黎隊，你們隊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來人了吧。我建議你也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總熬夜會猝死哦?！?/br>
    黎旭哭笑不得，她這究竟是在關(guān)心他，還是在詛咒他？

    其實顧平安不過是經(jīng)驗之談，有好身體才能干好工作，哪行不是啊。

    第二天一大早，顧平安在查房的醫(yī)生面前蹦跶了兩下，“您看我好好的，就不用再做檢查了吧?！?/br>
    醫(yī)生已經(jīng)確定那三個孩子吸入的氣體是磷化氫，見她觀察一晚沒有任何癥狀也就放過了她。

    顧平安忙去找黎旭，那三個孩子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重癥監(jiān)護室里，醫(yī)生說因為搶救及時，命都保住了，不過男孩情況嚴(yán)重些，可能會留下后遺癥，還要做全面檢查。

    也不知道黎旭昨晚睡過沒有，看著倒是很精神。

    呂小慧的爸媽正在病房門口抱頭痛哭，他們失去工作也要生的兒子，有可能會留下后遺癥，這讓他們無法接受。

    黎旭見顧平安臉色一看就睡飽了，精神抖擻，肯定沒有后遺癥。

    就沒再多余問她怎么樣，他掏出錢包拿了二十塊錢出來遞給她，“你先去吃飯吧，順便給大家捎點油條過來?！?/br>
    顧平安還怕又不讓她跟，見他把自己當(dāng)下屬，不免心中竊喜，不過買飯這種事用不著她吧。

    雖然不樂意打雜，但為了案子，顧平安還是忍了，拿著錢去醫(yī)院外邊買早餐。

    黎旭知道她必須正頓吃飯，還覺得讓她去吃飯是給她的優(yōu)待，畢竟昨天她立了功。

    鄒卓也說：“真沒想到啊，要不是小顧，等到呂家大人回家，這三個孩子肯定都沒了。”

    呂家兩口子此時滿心滿眼都是小兒子，對呂小慧的事是一問三不知，反正孩子很懂事，學(xué)習(xí)不用管，生活不用管，自己會做飯，會幫著帶弟妹。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呂小慧去過董珊珊家，更不知道這孩子跟董忠杰有什么瓜葛。

    黎旭判斷他們沒撒謊，也就沒再多問。這就是兩個忙碌又麻木，沒時間關(guān)心孩子的底層父母。

    呂小慧雖然脫離了危險，但身體還很虛弱，也沒法對她進行詢問。

    不過住在呂家附近的老趙還有董忠杰已經(jīng)帶回了派出所。

    黎旭安排好人在醫(yī)院守著，決定先帶鄒卓和顧平安回所里。

    車開到醫(yī)院門口的早餐攤時，剛排到顧平安，鄒卓有點無語，“她也太老實了，直接出示警員證啊。”

    “然后把那鍋油條當(dāng)證物帶回所里嗎？”黎旭沒好氣地訓(xùn)他，“你以前是不是經(jīng)常這么做？緊急情況征用東西沒問題，買吃的都不排隊？你這是敗壞警風(fēng)警貌，回去記得寫檢查！”

    鄒卓十分后悔自己嘴快，小聲嘟囔著：“又不是不給錢，再說我也沒這么做過，反正平時又不用我買飯?！?/br>
    見黎旭沒搭理他，但好像也沒太生氣，鄒卓又朝車窗外喊：“小顧啊，再來兩碗豆腐腦，黎隊的不加辣，我的多多加辣，可別弄錯了?！?/br>
    顧平安朝車的方向點點頭，加辣時狠狠給他挖了兩勺，等上車后鄒卓倒是紳士起來，搶著拎過她手里的袋子，“辛苦了，平時都是馮嬌買飯，看來以后咱們隊里又要多個跑腿的了！”

    顧平安臉色瞬間冷下來，“什么意思？馮嬌是你們隊里專門跑腿的嗎？”

    鄒卓剛要點頭，黎旭卻搶著道：“不是！跑腿買飯這種活兒都是鄒卓跟小郭的?！?/br>
    鄒卓嚇了一跳，小郭犯了錯，跑跑腿也正常，他可沒犯錯，不會剛才開玩笑的一句話惹到黎隊了吧。

    他苦著臉哀嘆：“真是禍從口出啊，黎隊，我真不是故意的。”

    顧平安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她想到容易情緒化的馮嬌，不免對黎旭有些質(zhì)疑。

    馮嬌并不適合留在刑偵隊，一開始顧平安還以為她是真正的關(guān)系戶，可鄒卓這話好像在說留馮嬌在隊里就是為了跑腿打雜，這就有點過分了。

    他甚至還想讓自己也給他們跑腿，顧平安心中冷哼一聲，臉可真大！

    黎旭看后視鏡時，假裝不經(jīng)意地看了眼顧平安，大概能猜到她的感受，想解釋吧，又覺得有點刻意，只能聊起案子。

    “到所里你們先吃飯，我去跟田所長申請一下，咱們先開個案情會，再去審董忠杰和老趙?！?/br>
    顧平安問：“那毒氣是怎么回事？查出來了嗎？”

    鄒卓搶著道：“是糧蟲凈，呂家兩口子一開始偷著賣過這些東西，不過后來查得嚴(yán)，他們辦不下證來，只能去市場賣鞋襪帽子，不過家里還積存了不少，經(jīng)常偷著賣?！?/br>
    “糧蟲凈？是什么成分？”顧平安問。

    黎旭解釋：“這種藥最主要的成分是磷化鋁，能殺蟲。只要不大量吃，哪怕接觸了對人體也不會有太大傷害。不過這種藥不能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下存放。否則磷化鋁就會迅速揮發(fā)，形成磷化氫，也就是你聞到的那種氣體。味道不大，但是一種劇毒物質(zhì)，過多吸入，會導(dǎo)致器官衰竭死亡?！?/br>
    顧平安也后怕起來，還好孩子們搶救及時，“呂家兩口子不知道該如何保存這種殺蟲劑嗎？還是因為這兩天下雨的緣故？”

    鄒卓道：“昨晚已經(jīng)做過痕跡檢查了，是有人先碰翻了櫥柜，裝這種藥的袋子掉在地上，然后又有人碰翻了水壺?！?/br>
    顧平安冷笑：“這么巧嗎？這分明是謀殺，有人想殺人滅口。黎隊，你們不是一直派人盯著董忠杰嗎？他不會剛巧去過呂家吧。”

    黎旭道：“董忠杰離開河邊，就回了暫住的賓館，再沒出來過，不過老趙住得離呂家可不遠(yuǎn)，我們?nèi)ニ視r，他很緊張，等發(fā)現(xiàn)那三個孩子中毒，再找他，他就更緊張了，并且承認(rèn)去過呂小慧家，但他堅持說不知道糧蟲凈有毒，還說水壺是呂家孩子自己碰翻的?！?/br>
    顧平安明白了，老趙就是幫兇，既然他能幫董忠杰殺人，那他的證詞也就不可信，董忠杰也就沒了不在場證明！

    看來這混蛋終于要現(xiàn)原形了！

    等到了開發(fā)區(qū)派出所，顧平安先去用辦公室電話給劉所打過去，“黎隊借調(diào)我兩天，查完案子就回去?！?/br>
    鄒卓在一邊聽著不由笑了，小顧還真會狐假虎威，黎隊什么時候說過借調(diào)她，就是沒打發(fā)她走罷了。

    不過一想到要不是她，那三個孩子就兇多吉少了，鄒卓又趕緊反省自己，人家小顧挺能干的，不能把偏見帶到工作中來。

    等他吃了口豆腐腦，瞬間收回了對顧平安的好評。豆腐腦已經(jīng)在車上被晃勻了，根本看不出有多少辣椒，鄒卓差點被辣哭。

    顧平安在一邊看著樂，“你不是說要多多加辣嗎？兩個多字，我就加了兩勺，還行吧?！?/br>
    鄒卓嗆得咳了兩聲，沖她豎起大拇指，“你可真行啊！”

    顧平安沒理他，又給老爸打了個電話，“我奶怎么樣了？”

    “昨天轉(zhuǎn)到市立醫(yī)院了，醫(yī)生說沒事，身體好著呢，你說這氣不氣人！到底聽哪邊的？”

    顧平安皺眉，開發(fā)區(qū)這邊的醫(yī)生護士看起來都很專業(yè)啊，怎么會犯這種錯誤，先說老人有心臟病，再說是心悸，結(jié)果市醫(yī)院卻說沒事。

    她記得好像曾經(jīng)有醫(yī)院跟人販子勾結(jié)，快生的時候，醫(yī)生才跟產(chǎn)婦說孩子有問題，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引產(chǎn)，不過生下來后醫(yī)院會幫著處理，其實是把孩子給賣了。

    可顧奶奶這么大年紀(jì)了，應(yīng)該不會遇到這種事啊，就算器官販子都不會盯上老年人吧。

    難道是為了給顧奶奶安裝心臟支架，或者做別的手術(shù)，來多收取費用？

    顧平安覺得等查完案子，得順便查一下開發(fā)區(qū)醫(yī)院給顧奶奶看病的醫(yī)生。

    顧大眼說家里沒事，顧奶奶也沒事，讓她別掛念，她這才掛了電話。

    鄒卓已經(jīng)偷偷把加辣的那碗給黎旭換了，正吃得香呢，見她掛了電話，就說：“沒想到小顧還挺顧家啊，不過總用公家電話打私人電話，不好吧。”

    顧平安愣住，這算占公家便宜嗎？以前他們都有通話補助啊。

    她只好道：“好像確實不好，不過現(xiàn)在打電話太不方便了。要不從我工資里扣電話費?！?/br>
    鄒卓忙擺手，“我開玩笑呢，忙起來大家都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不過你怎么說現(xiàn)在打電話不方便，那什么時候方便？”

    顧平安悠悠道：“在市局的時候方便啊?！?/br>
    鄒卓更確定她如此積極就是想回市局去，甚至想直接進刑偵隊，還真是目標(biāo)遠(yuǎn)大。

    他嬉皮笑臉地說：“哈哈，那你多努力，我看好你回來。”

    黎旭回來時，顧平安指指那碗加了辣的豆腐腦，“鄒卓說要兩勺辣，結(jié)果他自己差點辣哭，黎隊更能吃辣嗎？”

    黎旭擦擦手，剛拿了根油條正坐下要吃呢，一聽這話，上去就踹了鄒卓一腳，“讓我吃你口水??？惡不惡心？”

    鄒卓拍著褲子上的土，還是嬉皮笑臉地：“沒，我是想讓黎隊感受一下小顧的熱情，我可沒說加兩勺，明明是她迫害同僚?！?/br>
    黎旭沒空給他們斷官司，狼吞虎咽地吃了兩根油條就招呼大家去會議室。

    顧平安吃得細(xì)嚼慢咽，甚至想提議大家干脆邊吃邊開會，不過想想還有田所要參加，還是忍住了。

    她給保溫杯里兌了點熱水，坐到會議室最靠門的位子。

    開發(fā)區(qū)這邊來了三位，一進門都先打量顧平安，顯然知道是她救了那三個孩子。

    4.7案已經(jīng)結(jié)了，可市局的人居然還在查，田所長本來挺氣的，可聽了來龍去脈又后怕起來。

    這次他是真心感謝顧平安，甚至還和顏悅色地問她要不要在杯子里放點茶葉。

    已經(jīng)出了五人命案，兇犯又是逃竄殺人又是帶炸藥闖進派出所，炸藥再少也是惡性案件，田所這幾天已經(jīng)焦頭爛額，再來一宗大案，受害者還都是小孩，他這所長可就干到頭了。

    “小顧不錯啊，很機警，等案子徹底結(jié)了，我一定要幫你申請市局的表彰，讓大家學(xué)習(xí)你這種積極辦案的精神?！?/br>
    顧平安謙虛幾句，心里居然又升起那種驕傲的榮耀感。這在上輩子，尤其是在她榮獲一等功后，就再也沒有過這種感覺，甚至受害者的眼淚和感謝，她都無動于衷，好像已經(jīng)麻木了。

    此時被大家用贊許的眼神洗禮，她心里卻匆忙又震驚地反省著上輩子的事，其實麻木有時候并不是好事。

    顧平安不由警惕起來。

    開發(fā)區(qū)這邊除了田所長，就是擊斃江大力的那位刑警，另一位也有四十來歲，看起來經(jīng)驗十足。

    六人都入座，黎旭就在展示板上畫起了示意圖。

    他先在中間貼上董忠杰的照片，“他是4.7案董家唯一的幸存者，死者包括他的妻子兒女和父母?！?/br>
    然后他又在董忠杰左邊貼上江大力的照片，“因為董忠杰在江大力妻子那里定制過西裝，江大力又跟妻子發(fā)生沖突，持刀闖進董家，再逃離，逃離過程中傷一人殺兩人，所以大家都把他當(dāng)做兇手并擊斃。”

    那名擊斃江大力的刑警就說：“黎隊，你們是發(fā)現(xiàn)確鑿證據(jù)了嗎？那三個孩子也許是意外中毒，跟4.7案能扯上什么關(guān)系？江大力有人證有物證，案發(fā)后他的反應(yīng)也符合兇手特征?！?/br>
    顧平安說：“但他并沒有認(rèn)罪，人證也只是有人看見他逃出董家?！?/br>
    那位刑警還想反駁，黎旭道：“先別急，等我把案情梳理一遍。擊斃江大力沒有任何問題，但現(xiàn)在江大力已經(jīng)不能替自己辯解，所以我們更不能放過任何線索。江大力的妻子鐘燕說跟董忠杰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但確實夸過董忠杰，并用董來氣江大力。她還說之所以提到董，是因為他對她的女兒很好?！?/br>
    黎旭說著把鐘燕跟她女兒也寫在了案情板上，顧平安一聽他提到鐘燕的女兒就知道他也認(rèn)同自己的推測。

    董忠杰是個戀|(zhì)童癖。

    顧平安覺得自己應(yīng)該先去找夏妮確認(rèn)一下她被侵犯的時間，如果確定是未成年時，這一點就能蓋棺了。

    黎旭寫完左邊，在董忠杰右邊標(biāo)出了他的五位家人，又給董珊珊畫上重點線，在她旁邊寫上了呂小慧的名字。

    寫完后，他指指顧平安：“小顧來說這部分?！?/br>
    顧平安聽見他點名，還挺驚訝，不過還是很快站起來，“我下午五點左右在橋邊碰到董忠杰。”

    田所長笑道：“碰到？這么巧？沒事，跟蹤嫌疑人又不犯法，小顧你大膽說?！?/br>